艾诺尔眉头微蹙，不知该从何说起。
看着犹豫的艾诺尔，瓦伦西亚眯起了那对摄人心魄的龙眸。
“他们都说你已经与另一个魔王同归于尽，但我知道你并没有死——”
“所以我一直在等待你回来的这一天，可是为什么我再次见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弱小的女人呢？”
在艾诺尔的气息靠近的瞬间，瓦伦西亚就已经获知了她的状态。
如一簇在风中摇曳的烛火，脆弱不堪，毫无锐气可言，这样的人绝不应该是它献上忠诚的对象。
但契约的感应让它清楚，眼前之人就是那个曾将它正面击溃的艾诺尔无疑。
“因为事实是我败给了魔王，被夺走了力量。”
“原来如此，可是仅仅一次失败，为什么会让你变得这样软弱？你的雄心和斗志到哪里去了？为何我在你身上看不见丝毫当年的影子？”
瓦伦西亚的质问接踵而至，仿佛是从它的喉咙间挤压而出一般低沉，比起逼问，这更像是一种发泄。
“我等了你一年，这对我而言不过一弹指般短暂，可是为什么这一年却能将你改变到这个地步？”
艾诺尔默然不语，此刻面对着这样的瓦伦西亚，无论怎么辩解都显得苍白。
数年前，她们也曾这样对峙过，但那一次，是高傲的瓦伦西亚低下了头颅，向她献上了忠诚。
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丰功伟绩，人类首次征服了巨龙，也是从此开始，萨尔罗塞开始拥有了龙骑这个兵种。
艾诺尔承诺在结束战争之后，龙族依旧会保有原来的属地与地位，以此换取龙族的俯首与追随。
但如今的龙族早已凋零，瓦伦西亚也被枷锁束缚在暗无天日的密穴之中，作为一个无限期的囚徒在这里遭受寒冷的折磨。
“让我先把这些锁链帮你取下来吧。”
“不需要！我随时能够摆脱这些可笑的玩具，但如果在我离开这里之后，等待我的还是那些人类无休止的讨伐，那便没有任何意义。”
瓦伦西亚喘着粗气，寒潭开始泛起剧烈的波动，甚至隐隐开始被气化。
“如果你还想兑现你的承诺，那就振臂一呼，召集所有还愿意为你而死的人，把那些背弃者全部送进炼狱——”
“那种事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只要战火重新燃起，你失去的力量轻易便可取回，那些不敢面对魔王的废物根本不可能形成任何阻碍，利安德，还有你那些蠢货兄弟有什么资格成为帝皇？”
瓦伦西亚周身升腾起灼热的气浪，让艾诺尔身形一个趔趄。
面对着质问，她的内心在疯狂地摇摆着。
她清楚自己不可能再度掀起战争、破坏难得的安宁，但是正因如此，瓦伦西亚和格莉丝这样依旧愿意让她成为执剑人的存在就让她愈发感到揪心。
难道为了不辜负一部分人，她就必须去选择伤害其他的人吗？
“我会想其他办法解决掉你和龙族的困境，但是我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做法。”
“事到如今，你还能靠什么来兑现你的承诺呢？这样的话听起来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瓦伦西亚的话语愈发咄咄逼人，但艾诺尔能做的只有一味地沉默。
“我明白了，果然，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相信人类的说辞。”
瓦伦西亚的龙爪骤然奋力一挣，将那泛着魔法光纹的锁链瞬间拧断，并暴怒地撕碎了脖颈之上的枷锁。
“我失去的尊严，最后还是必须由我亲自取回。在下一个血月，我会将阿维斯践踏为废墟，将其重新变为人类的禁地。”
艾诺尔猛地瞪大眼，攥紧了手中的烛照。
“如果你想要阻止我，那便等到那时候再见面吧，现在给我离开。”
“你的身上还有契约，那样做的话你自己也会被燃尽，但我可以解除它，如果你能放弃这个打算、再给我一段时间的话。”
艾诺尔的话语变得急促起来，如果瓦伦西亚真的走到那一步，阿维斯一定会被夷为平地。
“这是什么意思？到现在还想要委曲求全吗？这样的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瓦伦西亚的龙眸愈发凌厉，扇动龙翼卷起一阵飓风，将艾诺尔席卷至最大的风洞，将她裹挟在强大的风压间带离了这巨大的石窟。
艾诺尔尝试着做出挣扎，但她却连稳固身形都做不到。
事实上，她的内心也清楚，瓦伦西亚说的没错，想要委曲求全根本是做不到的。
这一点她早就已经在战争中明白，求和不过是建立在双方实力相差无几时才可能选择的策略，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这一刻，她的内心无比煎熬，仿佛有无穷的烈火在她的体内撕扯她的每一寸神经，令她咬紧牙关。
如果我还有力量去阻止这一切。。。
“都说了，力量不是最关键的啊。”
正在屋内百无聊赖地学习小说里的生理知识的阿语，忽然没头没尾地这么说了一句，让一旁的格莉丝只感到奇怪。
“阿语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对某个还不开窍的笨蛋发的牢骚而已。”
失魂落魄的艾诺尔，在林间仰着头躺了许久，直到夕阳即将落山，才缓缓直起身，向城门处走去。
她不可能袖手旁观，而且她只能选择出手阻止瓦伦西亚的肆虐。
可是即便点燃瓦伦西亚身上的战争火种，对方也至少能够支撑一刻钟的时间，届时这些对它山岳一般巍峨的身躯如同纸糊的城墙，会被轻易碾碎。
阿维斯的一切生物都会在绝望中颤抖，瓦伦西亚将会在火焰中湮灭，艾诺尔只能预见到这样的终局。
瓦伦西亚在逼迫她做出选择。
如果它真的对艾诺尔彻底失望，那它就不会放任她离开，而是会选择在洞窟中就将她永远留下。
但一旦她选择了重新掀起战争，这一次，定然会有更多无辜者被卷入战火，在战乱之间被反复辗轧、遭受折磨。
自己也会重新变回那个可以不眨眼便将所有敌人焚灭的死神吧。
那样或许能够回应他们的期待，但却是她最抗拒的结果。
她能够隐隐感觉到，如果自己真的那样做，最后只会真正被所有人背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