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叫声杂乱而诡异,人群的冲撞声、家畜恐惧的哼叫声,夹杂着“怪物”、“天上”、“神明”等不明所以的词汇,将睡梦中的阿杜惊醒。轻盈却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径直踏入房门,冲进阿杜的房间。“哥哥,不好了,天上来了个怪物。”是阿玛的声音。阿杜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眼,被阿玛牵着来到门外,抬头向天空望去,眼前的景象瞬间让他清醒。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割裂了初升的太阳,穿越远方的群山,直逼村子而来。不明的黑烟从黑影中冒出,宛如一头巨兽吐着毒气,背上还驮着巨大的白囊。
阿杜没有像妹妹和其他村民那样惊慌,他知道那是什么。曾经阿杜驾驶满载农作物的马车前往城市贩卖时,看到过这玩意。“那是帝国的空艇。”他几乎脱口而出,“那不是怪物,阿玛,我得去找村长,不知道帝国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那黑影逐渐变大,最终悬停于村子上空,村民们这才辨认出,那竟是一艘庞大的飞行船,从这船的侧面还能看到可以伸出炮管的炮口。空艇在空中稍作停留,似乎在寻觅合适的降落点,所幸村子附近有一片较为开阔的空地。确定降落位置后,空艇两侧上方喷吐出浓密而迅猛的白烟,借助强大的喷射力加速降落,最终在村民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平稳着陆。
只听一声沉闷的机械巨响,舱门缓缓开启,一架扶梯从舱门中伸展而出。一个戴着钢盔的脑袋警觉地从舱门中探出,见围上来的当地村民并无敌意,便缓缓走下扶梯,随后跟进的是更多身着相同服饰的人。此时,阿杜已带着村长挤出人群,他认出了这些不速之客的装束,“这是军服,这些人是士兵。”阿杜心中惊讶地想着。
村长与阿杜耳语,“阿杜啊,你能认出这是哪国的军服吗?”村长已经看出这些人的身份,但他们的军服与村子所在国家的军服完全不同。
“恩比尔帝国的,”阿杜说道,“除了他们也没有哪个国家能满世界飞空艇了。”
正当村民们还在窃窃私语的时候,一位军官模样的男人用村民听不懂的语言高声询问有谁会说恩比尔语。他连问了数次,却不见有人回应,想着不会这么倒霉吧,这穷乡僻壤真就全是文盲?此时恩比尔帝国正是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其余国家为了与他们交往都要学习他们的语言,在他们眼中不会他们语言的就是文盲了。还好这里的村民没有什么敌意,也许是认识他们手上的枪械不敢造次,并非完全没开化的野蛮人。
这时一个胆怯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我会。”说话的是阿杜,他与村长已经和聚集过来的村子里主要青壮们商量妥当,这些恩比尔帝国的人恐怕连招呼都没有跟他们的国家打过,就胆大妄为的飞了进来,毕竟他们国家空军与防空力量不能说一无所有吧,也只能说是寥寥无几。现在只好先探问这些士兵的目的,如果不是对村子有敌意的,他们要什么就满足他们,然后让几个村民去城里报信,让国家派军队来驱赶他们。
“好,你过来。”那名军官对阿杜说道。
阿杜侧目看向村长,村长对他鼓励的点点头,示意他快去。阿杜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与那军官展开对话,不久就回到村长身边。“村长,他们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也不需要村子提供什么,让我们不要惊慌,但他们希望他们在这里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不要离开村子,他们会保证我们的安全,并且希望村子能提供几个向导,带他们进山,他们愿意支付报酬。”阿杜还在说话的时候,从空艇上下来的更多士兵已经围住了村民,并且前往封锁离开村子的道路,村民们虽然惊慌的大喊大叫,但忌惮于这些士兵黑洞洞的枪口,谁也不敢去冲撞这些士兵。
面对这些士兵粗暴的行径,村长怒不可遏,质问那位军官:“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军官却只是不耐烦地摆手,表示只要村民们安分守己,就不会受到伤害。在确认村庄已被封锁后,士兵们撤去了对村民的包围。此时,村长心中疑惑重重:这些军人远道而来,难道是来旅游的?若他们是间谍,也未免太过明目张胆。更何况,这样一个贫瘠的小村子,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打探的。
实际上这位军官也不想这么明目张胆,整片南大陆都没有恩比尔帝国那种蒸汽火车或是陆行人偶,如果假扮成游客从一般的途径进入这里需要的时间太久,南大陆上不仅有恩比尔帝国的眼线,伊森帝国与戈罗米亚帝国的眼线更多,一大帮恩比尔人慢悠悠的在南大陆上溜达,不被发现就有鬼了。还不如空艇从海上穿越,陆地挑人烟稀少的地方穿行,快速来到目的地被发现的几率更小。
这里的村民觉悟都不是很高,在得知会有报酬后,纷纷表态愿意带士兵们进山。在确认情况已尽在掌握后,那位军官才返回空艇,用毕恭毕敬的语气向艇内汇报着什么。不远处的阿杜好奇地观望,难道空艇上还有什么大人物?突然,又是一声巨响,空艇前部缓缓开启,一个庞大的物体缓缓移出。是巨大的金属马车吗?不对,并无马拉,难道是蒸汽火车?尽管阿杜没有亲眼见过,但有城里的朋友曾向他描述过,在西大陆有一种依靠燃煤驱动的交通工具。然而,据说蒸汽火车需在铁轨上行驶,而这辆车既不需要铁轨,也未冒出浓烈黑烟,仅隐约可见缕缕白烟升腾。
阿杜还在思考着,更为惊悚的一幕上演了:车顶突然伸出一个规整的金属盒,而这个金属盒竟然开口说话了。
“可算到了,在空中颠簸的我都要吐了,呕。”
“人偶可不会呕吐。”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从空艇敞开的部位传来,声音的主人轻盈地跃上陆行人偶的车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随后“咻”的一声迅速钻入了人偶体内。
“谁说的,我就会。”陆行人偶喷吐出浓密的白烟,瞬间笼罩了一大片区域。
透过弥漫的白雾,阿杜只隐约看到一个身着军服的少女一闪而过,从声音判断,她的年龄并不大。“这样的女孩竟然也是士兵?”阿杜心中充满了疑惑。
不久后,军官在村民中挑选了阿杜和另外两个会说恩比尔语的村民带路,安排了部分士兵留守村子与空艇,村民们也回去正常的生活。阿杜与妹妹阿玛告别,并安慰她不会有什么事的,就与士兵们一起向着大山出发了。
数名士兵在前面开路,陆行人偶只有一辆,速度与前面的士兵保持一致,剩下的士兵跟在人偶后面依次而行。三个向导坐在人偶顶上指着方向。阿杜在人偶顶上看到类似窗户一样的开口,推测那个女孩就是从这里钻进人偶的吧。
行至山脚下,队伍已经跋涉了半天,出发的时候是清晨,现在已经到了中午。“如果要继续前进必须知道你们的目的地才行,”阿杜对士兵们说道。前面的士兵还没回答,人偶的窗口就打开并传出军官的声音“你们进来一个,我把目的地告诉你们。”阿杜与另外两个村民对视一眼,鉴于阿杜是三人中见识最多的,他们便默认让阿杜去。阿杜将脚踏入窄小的窗口艰难的钻入人偶。
煤油灯的光线洒满整个人偶体内,不仅毫不昏暗,反而比外界更为明亮。燃烧产生的废气通过齿轮驱动的排风口被吹入一个专门储存烟雾的舱空间,与动能装置释放的白雾一同排出外界,似乎还有其他通风口,空气虽然沉闷但也能接受。阿杜惊讶地环顾四周,只见内部堆满了装载各类设备、仪器及补给品的箱子。军官与那位少女正坐在中心位置,专注地审视着桌上的地图和书籍。
军官先是询问了他的名字,然后指着地图上一个被打了红叉的地方问他。“这个位置的洞穴,你知不知道准确位置。”
“山里有很多洞穴,具体的位置我不清楚,我曾经也进去过几个,但里面的通道错综复杂,我害怕迷路很快就退了出来。”
“那你们带我们去这个坐标对应的地点就行了。”
阿杜对帝国人手中竟然拥有他们这片区域详尽地图感到震惊,甚至连原住民都不了解的洞穴信息也知道,然而此刻他无暇顾及这些细节,只是点头附和,因为他的目光并未落在地图或是军官身上,那少女仿佛拥有神奇的魔力,深深牵引着他的视线。直到此刻,阿杜才得以仔细端详这位少女,虽然年纪不比自己妹妹阿玛大多少,但一身军服却赋予了她一股难以言喻的坚毅气质。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阿杜被军官的质问惊得心头一震,迅速收回目光,“没了。”他简短回应,赶紧一个跃起,从窗口爬了出去。
少女这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仿佛是被阿杜刚才的愣神模样逗乐了。军官无奈地问道:“骑士大人,您刚才该不会是发动了能力吧,为了戏弄这么一个山野村夫?”
“没有呢,我超凡模都没插呢,怎么发动能力。”少女不满地撇了撇嘴,“你是不相信我自身的魅力吗?”
山间的道路崎岖难行,当抵达军官先前指示的坐标时,夜幕已然降临。夜色中寻找洞穴并非易事,军官下令士兵们就地安营扎寨,寻找水源,次日清晨再展开探索。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此时,数道黑影悄然出现在村子的远方。他们动作迅捷异常,借助夜色的掩护,迅速逼近村边。一个雄健的声音低沉命令道:“速战速决,不要留一个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