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凭借残破的身躯,躲闪着巨斧人偶的猛攻,他没有痛觉,只要超高压蒸汽球还在运转,自己的机身没有彻底崩解,他就还能继续战斗。但随着它每次剧烈的动作,身上的零件如同雨点般纷纷脱落,恐怕是支撑不了太久了。
“阻断模?”达格暗自暗忖,但这种技术在恩比尔帝国都还处于理论研究阶段。这是一种对人偶专攻的模,效果极为强大,可以让装备它的人偶阻断其它人偶对自己的一切感知。人偶在知觉上与人类是不同的,它们将光与声波都转换为机械脑可以处理的数字信号,而阻断模配合特定迭代的机械脑可以释放出干扰信号来让一定范围内的人偶无法识别或错误识别它的信号。
达格意识到,有其他势力在人偶研究领域已悄然超越了恩比尔帝国研究院。“必须立即将这一情报带回祖国!”他迅速做出了这一决断。
远处的雪球仍在与章鱼人偶激战,眼看着那具枪手人偶再次瞄准了拿破仑,达格迅速指挥附近残存的士兵火力支援拿破仑,现在他们在与这些人偶近战,敌方远处的火炮忌惮打中自家的人偶而不敢直接对他们火力覆盖。
好在现阶段的机械脑一次只能接收一种模的指令,这具枪手人偶行动速度上远远比不上被超频模解放权限后的其它人偶,士兵们的火力支援有效压制了枪手人偶。有少部分士兵装备了带有穿甲弹头的子弹,尽管他们的穿甲弹设计还是比较古早的,无法直接击穿人偶的合金机体,但打个凹陷是没啥问题的,如果能打中重要的关节或外置仪器,如视觉系统,仍能给人偶带来不小的损伤。
天空中的仿生人偶察觉了这边的战况不利,发出代表请求支援的警报声,正在四处追击溃兵的人偶们立刻向达格这边集合起来,此时达格才注意到天空中那只仿生人偶。
难怪敌方的炮火能这么准,天上竟然还隐藏着一具人偶,达格已经苦不堪言了,如果局势照这样恶化下去,他们必定要全军覆没了。
洞穴中,那名小队长率领的五人小队刚刚抵达最初的洞窟,便听到了外面震耳欲聋的炮声。小队长游回到水潭,探出个脑袋观察外面的情况,在确认形势危急之后,他返回洞窟与士兵们商量对策。
“斯泰奥特斯大人与菲洛梅尔大人还在下面,如果他们两人联手,我们不是没有逃脱的机会。”
“我们要逃回去寻求两位骑士大人的庇护吗?地面上的弟兄们还在浴血奋战,我们却只能龟缩在这里?那和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
“现在上去我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回头去找两位骑士大人?那狭小的通道我们又很难钻进去。”
“留下一人往回走,看能不能碰到两位骑士大人,剩下的人随我出去迎敌吧!”小队长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们开始为谁留下来而争执,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争执了。
“嗡嗡、滋滋、咔咔”——随着一连串刺耳的声音在头顶回荡,士兵们惊恐地凝视着洞顶,那声音愈发逼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掘土而来。
不一会,隐约有光线从洞顶上透射下来,一个巨大的钻头在超高压蒸汽球的驱动下飞速旋转,凿穿了洞顶,随后整个坠入洞中,士兵们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具钻头人偶。
这个洞窟所在的深度并不深,之前萨麦尔他们为了给恶魔送吃的也下来过不少次,估算好大概方位,就让钻头人偶直接开挖了,这是他们为了防止菲洛梅尔龟缩在洞穴里准备的手段。
钻头人偶动力全开,横冲直撞,但凡是被它钻头触及的士兵,瞬间血肉横飞,支离破碎,有士兵逃进水中,但数条若隐若现的细线顺着被钻开的洞顶如蛇般游走进来,潜入水中把那名士兵拖了出来,士兵用完全不受控的双手,扭断了自己的脖子。士兵们的鲜血洒满洞窟,汇成溪流注入水潭,将水面染成一片殷红。
当菲洛梅尔与阿杜抵达这个洞窟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死寂。
“他们全死了。”阿杜甚至不用一一检查,因为已经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了。
菲洛梅尔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显然已经是痛苦到了极致。就在刚才,她亲自率领的小队,此刻却只剩下一地血肉了。
“阿杜,别动。”
“怎么了?”阿杜回头看到菲洛梅尔的义肢已经弹出了侧开刀,朝他劈来。
阿杜害怕地闭上了双眼,许久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再睁开眼时,看见缕缕白丝从自己头顶飘落。
就在刚才菲洛梅尔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从洞顶破口透射出的光线隐约泛起微弱的波动。就在那些细线缠上阿杜身体的同时,菲洛梅尔插上超凡模,拧动发条,弹出侧开刀,斩断细线,动作一气呵成。
“有敌人?”
“大概率是人偶。;”
“你能对付吗?”
“很难,我更擅长对付人类,不太擅长对付人偶。”
话还没说完,又是无数的细线向他们袭来。
菲洛梅尔的超凡时间发挥到极致,她眼中这些细线如同飘荡的浮游,缓慢且无力,她挥舞侧开刀将细线尽数斩断,找准时机,抬起义肢对着洞顶破口就是一发爆破弹,将破口炸的更大。伏在破口边的人偶身下一空,摔了下来,它的机体如同人类,但形状却滑稽夸张,如同一个小丑。
小丑人偶可没有惊慌的心理,摔落后,机械脑计算稳定身型,两脚一点,轻盈的落入了洞窟。但菲洛梅尔的超凡时间不会给它任何机会,连开数枪,每一枪都精准打中它机身薄弱处。作为人型人偶,小丑人偶的关节没有太厚的装甲,它释放细线的手臂关节被菲洛梅尔的穿甲弹射穿,两腿关节也被射穿,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就在菲洛梅尔与阿杜以为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洞窟深处黑暗中钻头人偶突然冲撞出来,直扑阿杜而去,作为重装人偶,菲洛梅尔的穿甲弹与爆破弹都无法伤害到它,眼见阿杜就要被绞成肉屑。
“完了,”阿杜心中一声叹息,“自己最终还是只能死在这里了,阿玛,你现在还好吗?”此刻,他心中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回到家中,再见一眼可爱的妹妹。
但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股力量企图将自己推离钻头人偶的冲撞轨迹,是菲洛梅尔。
“不行,你也会被波及的。”阿杜大急。
菲洛梅尔完全是下意识的行动起来,理性明明告诉她要放弃阿杜,但或许是她善良的本心,让她无法对救过自己的人坐视不管。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识别到菲洛梅尔的钻头人偶猛然全力刹停自己的脚步,钻头的转动也戛然而止,在距离两人只有不足一寸的惊险距离停了下来。菲洛梅尔是命令中不能杀掉只能活捉的目标。
“这是什么情况?”就在菲洛梅尔与阿杜还没理清头绪的时候,钻头人偶再度行动起来,这次它的目标不是阿杜,而是洞窟的岩壁。在机械脑的计算下,它用钻头削下无数石块砸向菲洛梅尔与阿杜,在它的计算中,这些石块最多把菲洛梅尔砸成重伤,这样就能完成活捉她的指令。
菲洛梅尔的超凡时间不能把她变成闪电侠,虽然反应速度与运动神经都得到了强化,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依然是无计可施的。无数碎石如雨点般砸落,将她与阿杜重重掩埋。
而机械脑的局限性就体现了出来,钻头人偶没有计算到菲洛梅尔的超凡时间会耗尽她的生命能量。碎石堆下,菲洛梅尔的义肢与身体被碎石压住,无法动弹,她竭尽全力活动唯一能动的右手,试图去取出超凡模,但插槽却卡在石缝中无法弹出。在超凡时间的作用下,菲洛梅尔的感知变得异常敏感,疼痛的感觉变得更加刻骨铭心。在这个封闭的空间中,她仿佛在遭受漫长的酷刑,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能量在逐渐流失,身体感觉越来越冷。她想起自己的哥哥,渴望听到哥哥亲口告诉她,她内心的猜想都是一个误会,哥哥绝对不会背叛她,然后将她搂进怀里,温柔接纳她的撒娇。她想起女仆赛妮娅,以及庄园里的大家,想起了第七局的同事们,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见到他们了。她想起孤儿院里的伙伴罗莎莉、格雷,不知道他们过得还好吗?她想起了阿杜、达格与士兵们,难道大家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她不甘心,她想活下去,她必须思考,在这绝境中寻找一线生机。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她用那只唯一能活动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朵已经邹邹巴巴的恶魔之花,只要变成那种怪物,就能获得新的力量,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她深知,只要她吃下去就无法回头,她将永远无法以人类的姿态见到哥哥了。倘若哥哥看到了变成怪物的自己会是什么表情呢?
菲洛梅尔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恶魔之花塞入口中,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