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砖墙将一栋哥特式建筑与外界分隔开来，铁门上悬挂着锈迹斑斑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这里的名字——“圣丹仙孤儿院”。灰白色石墙上爬满了常春藤，几棵大树的树根处树皮被剥落大半，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许多孩子的名字与涂鸦，夕阳西沉时，整栋建筑沐浴在琥珀色的余晖中，掩盖了它年久失修的痕迹。患有癫痫的玛丽被安排在院子里照料花草，她偶尔会摘下几朵鲜花，拿到街上去售卖。
“这位先生行行好，买下这朵花吧。”
这位路过的行人知道，这只是借着卖花的名头行乞讨之事，不禁心生厌烦，大声呵斥：“去去，滚一边去，别挡着我走路。”
玛丽依旧紧拉着他的衣角，不依不饶地重复着：“求您行行好，买下这朵花吧。”
一个褐发的小女孩趁这个机会悄悄靠近行人身旁，两根颤巍巍的手指伸向了这位行人的口袋，将他的钱包夹了出来，但动作明显笨拙。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钳住了女孩的手臂，是行人及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小女孩，夺回了钱包。
“好啊，原来你们是小偷。”行人愤怒地大喊：“抓小偷啊。”
话音刚落，从不远处的巷子里突然冲出许多小孩，有的用牙咬行人的胳膊，有的用脚踩行人的脚，有的狠狠地踢向行人的裤裆。
行人痛得无法坚持，只好松开褐发的女孩。一个红发的女孩高喊一声：“快撤。”那些小孩迅速拉着褐发女孩和玛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菲洛梅尔，你怎么又失败了？不是让你果断一点吗？”一个小孩抱怨道。“这下你的指标达不成了，又要被阿婆扔进枯井里了。我们可没时间再帮你了。”
“没关系的，菲洛梅尔，我还会想办法的。”红发女孩安慰着菲洛梅尔。
“对不起，罗莎莉，是我太没用了。”菲洛梅尔低声说着。
远处钟楼的青铜巨钟被敲响，钟声在城中悠扬回荡。
“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先回孤儿院了，你们可别迟到了。”剩下的孩子们听到钟声，纷纷先行离开了。
在确认其他孩子都离开后，罗莎莉伸手进内衣，掏出一叠藏着的大额纸币，数了一半递给了菲洛梅尔。
“你先拿着，以后再还我。”罗莎莉轻声说。
“你在哪里挣得这么多钱？”菲洛梅尔惊讶地问。
“你别问了，你只要知道你这段时间都可以在温暖的房间里好好休息就行了。”
“我该怎么报答你？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罗莎莉，我不能白拿你的钱。”
“那你帮我打听一下，哪里可以看到玫瑰花，我听说那是一种很美的花，玛丽那里没有。”
“好的，我会去帮你问的。”菲洛梅尔点头答应。
菲洛梅尔与罗莎莉回到了孤儿院，看到其他孩子已经在饭堂坐定，便也找了两个位置坐下。
“怎么没见到格雷？他不是向来很准时吗？”
就在院长与阿婆即将进入饭堂的前一刻，格雷搀扶着芬里斯匆匆赶了回来，他们坐到了菲洛梅尔与罗莎莉的身旁。
“芬里斯怎么了？”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两人全身沾满了烟灰，宛如两个黝黑的小人，明显刚完成扫烟囱的工作。他们需要在狭窄的烟道中扭曲爬行，经常会被灼伤。
芬里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身体虚弱，坐也坐不稳了，只能趴在桌子上。
“肃静！”正在整顿纪律的阿婆听到连续的咳嗽声，显得十分恼怒，“芬里斯先生，请你保持安静，不然就滚出去。”
芬里斯无奈之下，只能用黝黑的衣服堵住嘴巴，尽力让自己安静下来。
“一个一个排好队盛饭，要遵守纪律。”
一位护工手持一个大布口袋，站在盛饭桌前，这是每日一次的上交费用的时刻，如果今天拿不出足额的钱，就没有饭吃，也别想睡在有壁炉的房间，只能被扔进枯井中过夜。此举美其名曰锻炼孩子们的生存能力，反正至今也没有任何官员来孤儿院视察，院长俨然成了这里的土皇帝。
当然，孩子们通过什么方法赚到钱，院长概不过问，如果是通过违法犯罪手段赚到的，只要没被抓到，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东窗事发了，院长会动用长期聘请的律师解决自己的法律问题，并且他经常打点附近的警察，没钱也没门路的孩子们自然会承担所有的责任。
逃跑吧？但是没有证件的孩子一旦被警察抓到，仍会被送回这里，到时候等着他们的就是一顿毒打。
盛好饭的几人围坐在了一起，但芬里斯却仿佛失去了知觉，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芬里斯！芬里斯！你怎么了？哎呀！好烫。”罗莎莉伸手触碰芬里斯，却发现他全身滚烫，已经没了意识。
“阿婆，芬里斯病了。”他们举手求助，希望得到大人的帮助。
“病了？那就把他抬去禁闭室，别传染给其他人。”几名护工随即上前将芬里斯抬走。
“不送他去看医生吗？”
“他每天赚的那点钱上交都费劲，哪有钱给他看医生。”阿婆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
“我们自己去买点药吧？”
“你知道该买什么药吗？”
“我听说过，有一种叫抗生素的药很有效。离药店关门还有点时间，待会儿我翻墙出去买。”
“我也和你一起去，罗莎莉。”
“没关系的，菲洛梅尔，我自己就能去。”
“我想和你在一起......”
“好吧，那我们待会一起去。芬里斯就交给你照看了，格雷。”
“没问题。”
翻越孤儿院的高墙，穿越熙熙攘攘的街道，有警察在街边站岗，罗莎莉与菲洛梅尔低头而行，躲避警察审视的目光，她们也经常参与偷东西，不想被警察看到自己的长相。
“有治咳嗽和发烧的药吗？”
“对抗生素过敏吗？”药店老板询问道。
过敏是什么？罗莎莉眼珠一转，“应该没有。”
药店老板递过来一盒药，总计十五帝国币。
罗莎莉掏出一张大额的纸币，请老板找零。
此时，老板突然“咦”了一声，收回了那盒药，审视着这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质疑道：“你们哪来的这么大面额的钱？不会是偷的吧？”
“才不是，这是我自己赚来的。”
“那你做的是什么工作？”
“唔......”罗莎莉脸颊泛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附近有一群孩子组成的小偷团伙，就是你们吧？警察先生！”老板转向店外街边站岗的警察，大声呼喊，“那些小偷在这里！”
“快跑！”罗莎莉拉着菲洛梅尔拔腿就跑，连那张纸币也顾不上了。
凭借着对当地巷道的熟悉，罗莎莉与菲洛梅尔在小巷间穿梭奔逃，终于摆脱了警察的追捕。
“怎么办？药还没有拿到。”
“让我再想想办法吧。”罗莎莉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壁炉的熊熊火焰在深夜里“噼啪”作响，将斑驳的砖石墙壁映照得忽明忽暗。火舌舔舐着陈旧的木柴，偶尔迸溅出几点火星。十几张简陋的木床有序摆放，孩子们蜷缩在被子里，做着各种各样的梦。菲洛梅尔被尿意憋醒，想叫临床的罗莎莉陪自己上洗手间，却发现罗莎莉的床空空如也。
“这么晚了，她去哪里了？”
菲洛梅尔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生怕吵醒其他孩子，但脚踩在破旧的木地板上，依然发出一连串“嘎吱”声。
她撒完尿，从洗手间走出来，却注意到远处的院长室的门缝中透出微弱的烛光。她好奇的走了过去，将耳朵紧贴在门上，听到了细微的呻吟与娇喘声，他偷偷将门打开一个缝隙，看到了院长与罗莎莉。
罗莎莉似乎极为痛苦，菲洛梅尔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破旧的木地板在这不合时宜的瞬间发出“嘎吱”的声响。
院长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投向菲洛梅尔。
菲洛梅尔永远无法忘记，那在摇曳烛光下瞪视着自己的狰狞面孔。
“菲洛梅尔，快回去，我没事的。”罗莎莉躺在桌子上，声音微弱却尽力安抚着菲洛梅尔。
院长试图起身抓住菲洛梅尔，却被罗莎莉紧紧拉住他敞开的衣角，“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对菲洛梅尔出手。”
“还是没有找到玫瑰花呢？”
“或许那根本就是一种不存在的花吧？”
“不，它是真实存在的，你知道吗？在内城的歌剧院里，正上演一部歌剧，名字就叫《夜莺与玫瑰》。”
“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讲述夜莺与玫瑰这两位挚友之间的故事吧。”
“如果你是玫瑰，那我就是夜莺吗？”
“当然，菲洛梅尔，你就是那只夜莺。”
“罗莎莉，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我答应你。”
这就是走马灯吗？那只人脸蜈蚣正迅猛地冲向我的面门，我所看见的是菲洛梅尔的记忆吗？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体仿佛自己动了起来，抬起义肢，拧动发条，瞄准那只蜈蚣，一切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就仿佛我早就演练过无数次了，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院长狰狞的面孔，这正是枪机迸发的信号。
一发爆裂弹从我的掌心激射而出，借助那只蜈蚣自身的冲击力，将它的人脸撕裂成两半，子弹一路贯穿它的躯体，在它身体中段爆裂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