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香水(上)

作者:解忧巧克力 更新时间:2025/4/13 3:17:14 字数:3496

巨大房间的中央,冰冷的铁床上,那具被防护服严密包裹的躯体缓缓坐起,安眠药水的药效已经消散,他已经很久没有彻底清醒过了。

束缚他的拘束带和锁链不知道被什么人解开了,他奋力扯掉与身体相连的管道,鲜血瞬间从曾经连接管道的创口处喷涌而出,但他却毫不在意,摘下面罩,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在这陌生的房间内,他的视线长久以来仅能触及那苍白的天花板。

他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因为多年没有接触过地面而无力支撑,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他虚弱至极,这些年从来没有正常进食过,仅靠营养液维系着生命。

他努力尝试了许久,终于将沉重的防护服脱去,攀扶到墙壁旁,借助墙壁的支撑,他勉强能够行走。推开铁门——发现并没有上锁,于是沿着墙壁在漫长的走廊中前行。

四周不见任何守卫,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这里静谧得异常。如果他没有记错,这里应该是一所名为贝特莱姆疗养院的机构。或许这里发生了什么变故,致使原本负责看守他的人员全部撤离了。他虽然不清楚变故的具体缘由,却深知现在正是逃脱的绝佳时机。

他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回家,与父母和姐姐团聚。但这里比他预想的要巨大的多。他跌跌撞撞地走了许久,终于发现了通往下方的楼梯。他一步步艰难地走下台阶,却发现台阶的尽头并不是出口,而是一条幽暗的甬道。

疗养院中为什么会有这种地方?他心中满是疑惑,但此刻已经无力去探究这奇异环境的真相。他只能继续前行,朝着甬道的深处迈进。

甬道内遍布着湿漉漉的苔藓,在黑暗中又无法用眼睛去观察,他每迈出一步都需要格外谨慎。先让脚尖轻触地面,凭借感知湿滑与否,来判断能否稳妥踏足。这一次轻触却碰到了某种柔软的物体,他的呼吸顿时凝固在喉间,后背紧贴着潮湿的岩壁,俯身用手去触摸。

掌下的触感逐渐清晰,他起初以为这是人类的身体,但凹凸不平的触觉让他感到不对劲。颤抖的手掌向下摸索,指腹突然被某种尖锐物划破。

“嘶——”他猛地缩回手,舌尖尝到一股锈腥味。经过一番努力,他才勉强平复内心的恐惧,再次伸出手去触碰。这无疑是一具尸体,但这粗糙的皮肤和凸起的骨节表面这绝对不是人类,更像是某种类人生物。这生物身体尚存些许温热,显然是刚刚死去不久。

尽管他不清楚这生物的死因,前方是否潜藏危险,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在前面的道路上,他又陆续触碰到了更多的尸体,数量多达几十只,全都是同样的类人生物。这些尸体上没有一丝伤口,也没有血液流出,仿佛全是瞬间猝死的。

在尸体环绕的甬道中艰难前行,换作普通人恐怕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但他仍能保持内心的平静。毕竟,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了。回想起过去,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往事,在疗养院中的岁月,让他无法准确判断时间的流逝。

那是一段令他心伤的过往。

“列兵布洛尔!”

“到!”

“你的家乡在哪里?”

“福格黑文,长官。”

“我听说从福格黑文来的兵全是些没用的软脚虾,你也是这样的兵吗?”

“不是,长官。”布洛尔坚定地回答道。

“那你就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如果这次任务你再有失误,我就让你用牙刷刷马桶,听明白了吗?列兵布洛尔。”

队伍中顿时响起一阵欢快的哄笑声。

“明白了,长官。”布洛尔显得异常沮丧,他的失误源于开枪前的犹豫不决,他深知这在战场上不仅会危及自身,更会连累战友,然而他始终无法克服内心的致命弱点。这种犹豫并不是因为他枪法差劲,事实上,他在训练中总是成绩斐然,正因如此才会被选拔进入精锐部队。然而,一旦置身实战,面对活生生的敌人,尤其是目睹对方在最后一刻流露出的哀求神情,他便无法狠下心扣动扳机,这几乎让他命丧敌手。

在这暴雨倾盆的深夜,头发花白的军官凭借数十年军旅生涯所铸就的威严,在煤油灯摇曳的光影中展开战前动员。他将士兵们比作淬火而成的锋利钢刀,将敌人描绘成毫无人性的野兽。当雷鸣炸响时,士兵们用刺刀划破雨幕的凛冽寒光,给出了最铿锵有力的回答。

甬道岩壁渗出的水珠夹杂着硝烟,布洛尔穿行于遍布尸体的甬道,他的战友已经成功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通道。他们的任务是清剿藏匿于山间甬道中的反抗军。在军官的描述中,这些反抗军被形容为一群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的恶棍,而他们则是前来解救百姓的正义之师。

少部分尸体旁散落着枪械,显然是反抗军无疑。但在布洛尔腰间的煤油灯照亮第七具尸体时,他却愣住了——那是一位穿碎花睡衣的老妇人,怀中抱着的被褥正从弹孔中缓缓飘出棉絮。

甬道深处,密集的枪声仍在持续,布洛尔紧随战友的步伐。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坚固的钢铁大门,一名士兵手持沾满脑浆的铁锤,狠狠地砸向铁门。

门后传来的祈祷声,混杂着女人与孩童的声音,让率先冲进去的几名士兵迟疑了片刻,直到小队长掷出的燃烧瓶越过了他们的肩头。

跳动的火苗中,无数焦黑的尸体紧紧相拥,他们身下还庇护着更小的焦黑身影,烧焦的橡皮筋仍缠绕在纤细的焦黑手腕上。

“这些都是伪装成平民的反抗军成员,”小队长拽起跪地颤抖的布洛尔,“不想用牙刷刷马桶,就给我开枪!”

当士兵们冲出甬道时,暴雨已经停歇。士兵们沉默的清点着战利品,没人低头注视那些从甬道中缓缓流出的血溪。

军官乘坐的陆行人偶正守候在甬道外,截杀可能逃出的漏网之鱼。小队长走到军官身旁,低声耳语了些什么,军官随即下令将甬道彻底炸毁,以防此处成为其他敌人的藏身之地。

“你说你精神失常,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长官。”布洛尔坐在椅子上,宛如一名囚犯在接受审讯,对面是一位用轻蔑眼神紧盯着他的军官。

“如果你企图用这种借口逃避惩罚,我明确告诉你,这行不通。逃兵的唯一下场就是上军事法庭,然后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我真的是精神失常,一听到剧烈的声响,我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根据军规,像我这样有精神问题的士兵是可以直接退役的。”

“不错,军规确实规定精神失常的士兵可以退役,但前提是这名士兵必须证明自己确实精神失常,在在战场上被吓得腿软,可不是什么精神失常的症状。你主动申请退役的行为,本身就是理智的证明。现在,你要么承认自己是逃兵,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要么老老实实回到你的部队。”

在这样的规定下,怎么可能有精神失常的士兵能证明自己精神失常,被长官这番诡辩逻辑激怒的布洛尔,在窝囊与生气之间不得不选择了窝囊的生气。

见到布洛尔如此萎靡不振,与他交情深厚的战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布洛尔,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去过之后什么烦心事都能忘记。”

铁皮屋檐上积聚的水滴不断滴落地面,发出空洞的回响。纳迪娅数着口袋中的钱币,她的妹妹阿米娜正躺在她身旁,痛苦地低声呻吟,头上敷着湿毛巾,显然发着高烧。这些钱币还不够买妹妹的药,纳迪娅无奈地叹了口气。

门轴发出了熟悉的吱呀声,纳迪娅赶紧用布条勒紧自己的肚子,站起身迎接进来的两名穿着军服的男人。

“我兄弟今天心情很不好,希望你能好好服侍他,放心,报酬绝不会亏待你。”

“当然可以。”纳迪娅顺从地回答着。

布洛尔此刻才恍然大悟,战友带自己来这种地方是为了做什么,他愤怒地转身就走,却被战友拦下,“布洛尔,来都来了,我也已经付钱给这小姑娘了,你就这样离开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在战友的再三劝说下,布洛尔无奈地回到了屋内。纳迪娅轻轻牵起他的手,引领他走进屋子深处的房间,拉好门帘,两人一同躺在了铺在地上的柔软布匹上。

纳迪娅主动脱去自己的外衣,紧贴向布洛尔,手法娴熟地解开他的皮带扣。布洛尔得以近距离的观察纳迪娅的身体,身形瘦削却依旧散发着迷人魅力,颈部的皮肤上有着泛青的掐痕,腹部被一根布条紧紧勒住,却仍然无法掩饰那明显的隆起。

布洛尔一把推开纳迪娅,冲出房间,他实在是下不去手。战友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他要是这么痿,那只能自己前去享受了。

房间内传来少女的呻吟声,布洛尔蜷缩着抱紧双腿,坐在这狭小的居室中,凝视着窗台缝隙间顽强探出的细嫩绿芽。

咳嗽声从耳边传来,睡在一旁的小女孩艰难地坐了起来。

“你怎么了?”布洛尔关切地问道。

“我病了。”小女孩轻声回答,“你不去跟我姐姐睡觉吗?”

“我不会这么做的。”

“是吗?你好像与其他士兵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没有那种危险的气息,我见到别的士兵都会非常害怕,但看到你,我没有那种感觉。”

“看来我是名不称职的士兵。”

“没有那么回事,你一定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布洛尔温柔地问道。

“阿米娜,我姐姐叫纳迪娅。”

“我也有一个姐姐。”布洛尔回忆起,自己的姐姐也曾经细心照顾过生病的自己,不免对这对姐妹产生了更多的同情。

房间里的动静变得剧烈,在激烈的碰撞后又陷入了沉寂。

“看来他要完事了。”布洛尔从口袋中掏出所有的钱币,塞进小女孩的怀里。

“祝你早日康复,阿米娜。”

“你以后还会来吗?”

“我不会再来了。”

布洛尔与完事的战友离开了小屋,阿米娜用手捧着钱币,拥入自己怀中,上面还残留着布洛尔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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