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小时转瞬即逝,游戏世界的终结愈发临近。高危险区域的民众已经顺利完成了撤离,他们要么离开了福格黑文,要么转移到了低危险区,躲在地下室或者防空洞中了。
我被仿生型人偶的爪子紧紧抓住,在空中翱翔。视野所及之处,喧嚣已然消逝,只剩下街道上煤气灯投下的孤寂光芒。偶尔,能瞥见野猫与流浪犬在街巷间徘徊。在这片寂静无声的建筑群中,可能还有更多的宠物没来得及被带走。这些可怜的小生命,我们实在是无力顾及,无法将它们一一救出。城区内动物园里的动物同样全部被放弃,园中展览着从全球各地搜罗而来的珍稀动物,这次恐怕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厄运。不过凭借恩比尔帝国的雄厚财力,重新找到一批同样的动物来展览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希望其中没有什么濒临灭绝的物种。
现在是时候,让我也撤离了,但是当前的处境显然不是我想逃就能轻易脱身的。这些仿生型人偶们依旧在空中盘旋,完全没有要撤退的征兆。
“他们该不会把我忘了吧?离六小时的期限还有多久,恐怕只有几分钟了吧?”
正当我心中涌起这样的忧虑时,内城区的某处骤然响起清脆的机械铃声,这是给仿生型人偶们的信号。闻声,它们立刻终止了盘旋,纷纷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疾飞而去。
“怎么是往内城区飞?这样岂不是离城外越来越远了吗?”
但有铃声的存在就表明那里有人在接应我,或许他们已经安排了某个地下室供我藏身吧?
经过了一段不算长的时间,仿生型人偶带着我最终抵达了一片似乎是皇家园林的地方。这里遍布着众多白色大理石雕琢而成的塑像,以及饰满精致浮雕的华美喷泉。栽植的植物错落有致,竟然构成了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迷宫路径上铺满了洁白的砾石,夜晚在煤气灯的辉映下宛如仙境。不难想象,平日里一定有大量的皇室贵族在这里嬉戏游玩吧。
仿生型人偶们以优雅的滑翔姿态降落,在距地面仅数尺之遥时,紧握我的爪子被松开,将我抛了下去。
“好疼!”我连翻几个跟头,重重地跌落在草坪上,幸好这片草地足够厚实,我并没有受伤。
但当我摔倒在草坪上时,却惊觉自己竟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经耗尽了。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前来接应我的人员。只有前方不远处,那由植物编织而成的迷宫在风中轻轻摇曳。又一道不同频率的铃声从迷宫中传来,原本已经降落的仿生型人偶们再次腾空而起,展开翅膀,飞向了远方。
细碎的脚步声碾过砾石铺就的小径,一双黑色的圆头鞋悄然停驻在我的眼前,熟悉的维多利亚式女仆装垂坠如夜幕,裙摆下露出的黑丝长袜与蕾丝花边,勾勒出完美的肉感。她半跪在我的身旁,用带着白纱手套的手穿过我的腋下,以优雅的公主抱姿势将我托起,此刻我才看清她的脸——是赛妮娅。
“赛妮娅,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担心您与老爷啦。”
她抱着我一头扎进了植物迷宫那墨绿的高墙之间,在曲折蜿蜒的小径中灵活地穿梭。抵达迷宫的最深处,地面上露出一个不起眼的小洞口,斯泰奥特斯正守候在洞口旁。他示意赛妮娅先将我带下去,随后他也迅速跃入洞中,启动机械机关,一扇铁盖将洞口严丝合缝地关闭。就在洞口闭合的一刹那,大量恶臭气体如同凭空出现般,迅速弥漫了福格黑文的大部分区域。
我们身处于一条隧道内,头顶上方无数管道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既有连接机关的蒸汽管道,也有为煤气灯提供气源的煤气管道,这些管道沿着隧道延伸至深处。
“我们前往更深处吧,这道铁盖未必能阻挡所有的毒气。”
“这里是哪里?”
“继续深入你就知道了。”
我依偎在赛妮娅的怀中,能嗅到她身上佩戴的香囊散发的幽香。
“赛巴斯、维奥莱塔还有小萝莉们,他们没事吗?”
“安心吧,他们已经撤离庄园,转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反倒是我,因为过于担心你们,一时冲动冲进了城区,让老爷担心了。”
“你平安无事就好。”
“我现在还在为担心毒气会毁了我悉心呵护的花园而心神不宁呢,但愿这种毒气对植物无害。”
隧道尽头,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道坚固的钢铁闸门,其上嵌有一个金属面板,面板上整齐排列着众多方块,每个方块上都雕刻着形态各异的月亮图形,似乎是代表着不同日期的月相。斯泰奥特斯轻轻滑动这些方块,将月相按照某种特定模式排列。这是什么游戏中的解谜小游戏吗?
在管道中蒸汽爆发的刺耳轰鸣声中,巨大的齿轮飞速旋转,缓缓开启了这道坚固的钢铁闸门。扑面而来的浑浊空气伴随着隧道的震颤,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空间,其中管道密集交错,各式工作台遍布整个房间,大量的实验日志堆积在工作台上,有的已经微微泛黄。
置于房间正中央的,竟然是一个巨型大脑?确切地说,这是一台由各类机械装置和齿轮精密构成的、外形酷似大脑的庞大差分机。仅其主体部分,便汇聚了超过十二万枚齿轮,层层堆叠,齿轮间隙则缠绕着防锈处理的锁子甲结构。这些齿轮非比寻常,表面全都雕刻着与超凡模类似的纹路和孔洞,意味着每一枚齿轮上都铭刻着海量的代码。此外,无数金属连杆与管道纵横交错,连接其间。管道末端,数个巨型的超高压蒸汽球正疯狂运转,以无尽的蒸汽之力,驱动着这台超越时代的机械。
这些蒸汽在推动齿轮后并不会被浪费,而是顺着管道被送入一个专用的冷却池,最终转化为冷凝水,用于为大脑降温。
“欧米伽。”斯泰奥特斯低声说道。“就是那台制造出超凡模的差分机。这里是研究欧米伽的秘密地下实验室。”
这间巨大的房间中还聚集了许多其他的人,他们大部分身着白色长袍,显然是这里的研究人员。在他们之中,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那正是黑尼托!他此时正在与一位穿着考究西服的男士进行交谈。这位男士的年龄看上去大约在四十至六十岁之间。
“菲洛梅尔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我真是为你感到担忧。”见我们走进房间,黑尼托和那位男士随即迎上前来。
“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艾登首相。”
“首相?”这个男人身上确实流露出政客特有的气质。
“他因为坚守到最后一刻,不得不与我们一同藏身于这间地下实验室,实在是令人钦佩,果真是一位心系国家、心念民众的杰出首相。”黑尼托毫不犹豫地拍着首相的马屁。当然,艾登首相的这一行为确实配得上如此赞誉。
艾登首相微微欠身,右手抚上左胸的勋章,回应道:“这份赞誉理应归属于所有坚守的勇士们,以及所有为此奉献的人们。我不过是在本德维尔街(首相办公处)回廊里传递火种的守夜人罢了。”
不愧是首相,说话一套一套的。
“特别是黑尼托教授,如果不是您的新发明——仿生型人偶以及差分机系统,我们绝不可能成功撤离如此众多的民众。”
(事实上,还包括了对黑帮的控制,让他们协助外城区的撤离工作。同时,借助在人偶公司内部的人脉网络,迅速传达了调取全部库存人偶的命令。)
“不,不,不,只有仿生型人偶才是我的发明。而这些差分机系统,则是我的导师达斯特教授留下的遗产。这是当年导师为了将福格黑文打造成一座乌托邦而精心设计的系统。虽然最终失败了,但其中却详尽记录了福格黑文的所有建筑、道路、地下设施以及人口分布的详细信息。没有这些宝贵的数据,我们根本无法制定出最优的计划。虽然达斯特教授已经去世,但他的伟大发明仍在默默守护着整个帝国。”
“就连欧米伽也是达斯特教授在无意间创造的,”黑尼托将目光转向我,“而你,正是欧米伽精挑细选的人才,在这次行动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拯救了无数生命。恩比尔帝国将永远铭记你的贡献。”黑尼托温和地伸出手,想要轻抚我的头顶。
“那我呢?那我呢?”一个身着修身马甲连衣裙的身影横亘在抱着我的赛妮娅与黑尼托之间,正是赛菲尔。
“当然,,当然,赛菲尔先生不仅协助我们揪出了叛徒,还及时传递了此次危机的关键信息,绝对称得上我们帝国的杰出公民。帝国自然也不会忘记您的贡献。”首相语气肯定地说道。
“赛菲尔......先生?”我忽然想起阿杜也曾经称呼赛菲尔为先生,他不会真的是男的吧?我在游戏世界里可是被他看光了。
赛菲尔、贝尔以及萨克利夫都在这里,他们为了协助差分机定位危险区域,也留到了最后。
“我只是感到好奇,这间地下室真的能够完全阻挡所有毒气吗?”赛菲尔疑惑地问道。
“我们也不得而知,否则早就让女皇陛下在此避难了。”
“啊这。”
“放心,即便有少量毒气渗入,只要持续时间不长,就不会有过量毒气侵入。我已经命令仿生型人偶去搜寻那位‘香水’,一旦找到,待命的战斗型人偶将立即出击,将其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