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提前截获并破译了反叛军计划在圣诞夜突袭城镇的信件。当反叛军的小舟沿着河流悄然驶向岸边的时候,发现迎接他们的是武装到牙齿的当地雇佣军。叛军首领被一枪击毙,其余的叛军也没坚持多久就做鸟兽散了。这就是新大陆(恩比尔帝国占据区)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叛乱。如果让叛军突袭得逞,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也是第一局在历史上的高光时刻了。”赛菲尔与我聊起了过去的历史。
“这位叛军首领该不会是叫乔X华盛顿吧?”我在内心疯狂吐槽。“难道这个世界的M国独立战争失败了?是这么个时间线啊。”
至于我们聊起这段历史的原因,自然是担忧阿杜的旅途能否顺利。
“自农业型人偶普及以来,奴隶制在生产效率与成本上丧失了优势,自然而然地被淘汰了。对于那些从南大陆掳来的奴隶,农场主们仁慈的赋予他们人身自由,转而采用更为文明的雇佣制度。”
“这种不是靠暴力革命得来的自由,真的可靠吗?”
“暴力革命?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菲洛梅尔?你最近不会是看了什么激进的传单吧?福格黑文确实有一些不法团体在散播这类思想。”
“不,不,不是。”我急忙澄清,显然我那个世界的一些思想潮流,在这个世界尚未萌芽。“我只是在努力想象新大陆的模样,毕竟我失去了所有与之有关的记忆。”
“这种观点未免有些牵强。过去的奴隶凭什么进行革命?割庄稼的镰刀吗?再说了,没有西大陆的人传授他们知识,他们真的有能力融入文明的社会吗?即便是与西大陆贸易关系紧密的奥玛瑙王国,也只有少数人有机会接受恩比尔语的教育,例如阿杜。然而,即便是他,对恩比尔的礼仪也仍旧一无所知。经过我长时间的悉心教导,他才逐渐学会如何像一位文明人那样进行社交和用餐。
“啊这......”这段发言确实让我有些意外。我并不认为赛菲尔会是一个持有如此严重偏见的人,或许这恰恰反映了恩比尔帝国民众最普遍的观念。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菲洛梅尔,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赛菲尔敏锐的注意到我表情的细微变化,“是因为我说了阿杜的坏话吗?你误会我了,我并不是在批评阿杜,相反,我对他深感钦佩。他与大多数南大陆人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位恩比尔人,既好学又诚实。”
是啊,这么温柔的赛菲尔怎么会是个充满了偏见的人?只不过这里的人们普遍持有这样的观念,赛菲尔并不是什么优秀的思想家、哲学家,无法摆脱这种思维定式。至少,他出于善意收留了阿杜。
只不过这种观念属于主流,是有点可怕了。
我明白用我那个世界的想法来辩论是没有意义的,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那么阿杜在新大陆是否会遭遇刁难?”我疑惑地问道。
“我并不否认这种现象的存在,才担心会打击到阿杜。但我坚信他拥有应对这些挑战的能力,他并不是那么脆弱。”
此时,正乘坐空艇前往新大陆的阿杜,自然无从知晓我的忧虑。他之所以主动请缨,接受前往新大陆调查黑尼托过去的任务,也是源于内心的焦虑。
失去了一切的阿杜,突然来到了福格黑文这座光怪陆离的都市,他渴望融入其中,却屡屡碰壁,原本的工作场所几乎没人愿意搭理他,让他十分迷茫。好在赛菲尔伸出了援手,使他得以有机会融入一个新的团体。
阿杜既希望菲洛梅尔恢复记忆,又害怕菲洛梅尔恢复记忆后,自己便会失去了唯一的利用价值——对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他害怕赛菲尔会抛弃他,迫切的需要证明自身的价值。
“你是在花生酱里泡过吗?”
“你说什么?”一个小孩的提问打断了阿杜纷乱的思绪。
“你是在花生酱里泡过吗?”小孩再次重复了问题。
阿杜这才意识到小孩是在询问什么。
“不,我天生就是这样。”阿杜回答道。
“那你的鼻子为什么会长成这样?”小孩边说边用手指扭动自己的鼻子,试图模仿阿杜鼻子的形状。
在我看来,阿杜的长相与恩比尔人的长相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属于外国人的长相。但在恩比尔人的眼中显然不是这样,他们可以轻松辨别出阿杜不属于他们。
小孩扭动着鼻子,结果导致他的鼻涕流了出来,滴落在阿杜的裤腿上。这套西服是赛菲尔在阿杜临行前特意为他准备的,做工精良,阿杜对其十分的珍视。
“离我远点。”阿杜怒气冲冲地推开小孩。出乎意料的是,小孩轻易就被他推到在地,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刚才对小孩的无礼行为漠不关心的家长,此刻却突然来了精神,将小孩护在自己怀中,对着阿杜口吐芬芳。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你这个怪物!”
眼看着叫骂就要升级为肢体冲突,空艇上的工作人员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迅速赶来,架住了阿杜,将他赶到了另一个舱室。
“是这小孩先招惹我的!”阿杜挣扎着试图辩解。
但工作人员对阿杜的抗议置若罔闻,警告他要是再继续闹事,等空艇一降落,就会报警抓他。无奈之下,阿杜只好认怂。
这个时候阿杜已经隐约萌生出不祥的预感。在福格黑文的日子里,他大部分时间都与赛菲尔生活在一起,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其他恩比尔人,并不了解大部分恩比尔人是如何看待他的。
更何况,福格黑文属于大都会,市民就算看到与他们不同的人,也会尽力维持绅士风度。即便内心十分鄙夷对方,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新大陆可不一样,在这里,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掘金者、投机商、黑道分子以及匪帮,三教九流,鱼龙混杂。M式居合,不服就射的事情屡见不鲜。而不巧的是,阿杜就长着一张看起来好欺负的脸。
“你不能坐在这个位置。”
黑尼托的户籍所在地相当的偏僻,下了空艇之后,阿杜还需要转乘好几趟火车才能抵达。看见车厢里没有什么烦人的小孩,原以为旅途会平安无事的阿杜,却突然被乘务员揪了起来。
“凭什么?我买的就是这个座位的车票。”
“南大陆人不能坐在靠前的车厢,售票员怎么会把这个位置的票卖给你?请出示你的身份证明给我看一下。”乘务员的语气咄咄逼人。
阿杜无奈,只得将赛菲尔为他办理的身份证明递给乘务员,那上面是一个假名字。
“你怎么会叫这个名字?这分明是个恩比尔人的名字。”
“我就是叫这个名字,怎么了?”
看来售票员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阿杜的身份证件,就把票卖给了他。
“这是个工作疏忽,按照规定,南大陆人只能乘坐在靠后的车厢。请你配合我们,移动到后面的车厢去,南人(这似乎是一种当地恩比尔人对南大陆人的蔑称),否则我们将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
“我拒绝!”
乘务员和乘警可不跟他客气,抬起阿杜的行李箱径直朝后车厢走去。
“你们凭什么拿我的东西?”
“滚去后车厢,别让我再重复一遍,不然有你好看!”
混杂着牲畜粪便气味的干草堆连绵起伏,宛如丘陵。当乘务员猛地甩上车门的瞬间,干草扬起细碎的粉末,引得阿杜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里连一把座椅都没有。
数名南大陆人正坐在这些草堆中,他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味道。这是阿杜第一次在恩比尔帝国见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南大陆人。他们穿着自己民族的独特服饰,看起来应该不是奥玛瑙王国的百姓。
阿杜发现,这些人所坐的位置隐约形成了一个圆圈,而圈的中心正端坐着一位枯瘦的老者,老者手中正轻巧地把玩着一盏瓷杯和一把勺子。
“请问......”阿杜想上前与他们搭话。但这些南大陆人看着阿杜穿着的这套精致西服,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他,纷纷避开了视线。
在恩比尔人眼中,他是个异类;来到了南大陆人这里,他依然是个异类。
气氛沉寂得令人心悸。
就在阿杜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阴影中走出一个男人,友好地向他打招呼。
“你的恩比尔语说的真好,在哪里学的?”
对方用的是南大陆的某种方言,阿杜勉强能听懂,也用自己的方言回应。
“夜校,还有日常使用。我故乡所在的村子经常把农产品卖到城里,那里有很多恩比尔人来经商。”
“那你可真是天才,我学了很久的恩比尔语,还是说得不流利。”
阿杜谦虚地否认。
“你怎么会到新大陆来?”
阿杜简要讲述了村子被灭的遭遇,但并没有提到更多细节,只解释说自己不得不到新大陆来讨生活。当被问起这套衣服的来历,他说是前任雇主送给自己的。
“我虽然没有你那么惨,但也是来讨生活的。如今这个世道,也只有新大陆还有发财的机会。对了,我叫阿库,你呢?”
“阿杜。”
火车缓缓地驶入了站台,停了下来,但这个站点并不是阿杜的下车点,因此他并没有特别留意。
阿库的脸上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容。
“阿杜,既然我们都是来自南大陆的,理应互相扶持。我在新大陆已经打拼了好几年,积累了不少致富的小窍门,要不要我传授你几招?”
“当然......”阿杜正准备礼貌地回应。
“叮,叮,叮。”
就在阿杜张口的刹那,清脆的敲击声在车厢内回荡,阿杜顿时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
“阿杜,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哈哈哈哈哈。”阿库此刻已经毫不掩饰他的得意笑容。
“我......怎么会......这是......”
当阿杜再次恢复意识时,火车已经缓缓驶离站台,重新启动。他用力揉了揉朦胧的双眼,终于能够清晰地看见车厢内的景象,却发现整个车厢里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阿杜的行李箱也不翼而飞。他的随身物品、身份证件以及赛菲尔给他的旅费全部都放在里面。
“不好!”阿杜急忙将头探出车窗,回望站台方向,只见阿库正微笑着向他挥手,而阿库身旁,赫然摆放着阿杜的行李箱。
“这就是我教你的第一课。”
“该死!”阿杜心中一急,想要跳车,但此时蒸汽火车的速度已经提了起来,现在跳车必定会摔成重伤的。
寒风从车窗呼啸而入,但阿杜已经没有心力去关窗了,他无力地瘫倒在干草堆中,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赛菲尔先生是不是低估了我在新大陆遇到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