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般坎坷,几经生死的赫米菈伊芙,终于戴上了那顶象征志高权利的皇帝冠冕。
她稳坐于重铸后的王座之上,目光漠然着扫过阶下一众臣民,那些原本理应让她亲切、熟悉的脸庞仿佛全都蒙上层层面纱。
身份的转换令一切都有了距离感。
这一刻,她无比怀念从前的那个,虽不得皇帝宠爱,却也无忧无虑,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法无天的,白银公主……
……
当她从深沉的睡眠里醒转时,第一眼所见便是蓝色丝绸所制的床帘,空气里弥漫着的是淡然幽雅的花香。
她迷茫着向上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手掌有哪里不对。
小了许多,指节细长了不少,皮肤更是白了许多。相比起这些细节之处,最令她预感强烈的是手腕上套着的一枚镶嵌有蓝绿宝石的银镯子。
这不是自己的手……
她想爬起,一股无力感立刻席卷而来,阻止她完成‘爬起’这个动作。睁眼又躺了大约半个小时,她才终于从绵软无力的身躯里凝聚起了一股绵薄的力量,连续翻滚了几下将自己摔下床榻。
她两手撑地艰难爬起,饥饿,疲惫,饥渴,顿时就如同多足虫般缠绕了上来。
视线忽然模糊了几秒。她往前爬行了一段距离,好似是对房内布局了如指掌般爬到了一面等身镜前。
那镜中所倒影出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银发,绿瞳,五官如传说中的精灵那般精致,略微露出发间的那一点点的尖耳朵似乎是想证明,这镜中的就是一位精灵。
她扯了扯自己的脸皮,感觉到了一丝明显的疼痛。呆跪坐在那里,对着镜子愣了许久后才明白自己所遭遇的是怎样一件离奇的事。
我……这是,穿越了?!
她记得自己本是一位医学院的学生,生活在科技文明高度发展的世界中。对于一个经常以小说,影视作品来打发闲暇的学生党而言,‘穿越’这一词就如同是天上的星星,不起眼,不被在意,又遥不可及。
可当真正发生了,才会知晓,那种脱离了熟悉环境的不安感是多么得令人窒息。
穿越了,还能不能再穿回去?如果回不去了,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那个世界的‘我’已经死去?
这样说,那岂不是课都白上了?论文都白写了?导师的马屁都白拍了?夜都白熬了?学费也白交了?爹妈白养了?
理想,目标,一切的努力与心血全都化为了乌有!
还有,还有……
我暑假勤工俭学去市医院实习赚的零花钱还没花完呢!
一直在追的小说,动漫,也没能看到结局……
心血来潮,看见打折便果断买下的老头环也还没有通关,卡在了‘黑暗弃子.艾斯提’的门前……
回忆那些细节之时,正心痛如刀,完全沉浸在异样情绪中的她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以及相貌,只知道的的确确有那样一个‘自己’。
可那个‘自己’就如同是没入了浅溪里的玻璃,不容易看得见,明明就在那里,伸手就能摸得着,可一旦绞尽脑汁去想,除了头痛欲裂之外,再别无所获。
收拢思绪,渐渐的,又有另一股记忆如泉水灌溉一般涌现于她的脑海里。
赫米菈伊芙。
佩鲁帝国的二皇女,现任佩鲁统治者,亚力桑克·梵·布莱恩大皇帝与他的第二位皇后伊米琳娜·卡婕利亚斯,结合所诞下的子嗣。
诞于坎利维兰尔皇室的赫米菈伊芙。属于伊米琳娜·卡杰利亚斯的菈伊芙,小伊芙,小赫米,小赫米菈。
她有三位哥哥,一位姐姐,同母的则只有一位哥哥,一位姐姐。
与年轻有为,由大皇帝亲自受封为骑士的姐姐不同。
她讨厌争斗,害怕流血,厌恶战争。
可帝国的立国之本便是争斗,便是流血,便是战争。
佩鲁人崇尚武力,信奉强者为上,哪怕是皇帝也需如此。帝国屹立至今,从未出过连剑都拿不稳的皇帝。
远在蒙昧,连文献都记录不全的时代里,也正是佩鲁帝国建立之初的时候,出自坎利维兰尔宗室的‘白银女王’凯伦希尔德奉‘神明旨意’以铁骑与巨龙踏平了诸多王朝,开疆拓土……
古精灵国便是其中之一。
自那之后,便曾发生有过不少精灵刺杀坎利维兰尔家族成员的事迹。长生种对仇恨的执着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哪怕是千年以后的今天,那些从远古时代幸存的古精灵依然将坎利维兰尔家族视作死敌。
而如今,体内流淌着坎利维兰尔正统血脉的赫米菈伊芙却生出来了一对精灵耳,这是何等的亵渎?
如若不是皇后陛下坚决庇护,如若不是皇后的母族是以巨龙之威咆哮世间的‘龙裔家族’,又是帝国为数不多且世世代代都有立下战功的公爵之一,兴许赫米菈早就被赐死于摇篮之中了……
随着记忆的一点点归拢,力气也渐渐恢复,她终于‘学会’了走路。
因为不知自己以前姓甚名谁,于是她下意识便接纳了自己就是赫米菈伊芙。
赫米菈在镜前又多转悠了两圈,直到腻了才坐回那有着蓝色丝绸为帘的双人床榻。
她摩挲手腕上套着的银镯子把玩着呢喃自语道:“这好端端的,我怎么就穿越了?而且还想不起自己以前叫什么……”
“而且,既然我是穿越了,那么原来的那个赫米菈伊芙,又去了哪里?”
一个灵感陡然爆发。赫米菈转头看向房间一角,在那里有一扇落地窗,但有窗帘遮挡,右边则是红木的书桌以及一把纯银所铸又有红色软垫的座椅,红木书桌上的一角是一套有着金丝花纹的白瓷茶具,而那杯中则是只剩半杯的鲜红液体……
赫米菈走去将白瓷杯端至鼻间嗅了嗅,“红茶?似乎是昨晚剩下的……”
又一个灵感陡然爆发。她将腕上的银手镯取下放置桌上,将白瓷杯里的红茶,缓缓倾倒……
没有反应?赫米菈眨了眨眼睛,认为是自己想多了,摇摇头小声叹了个气,伸手拉开窗帘,俯瞰落地窗外的平坦美景。
赫米菈的房间在三楼,大概6米高,从这里眺望远方能看见相当遥远的距离,而且没有更高的事物遮挡视野,一眼望去,足以看见天地边境那里有一座恢宏,高大,神圣且牢不可破的巨大城墙。
在那巨大城墙之后还有比它更高大更恢宏,神圣得令人只是远远看见就想跪拜俯首,称颂其‘神迹’的事物。
那是一颗参天的大树,通体银白,枝杈繁茂,零星一点的金色树叶为其点缀,仿佛是一位银装素裹的女子头戴金色饰品。
这颗树,夸张的说是有万米高,不过至少也是有千米高了,立地擎天,若在近处仰望,那一定是直.插天际……
好奇怪的树,也不晓得活了多久才能长得这么巨大。赫米菈转念一想,有了个逗趣的想法,她低声道:“这要是砍了烧柴,那得烧多少年?”
但这也就只能想想,如果真那样做,百分之一万会被愤怒的佩鲁人千刀万剐。因为那是信仰的象征,是神明的奇迹,那是创世神树,是这个世界半数宗教派系的朝圣对象。
这世界的月亮也很奇怪,有两轮,而且就算是白天也会挂在天边,一轮是醒目的红月,另一轮则是在白天时不那么明显的蓝月,两轮月亮的体积相当巨大,从地表观测的角度来看,要比太阳还大上三圈。
神圣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往房里倾斜一条光线,赫米菈就站在那道光里,眺望天际,体会那种对这个世界既熟悉又陌生,新奇又普通的异样心情。
“噗呲”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蒸发汽化了。
赫米菈转头,看见那些先前被自己倾倒的半杯红茶在阳光之下缓缓升腾出了一缕黑色的,令人感觉不妙的气体。
有毒?果然有毒!几乎是第一时间,赫米菈便有了答案。
现在,她可算是知道原来的那个赫米菈去了哪里!
死了!已经死了!被人下毒毒死了!
依照记忆,赫米菈伊芙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出了宫外,皇帝给她建了一座庄园,打算让她就在庄园安渡一生。
庄园内并不只有赫米菈一人,还有一位女管家,一位女厨,三位打杂的女仆以及一位负责照顾日常起居,日程安排以及礼仪教导的贴身女仆。
而昨晚,送来有毒红茶的便正是平日里最亲近的贴身女仆。
“可她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毒杀了自己侍奉的对象她能有什么好处?赫米菈伊芙本人对庄园里的女仆们还算挺好的,很少摆出高人一等的贵胄架子,几乎都是将女仆们看做是比自己年长的姐姐。”
“甚至与她们分享食物,准许她们轮流拥有自己的自由时间,通常是一周,在自由时间里她们可以离开庄园回去看望家人……”
“这么好说话的主子,怎么会有人想要谋害呢?究竟被人许了多大的好处?还有,毒害帝国皇女,难道就不怕被凌迟处死嘛?这庄园上下一共也就那么些人,想要躲过审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很大的概率是连调查真凶这一步骤都直接免去,直接将所有女仆一并处死……”
“况且,这也的确是现任大皇帝陛下的风格。就算他再如何不喜欢自己的这位小女儿,也不可能容忍有人胆敢杀害皇家子嗣这一,几乎是往皇室脸上扔泥巴的狂妄行为。为了树立威信,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不,不一定就是贴身女仆下的毒,也许她也是被人算计,在没有更多的证据前最好还是不要早下定论,不如先找到她,并观察观察反应,再做打算……”
“呼…”赫米菈长长吐了口气,收拢并发散思绪。
通过对身体的进一步适应,先前的无力感渐渐消失,但饥饿与疲惫却依然如多足虫那般缠绕,愈发强烈。
定了定心神,直到黑气不再升腾,这才起身走向房门,轻轻一推,走出门外。
呃…话说,如果下毒的真的是贴身女仆的话,我昨晚才喝了半杯毒药,躺了一晚上却啥事也没有会不会直接把她给吓死呀?哈哈~
赫米菈隐隐有些期待。
门外的走廊宽敞明亮,两边墙上不仅有出自宫廷画家的作品,更有许多用以照明的荧光石,那些特殊的石子被放置在碗形的玻璃灯罩里,发散出的白玉光芒梦幻而温馨。
路过一张绘有银色树木的油画时,赫米菈停下了脚步,依照原本的记忆与习惯,双腿站直,两脚平齐,上身则微微前倾着将双手交握抵在额前,闭上眼帘,虔诚祷告:“伟大的创世神主啊,赞美您的仁慈,赞美您的伟力……”
创世神,佩鲁人除皇帝以外的唯一信仰。几乎每一位佩鲁人家中都会有一副类似的画作。
那是在金色背景下的一株参天巨树,通体银白,壮阔恢宏。
围绕创世神树的传说而建立的宗教组织名为创世神教,其宗教典籍里有这么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