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说的都是真的么，我怎么没看见过什么蚕豆，酒馆老板我也不认识。”
“当然没有蚕豆了，他当时给的量又不多，猎鹿的时候我全喂马了，酒馆老板更是瞎扯，我平时吃饭的钱都不够，哪有钱喝酒。”
“主人，那你是在骗人啊。”
“会不会说话，这不叫骗，这叫用合理手段获得合法赔偿。”
霍温胆战心惊的说：“主人啊，可他现在只答应给了你三百第纳尔作为定金，后面两百要看到豆子才给你付，我猜原来的豆子肯定是做过手脚的，到时候被发现了怎么办？”
“废话，谁说我一定要拿到剩下的两百，坑完他当然是直接跑路了，反正卡佩家我是不打算回去了，能赚一笔是一笔。”
“可骑士侍从至少要做三年才能回去，主人你现在就走，别的贵族会说咱们出尔反尔的。”
“你懂个屁，我能做骑士侍从是因为我是安塞尔的私生子么？还不是看我外公是采邑骑士，想修补关系才给我的，名声算什么，我母亲被人始乱终弃，名声早就不值钱了，现在要命的是村子被劫，领地税没法交，我这凭空弄出几百第纳尔，填补上领地税的空白，防止了采邑被收回的可能，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大事，你不懂就别叫，滚！”
苏伊低声骂完霍温，转身就变了个脸色，对着远处的雷蒙德笑的非常灿烂。
“雷蒙德大人，钱准备好了么？”
雷蒙德脸色铁青的递出一个包裹，大概一磅重，“钱我真没带够，这里有一百一十第纳尔，剩余的下次补给你。”
苏伊哎一声把手背在身后说：“雷蒙德，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三百第纳尔当做定金，怎么现在只给到一百一，那你说之后的二百第纳尔，你是不是干脆不给了？堂堂子爵后裔，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雷蒙德咬咬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钱袋递给苏伊，“还有四十，这也是最后四十第纳尔了，你总得留点钱让我们回比格伦。”
“那还是缺一百五十呢…”苏伊一边把钱袋揣进兜里，一边唉声叹气，好像自己吃了天大的亏。
“唉，哥哥啊，我也不是要为难你，只是咱们第一次做生意，你就整出这些事情，以后叫我怎么信任你啊。”
雷蒙德恨恨的说：“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了，你说怎么办。”
“我刚看了你身后那些骑手，骑着的都是迦图马，这迦图马可是好马啊，高大健壮，我都没骑过，正巧，我的马猎鹿的时候死了，要是能换一匹就好了。”
雷蒙德的脸色越听越难看，跟着他的骑手都是家族商队里的，作为边境贵族，卡佩家虽然和迦图人在战场上打生打死，但私底下也和他们做生意，贩马就是其中的大头之一，迦图马耐力强，速度快，价格一直都很高，他商队里的那些马，没有一个少于三百第纳尔的。
苏伊见雷蒙德闷头不语，一脸舍不得马的模样，舔舔嘴唇继续劝道：“卡佩家这些年和迦图的生意越做越大，马场里的骏马不知道多少，等雷蒙德你继承了爵位，有多少马那都是你的。就算是折算成第纳尔，那也值不了多少钱，鹰爪堡往干草原跑一趟随便就是三四千的进账，咱以后还缺这点钱么？”
雷蒙德心里还是不甘，他一向都是拿捏别人的身份，今天却被苏伊拿捏住了，可他又不敢冒险，万一这事情真给捅到安塞尔子爵那里去了，必然会让自己颜面大失，父亲对他的印象更是会变得很差。
雷蒙德一狠心说，“就一匹马，我给你挑。”苏伊听完大喜过望，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起，迦图的战马在潘德都是赫赫有名的，这笔生意真给他赚大发了。
雷蒙德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捏着，语气不善的说：“你该不会拿了我的钱和马就跑了吧？”
“哥哥你放心，我可是最讲信用的人了，过去给客户推销产品，没一个不说好的…再说了，卡佩家族家大业大，我哪里敢惹得起，我一个没本事的人，总还是得在鹰爪堡这地方混饭吃。”
雷蒙德下定决心，转身从队伍中牵了一匹马出来，苏伊笑眯眯的接过缰绳，这匹马个头高大，毛色发亮，比他之前那匹驽马好到不知道那去了。
“我亲爱的哥哥，合作愉快。”苏伊一秒也不停留，立即带着霍温离开了。
雷蒙德望着苏伊远去的背影，虽然说大出血了，但了结这件让他寝食难安的事，多少是松了口气，“总算是让他答应保守秘密了，哎，不对啊…我连蚕豆都还没见到，他就套了我几百第纳尔和一匹马…”
……
天色昏暗，云中传来沉闷的雷声，鹰爪堡以西五十公里夏特勒村，村南边的荒地里立起几十个十字架，旷野上回荡着牧师的祷告声，空气中有股烧焦的味道，许多人朝着坟墓泼洒圣水。
十几个个农民正在一个骑士的指挥下，把被烧毁的民居清理出来，夏季的暴雨很多，如果不及时清理废墟，很可能造成村子内涝，所以必须要抓紧时间。
在村里唯一一间教堂的门口，一名尤诺米娅教派的神甫正在为亡者祈福，许多人跪在他的面前，跟他一起默念经文，不断有人低声啜泣，随后发展成嚎啕大哭，心情已经平复的，便拉起剩下亲人的手，去整理被烧毁的房屋。
头发已经花白的骑士阿瓦尔.尤瑟夫抱着手臂，站在村子路口，他神情冰冷，眼中布满了血丝。
身后传来他的大儿子特里德斯的声音，“父亲，巴本管家说佃农死亡九个，轻伤一个，民兵队死亡十三人，受伤九个，重伤的四个，还有两人伤的太重，应该是挺不过今天了。”
特里德斯声音沙哑，嘴唇灰白，几天前，趁阿瓦尔带人出去猎熊，迦图的一只劫掠小队闯进了夏特勒村，那帮强盗仅用了一个照面就击溃了特里德斯组织的民兵队，随后闯进村中烧杀抢掠，等到阿瓦尔和鹰爪堡的骑士赶来支援的时候，那帮匪徒早就抢掠完毕，逃之夭夭了。
“被抓走了多少？”
“抓了大概六十多人，铁匠亨利一家还有木匠卢瑟一家都被迦图人抓走了，村里很多年轻人都被抓了，大多是男人，女人们提前躲进教堂的地窖里，没被迦图人发现。最重要的是咱们的物资，钱和粮食都被该死的迦图人抢光了，一枚第纳尔都没留下，今年的领地税不可能缴纳齐了，我已经给鹰爪堡的税务官写了信，请他们免去夏特勒的税款，但估计很难。”
“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国王强征领地税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打过折扣？”阿瓦尔埋头看看地面，附身拾起脚下的一穗小麦，应该是迦图人劫掠时落下的，拿在手中轻轻摩挲着。
特里德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站在旁边等着。
“如果全部折算成第纳尔，大概要多少钱。”
“三百第纳尔，我们东拼西凑，连红色兄弟会也去过了，只凑出来两百，剩余的一百实在找不到地方借了。”
“唉…”
特里德斯抬头瞄了一眼，自己父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封地估计要被收走了。”
特里德斯正要说话，却又听阿瓦尔说，“苏伊那孩子怎么样了，听他母亲说，他参加猎鹿大会的时候被马撞了，一直昏迷不醒。”
“是的父亲，但后来又有人来信说，苏伊没什么大碍，已经醒来了，现在正在鹰爪堡附近…散心。”
阿瓦尔站起身，把手里的麦穗揣入怀中说，“真是，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这么没心没肺…算了，家里的事情别和他说了，能去卡佩家待着，总比夏特勒这个乡下地方要好，让他安稳的当他的侍从吧。”
特里德斯点点头，“另外，从昨天起就有村民陆陆续续的离开夏特勒，他们拖家带口，可能是要搬往别的村子，农奴也跑了好几个，父亲，再这样下去…”
阿瓦尔疲惫的摆摆手，特里德斯便不再说话。
天空中雨滴细细密密的落下，打在阿瓦尔和特里德斯的脸上。村庄里黑色的废墟层层叠叠，阴沉的乌云里，雷声愈发的大，一道闪电划过，随后暴雨顷刻而至。
阿瓦尔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扶着特里德斯的肩膀，父子二人缓缓回头，互相依靠着走向村中，渐渐的，他们身影在一片大雨中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