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
艾莉西亚靠着枯树，湿透的黑袍紧贴着她的身体，冷意从皮肤渗入骨髓，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银发凌乱地贴在脸侧，水珠混着血迹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留下浅浅的红痕，她喘息渐缓，胸口却依然起伏不定，魔力反噬的刺痛如潮水般涌来，让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低头凝视自己的掌心，黑紫色的魔焰微弱跳跃。
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刺痛，仿佛在提醒她堕落的代价。
艾莉西亚攥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那股躁动，可那柔软的触感却让她心头一沉。
“我……”
紧接着，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间发出，带着不自觉的柔媚，她猛地咬住下唇，用力到渗出血腥味，试图掐断那股陌生的温柔。
她曾是艾尔维斯，圣骑士团的副团长，身材高大，坚如磐石，强健有力。
而现在，这具躯体却轻软得让她反感，无力得让她绝望。
她闭上眼，试图平复呼吸，可脑海中却浮现出一片遥远的画面，边境平原上，夕阳染红天际，她身披圣骑士的铠甲，与黎恩并肩杀敌，那时的她，是他的盾，是他的剑，是他最信任的人。
“黎恩……”
轻声呢喃，嗓音柔媚而颤抖，她猛地睁眼，眼眸闪过一缕慌乱，她捂住喉咙，指尖用力按住，像要撕碎那股软弱。
她讨厌这种声音，讨厌这种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柔情，可它却像诅咒般缠绕在她身上，挥之不去。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魔力在她体内翻涌，像一头挣脱枷锁的野兽，她皱起眉头，试图压制，可黑紫色的魔焰却从指缝间溢出，沿着她的手臂蔓延，火焰在她身周盘旋，像在嘲笑她的挣扎，像在低语她的堕落。
“停下……”
她下着命令，语气中透着无助，然而火焰还在燃烧着，她用力挥手，将魔焰甩向溪边的岩石，火光撞击在石面上，炸开一片焦黑，火星四溅。
艾莉西亚喘着粗气，目光阴冷地盯着那片痕迹，心底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
对莉莉丝的愤怒，对自己的愤怒。
她蹲下身，双手捧起溪水泼向脸颊，冰冷的水珠顺着银发滴落，滑入衣领，带来刺骨的清醒，随后看着水面，看着自己的倒影重新浮现。
银发散乱，眼神疲惫，身形纤弱而陌生。
她曾是战士，声音低沉而威严，每一句命令都能让敌人胆寒。
而现在，这声音却软得像叹息，像她最鄙夷的弱者。
艾莉西亚猛地一拳砸向水面，水花飞溅，倒影碎成无数片，散入溪流，看着狼藉的字迹，少女捂住脸发出痛苦而又无助的呻吟。
“我不是怪物……”
她曾以信仰为盾，以牺牲为荣，守护着黎恩和卡莱尔大陆的每一寸土地。
可现在，她连自己的灵魂都守不住，她背叛莉莉丝，救了黎恩，却让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忽然有些迷茫。
她还能回去吗？
还能找回那个艾尔维斯吗？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艾莉西亚猛地抬头，树影摇曳间，一团黑雾从地面升起，缓缓凝聚成莉莉丝的残影。
黑紫色的长袍随风轻摆，猩红的眼眸宛若深渊，嘴角挂着一抹慵懒的笑。
“还在挣扎吗，艾莉西亚？”
莉莉丝的声音柔媚而低沉，像冰冷的丝线缠绕在耳边，“你的痛苦真是让人着迷。”
艾莉西亚咬紧牙关，手掌燃起魔焰，指向残影，“你来做什么？看我崩溃不够吗？”
莉莉丝轻笑，缓步走近溪边，“崩溃？不，我只是来看看我的杰作，你看那你多有趣啊，艾莉西亚——既想守护他，又想毁了他。”
“我不会毁了他！”
艾莉西亚怒喝，魔焰在她身周腾起，化作一道火柱扑向残影，火焰咆哮着吞噬溪边的灌木，热浪翻滚，可莉莉丝的身影却如雾气般散开又重聚，毫发无伤。
“不会？”
莉莉丝的眼眸微眯，手指轻挥，黑雾从溪面升起，凝成一幅模糊的画面，黎恩站在一片废墟前，圣剑插地，紫眸冷峻而疲惫。
他的身旁空无一人，而远处，艾莉西亚的身影隐在阴影中，银发飘动，手中魔焰跳跃，像一头伺机而动的野兽。
“这是你心底的真相。”
莉莉丝的声音贴近她的耳侧，声音带着魅人的诱惑，“你渴望他的光芒，却又害怕他看到你的黑暗。你多想回到他身边，可你更怕他拔剑相向。”
艾莉西亚愣住，盯着画面中的自己，心头猛地一紧：画中的银发少女眼中渴望与恐惧交织。
她渴望黎恩的光明，渴望他眼中的信任，可她也恐惧他的冷漠，恐惧他将她视为敌人。
“我不怕……”
她试图说服自己，可声音却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挥手将画面烧成灰烬，火光映得她的脸发烫，她喘着粗气，眼眸蒙上一层水光，声音染上一层哭色，“我救了他……我只想他活着……”
“活着？”
莉莉丝的笑声低沉而刺耳，她的身影绕到艾莉西亚身侧，长发擦过她的手臂，冰冷而轻柔，“别再给自己找借口了，艾莉西亚。你真会骗自己啊，‘我只想他活着’，多么动听的谎言。”
她停下脚步，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笑意中带着嘲弄，“你不敢面对他，不是因为怕他死，而是因为你怕他看清你现在的样子。你怕他那双紫眸里映出的，不是信任，而是厌恶。”
艾莉西亚的身体一僵，猛地瞪向莉莉丝。
她想反驳，可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莉莉丝的话像一把镰刀，剖开她的内心，将那些她不愿承认的恐惧摊在阳光下。
“自我欺骗是你的专长，不是吗？”
莉莉丝轻笑，长发掠过艾莉西亚的身体，像缠绕的毒蛇，“你告诉自己是为了他好，可你心里清楚，你只是不敢面对真相。你怕他知道你是魔女，怕他知道你背叛了我，怕他知道那个艾尔维斯已经死了。你在逃避，艾莉西亚，用这些漂亮的借口包裹你的懦弱。”
“不……”
艾莉西亚低吼，声音嘶哑而颤抖，她猛地挥手，魔焰在她身周炸开，化作火浪扑向莉莉丝，火焰咆哮着吞噬周围的草木，热浪翻滚，可莉莉丝的身影却毫发无伤，笑声反而更盛。
“生气了？”
莉莉丝的眼眸满是戏谑，“生气也没用，你的灵魂早就告诉我答案。你嫉妒他，嫉妒他的光明，嫉妒他能活得那么坦荡。可你呢？你只能躲在这片阴影里，用‘守护他’当借口，掩饰你的恐惧和软弱。”
艾莉西亚咬紧牙关，手按住胸口，魔力翻涌，像在嘲笑她的无力。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黑紫色的魔焰在她指缝间跳跃，犹如不熄的怨火，自从脱离了莉莉丝，体内的魔焰就不再受控制，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她终日处于反噬的刺痛，即使在现在。
艾莉西亚用力摇头，旋即抬起头，目光瞪向莉莉丝，咬牙切齿地说，“我会结束这一切。”
莉莉丝的残影凝视她，嘴角笑意渐深，“结束？你的灵魂早就裂开了，艾莉西亚。你的借口再多，也掩不住那份嫉妒。”
说罢，漆黑的身影缓缓消散，只有那低语在溪流边回荡，“你的姐妹们会帮我戳穿你的谎言。”
黑雾散去，溪边恢复寂静，只有水流声在耳边回荡，艾莉西亚喘着粗气，靠着枯树坐下，目光投向远处的密林。
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意却无法驱散内心的寒冷。
“黎恩……”
她轻声呢喃，嗓音柔媚而低沉，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眷恋，缓缓闭上眼，手指扣进树皮，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
艾莉西亚救了他的命，却救不了自己。
可她不会停下，她要证明她能结束这一切，哪怕只是为了打破莉莉丝的嘲笑。
远处，林间传来一阵微弱的脚步声，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必须得继续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