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恩勒住缰绳，战马喷出一口白气，停在瑟兰边境地上。
风卷着沙砾扑面而来，他眯起眼，远处的城镇轮廓在热浪中扭曲，仿佛被时间遗忘的幻影。
身旁的副官马修抖了抖披风，沙尘从缝隙里簌簌落下，“队长，这……这就是瑟兰边境王国？书上说这曾经抵挡过魔王，怎么看着像个破镇子？”
他抓了抓头盔下的乱发，眼神满是好奇和不安。
黎恩没急着答，目光扫过四周。
南边的黑石山脉像一堵沉默的屏障，山脊上废弃的矿洞若隐若现，北边是无尽的荒原，风沙肆虐。
看着眼前这一切，露出一个温和却略带苦涩的笑容，“书上的记载只是过去，马修。现在的瑟兰……或许是我们该面对的现实。”
马修愣了愣，挠挠脸，“呃……我在营地听老兵说过，瑟兰的贵族趁着战争发财，把矿藏卖光了，金子全进了自己口袋，老百姓穷的只能吃土，已经有不少人逃难了。”
说完转头朝身后的骑士团喊，“卡尔，莉娜，你们说是不是？”
被提到的蓝发青年和粉发女性都只是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而黎恩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这片土地还有救赎的可能……但前提是，我们得先找到那些吞噬它的根源。”
骑士团踏上最后一段土路，蹄声沉闷，等到城门近了，城门前的木头被风吹得发灰，裂缝里塞满尘土，门口两个守卫守在城门，裹着破斗篷，一个靠着墙打盹，另一个拿长矛戳地上的蚂蚁玩。
谁还记得魔王死去才刚刚不到五个月，瑟兰的贵族就已经将自己朝着自甘堕落，自我毁灭的方向发展。
他开始确信情况远不像信中说的那样简单。
黎恩走近时，那戳蚂蚁的守卫才懒洋洋抬头，嘴里嚼着什么，吐出一口黑痰，“站住，哪来的？通行费，一人十个铜子。”
卡尔皱眉，手搭上剑柄，马修却抢着扔出一把铜币，“拿去买点酒醒醒，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守卫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边的牙，忙不迭捡钱，推开那扇吱吱作响的门，像只见了骨头的野狗。
进了城，空气里一股混着汗臭和烂菜味的气息扑鼻而来。
街道两旁的屋子歪歪斜斜，墙皮剥落得像被风刮烂的旧皮，窗户用破布遮着，透出几分鬼鬼祟祟。
几个瘦得皮包骨的孩子蹲在墙角，用树枝在地上画圈，眼神却偷偷瞟向骑士团的马匹，远处一个摊贩扯着嗓子喊，“新鲜羊肉！刚宰的！”
可他手里那块肉黑乎乎的，苍蝇绕着飞，像在笑他满嘴胡话。
走过街角，忽听一阵喧哗。
几个穿锦袍的家伙围着一个女孩，笑声猥琐得像乌鸦扑腾翅膀，女孩衣衫破烂，脸上糊满泥污，正被其中一个胖子揪着头发往巷子里拖，她挣扎着，“放开我！我不是奴隶！”
胖子啐了一口，抬手就是一巴掌，“贱民也敢吱声？老子是科罗德伯爵的管家，动你还不是动只鸡？”
黎恩眼神冷了下来，他翻身下马，马修跟在后面，手足无措，“队长，这儿的人渣这么多，咱们……管得下吗？”
他的眼神偷瞄那群人，像既怕惹事又忍不住想看。
那胖子转过头，眯着眼打量黎恩，见他一身盔甲，气势矮了几分，但还是嘴硬说，“你谁啊？敢管科罗德伯爵领的事？你等着！”
他松开女孩，朝黎恩走了两步，身后几个跟班围上来，手里拎着短棍，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黎恩深吸一口气，手按上剑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再说一遍，放开她。否则，我只能用我的方式解决问题。”
“你敢打我？我可是科罗德伯爵的管家！这片城镇都是伯爵的领地，小心伯爵大人让你好……”
还没说完，黎恩的剑鞘已迅疾挥出，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砸翻在地，捂着脸嗷嗷叫。
跟班们愣了愣，刚要扑上来，卡尔和莉娜已抽出武器，马修也慌忙拔剑，动作生涩得差点划到自己腿，嘴里还嘀咕，“哎呀，剑怎么这么沉……”
黎恩俯身抓住胖子的领子，将他拖到面前，语气低沉，“科罗德伯爵的管家？那就更该为你的行为负责。”
他一脚踹出，胖子滚进巷子深处，像个破口袋撞在墙上，撞得墙皮簌簌掉落，随后转头看向女孩，声音柔和下来，“没事了，站起来吧。”
女孩缩在地上，眼神惊惶却带着点感激，黎恩朝她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马修，“马修，扶她起来，带她到安全的地方。”
马修忙点头，手忙脚乱地扶起女孩，“别怕，我们是中央王国圣骑士团的……呃，走这边！”
他扶着女孩的手抖了抖，像不知该怎么用力。
围观的路人窃窃私语，有人缩着脖子跑开，有人眼里闪过快意，却不敢出声，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了舌头。
黎恩看着这一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样的地方……我不能坐视不管。”
他转头对卡尔轻声说，“卡尔，莉娜，我们去见见这里的行政长官。我得知道，科罗德伯爵的领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继续前行，街上的气氛愈发压抑。
摊贩收起破布，行人低头绕路，连狗吠声都稀了，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黎恩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远处一座高楼上，那是科罗德伯爵派驻此地的行政长官府邸。
窗户透出昏黄的光，像只半睁的独眼，盯着这片腐烂的土地。
“这里的主事者……或许能给我一些答案。”
说完，他迈开步子，带着卡尔、莉娜和马修走向府邸。
进了府邸，大厅里一股霉味扑鼻，墙上挂着褪色的壁毯，上面绣着伯爵家的纹章，一只咆哮的灰狼，
然而原本保存完好的纹章此刻却被虫蛀得斑驳不堪，像在嘲笑它的主人。
几个仆人端着盘子来回走，眼神躲闪得像老鼠，盘子里装着几块硬邦邦的面包屑，像连他们自己都不屑吃，一个穿长袍的男人见状迎上来，露出谄媚的笑容，腰间别着伯爵家的徽章，“几位是……圣骑士团的贵客？在下是长官的助理，有何贵干？”
“请你们长官出来，我有些事需要和他谈谈。”
助理愣了愣，笑容僵硬，“这……长官正在忙……”
话没说完，黎恩已经越过他，推开门，里面传出一阵惊呼。行政长官坐在椅子上，面前堆着金币，手里捏着本账簿，满脸油光，胸前挂着科罗德伯爵的狼头徽章。
他抬头一看黎恩，脸色刷地白了，手里的账簿掉在地上，露出一行潦草的字迹。
矿税，上交三成，余留自用。
黎恩走上前，剑鞘轻轻敲在桌上，金币哗啦散落，“你是科罗德伯爵派来的行政长官吧？这样的领地，这样的生活……这就是伯爵交给你的职责吗？”
长官结结巴巴，“勇、勇者大人，这……都是误会，伯爵大人只是让我……”
黎恩打断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冷意，“误会？我看到的是人民的苦难和你的私欲。现在，告诉我，这里的不明教派活动是怎么回事，别让我觉得，你连这点责任都担不起。”
长官擦着汗，眼神乱飘，“教派？这……大人，这些不过是些流民瞎闹，没什么大事，伯爵大人说不用管……”
黎恩眯起眼，手按上剑柄，剑鞘在地上划出一道轻微的刮痕，“流民瞎闹？如果这都不算大事，那什么才算？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像样的答案，否则……我会亲自去问科罗德伯爵。”
大厅里安静得只剩呼吸声，马修站在门口，手还抓着剑，眼神忽闪忽闪，像个既想看热闹又怕挨骂的孩子，此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下一刻就会陷入崩裂。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府邸外传来，打破了沉寂。
门被猛地推开，披着破斗篷的卫兵跌跌撞撞冲进来，脸上满是惊惶，“长官！不好了！镇外……镇外有人看见怪影了！蒙着脸，带着怪标记，放火烧了粮仓！”
“他们说……他们说那是教派的标记，火势还在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