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同伴的？”
石桥之上，洛希生气地谴责着不负责任的乔治。
“她累了就在那里休息呗，剩下的交给本大爷就行。”乔治无所谓地说道。
“她死了。”
洛希尽量遏制着愤怒，沉声说道。
“……你说什么？”
乔治愣在原地，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
“不对……不对……这不可能！”男孩激动地大喊。
“你抛下珍妮，让她一个人面对史莱姆群，她死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不是说地下城不会死人吗？”乔治抱紧脑袋大喊道。
洛希轻蔑一笑，说道：“谁说的？”
“……”
“我要杀了你混蛋！”
乔治狂乱地挥舞着木剑，朝洛希冲去。
后者只是轻盈一跃便躲开攻击，随即吹响口哨，一只大型史莱姆从天而降，拦在两人之间。
“连同伴都守护不了，还想当冒险者吗？”
透过史莱姆透明的躯体，乔治清晰地看见站在桥对面嘲弄他的洛希。
尽管握剑的手指已经捏得咔嚓作响，男孩却无法将愤怒切实地斩在仇人身上。
“……”
他甚至组织不出语言来反驳洛希的质问。
巨型史莱姆的弹跳让整座石桥颤动不已，乔治只能倚靠着栏杆保持平衡。
强烈的愤怒令他肾上腺素激升，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男孩的想法居然是用剑尖刺破它。
“喝呀！”
乔治怒喝一声，像骑士一样握着剑向前冲锋。
木剑接触史莱姆身体的一瞬间便陷了进去，男孩眼眸一亮，以为再用力便能洞穿魔物的身体。
但柔软的凝胶迅速反弹，形成的巨力将乔治撞飞出去，木剑也因此坠落桥底。
“史莱姆可不是气球，怎么可能被一把木剑刺破？”
望着乔治的愚蠢之举，洛希扶额吐槽道。
摔倒在地的乔治挣扎着爬起来，不顾剧痛的四肢，以身为剑，疯了似的向史莱姆发起了冲锋。
一次，两次……男孩不断被弹飞，又像不倒翁一样站了起来，继续发起冲锋。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自己是唐吉坷德吗？”
洛希心中不觉升起一股无名火，男孩不断冲锋的行为在她眼中不过是一种自暴自弃。
原本她是打算给乔治一点疼痛教训，顺便磨砺一下他的心智。
毕竟以他的水平，出去当冒险者就是祸害队友。
但现在看来，她做的似乎有点过火了。
“喂！停下来！”
但男孩血色的视野中只有宛如巨人的史莱姆，浑然不觉洛希的喊声。
尽管他已经肿成了猪头，双腿仍机械地向前迈动着。
终于在某次反弹中，男孩撞上了桥上暗藏的机关。
石桥剧烈颤动，不断有石块坠入下方的泥潭中。
乔治一动不动，木然地看着脚下的桥面崩裂。
“动起来啊喂！”
“动不了了……”
男孩瘫跪下来，泪水从脸颊淌落。
“动起来！”
“都说了动不了了！”
乔治愤怒地哭喊道，可当他看到呼喊之人模糊的身影时，却蓦然失神。
“……珍妮？”
可他已经没有确认的机会了，脚下的桥面破碎，男孩将面临和木剑一样的命运。
被漆黑的泥沼吃掉。
“乔治你该减肥了……”
珍妮一手抓住栏杆，一手抓住掉落的乔治。
“……吸血鬼不是说你死了吗？”
“嗯？洛希她居然这么说的吗？”
珍妮确实被史莱姆吞掉了，但当她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除了身上残留了一点冰凉的黏液外，其余的泥巴已经全被清理干净了。
也许史莱姆可以用来洗衣服？效果还挺好的。
“抓紧了！”
珍妮手臂发力，想要把乔治拉起来。
但她脚下的桥面忽然崩坏，失去支点的她只能咬紧牙关，仅靠抓住栏杆的那只手支撑两个人的重量。
“……抱歉珍妮，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抛下你一个人的。”
乔治沉声说道，然后一点一点扳开女孩紧握的手指。
珍妮将全身的气力都集中在了手上，嘴唇微张，却喊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治坠入泥潭。
“……不还是抛下我一个人吗？”
手上虽然一轻，珍妮却再没有力气抓紧栏杆，很快也坠入潭中。
浑浊的潭水冒出几道水花和两串气泡，随后归于一片平静。
洛希坐在断桥上，目光落在气泡最后浮现的位置。
“这就是……所谓羁绊吗？”
真是招人嫉妒啊。
……
两道光芒闪过，珍妮和乔治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地下城门口。
“呼呼……”
乔治捂着喉咙，喘着粗气，仿佛还有淤泥残留在气管里。
珍妮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她四肢脱力，只能倚靠着墙壁才会不倒下。
“如何？还想当冒险者吗？”
洛希出现在两人面前，微笑道。
“不想当了。”珍妮有气无力地说道。
溺亡的体验如此真实，直到现在她的后背还在不停地冒冷汗。
“乔治，问你呢！”
洛希点点男孩额头，后者抬起头，眼中尽是血丝。
“……我不知道。”
“这都不怕？”
“好吧……”乔治别过头，不让人看见他眼眶里泪水，“我怕了。”
“怕了就好，以后做事就不要那么莽撞了。”洛希双手叉腰，满意地说道。
但男孩害怕的不是淤塞气管的窒息，而是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感觉。
经此一事后，想必乔治会沉淀许多，焕然一新也说不准。
“咳咳……”
乔治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白净的手心上沾满了鲜血。
“怎么回事？是复活的副作用吗？”
据芙蕾雅所言，在地下城阵亡的人们会被收取一定的生命能量后复活。
按道理说收取的生命能量不多，只要修养一两个月便可以重整旗鼓。
不至于让人突然咳血吧？
洛希望向珍妮，却发现她眉头紧锁，好像知晓咳血的原因。
“本来我们可以快乐地活到十八岁的……”
“珍妮……你在说什么？”
洛希不解地问道，这悲剧预告似的发言让她顿时心脏狂跳。
“我说，本来乔治他的病该十八岁左右发作的。”珍妮平静地陈述道。
此刻乔治已经昏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就是我没有去帝都魔法学院的原因，我想陪着乔治活到十八岁，但他的恶疾好像不允许。”
“抱歉洛希小姐，给你添麻烦了。”
“不……不麻烦的。”
洛希摆摆手，露出不知所措的笑容。
“谢谢你，乔治一直都想当个冒险者，谢谢你给了他这个机会。”
说罢，珍妮便背着乔治消失在了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