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怎么说？”
诊所门口，洛希担心地询问道。
“医生说病情不容乐观，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珍妮倚靠在门扉上，神情低落。
“到底是什么病这么严重？”
“魔力衰竭病。”
即使不会魔法，人的体内也会留存微量的魔力以供身体机能正常。
这些魔力就像不可或缺的微量元素一样，一旦缺失便会引发严重的疾病。
医生说乔治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沙漏，平日里从食物中摄入的魔力如细沙一般漏出身体，根本留存不了。
这种魔力流失情况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愈发严重，据帝都医学会的统计，患有魔力衰竭病的人大多活不过十八岁。
该病患者在人群中只占微不足道的三十万分之一，乔治却不幸成为其中之一。
“那天帝都魔法学院的人来给镇上十八岁以下的孩子做体检，我看见学院老师难以置信的目光时，还以为乔治拥有无与伦比的魔法资质呢。”
珍妮回想起灰暗的那天，不觉长叹。
体检报告被她藏起来了，只有乔治的父母和她知道乔治命不久矣。
就是那天，体检完乔治嚷嚷着要去当冒险者。
“老师说我没有魔法天赋，那我去当个战士不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两个人组队去攻略地下城怎么样？”
“……好。”
珍妮欲言又止，她还是不忍心将真相说出口。
“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如今珍妮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乔治也实现了他的愿望。
只是，她觉得故事如果这样结束的话……还是太潦草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就要得这种绝症呢？”珍妮呢喃道。
乔治是调皮捣蛋了一点，却也没有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什么的谁又道的明白。”
洛希和珍妮一齐坐在诊所屋檐下，被白帘遮掩的病床旁，传来乔治母亲凄切的哭声。
雨点从天空飘落，原以为只是一场小雨，却不想雨声愈演愈烈，整个小镇都被雨幕蒙上了。
“啊……回不去了。”
洛希望着大雨感叹道。
“没事，今天就在我家住吧。”
忽然洛希意识到了一点，连忙起身询问医生道：“如果我把乔治被收取的那份生命能量还给他，还能救他吗？”
医生愣住，他还没有从一位魔族口中听到这种话。
要知道地下城收取的生命能量就是维持地下城生命的氧气。
一旦没有足够的能量摄入，地下城的所有生命都会跟着完蛋。
因此没有那个魔族会自愿把兜里的生命能量交出去，除非她傻。
“也许吧？至少可以暂缓他的病情。”
“那好，我去去就回。”
在医生困惑的目光下，洛希冲入大雨中，朝地下城的方向奔去。
……
王座之上，芙蕾雅摆弄着今天从冒险者身上缴获的金币，面露微笑。
“小洛希跑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洛希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讲述了乔治的事。
“所以……你要我把那份生命能量还回去？”
“嗯嗯。”
“不可能。”
芙蕾雅淡漠的回复令洛希一愣，她原以为对方今天心情不错，会同意这项请求。
“为什么？只要一份生命能量就可以救一个男孩的命，为什么不行！”
洛希大声抗议着，但芙蕾雅只是一味玩弄手中金币，让它沿着手臂滚动。
“……”
洛希捏紧拳头，芙蕾雅漠视生命的态度令她恼火，可是又找不出谴责的理由。
“小洛希，你是血族，是魔族，不是人类。”
“……那又怎样？”洛希昂起头反问道。
“血族以人类血液为食，两方敌对已是千年的事实……”
芙蕾雅讲述起血族的历史，但洛希无法从中获得认同，她的灵魂仍是人类的形状。
或者说，洛希根本认不清自己是人类，还是魔族。
“我想，当你下一次面对血欲的时候，就会彻底认清自己。”芙蕾雅如此断言道。
“我呸！认清个蛋！不给就不给，还讲什么大道理！”
洛希站在王座下大声斥骂着，完全没有淑女的样子。
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她哪管这些，不借是吧？
“辞职！我要辞职！”
“好啊。”
芙蕾雅像是预料到了一般，爽快地答应道。
“哼！你个冷漠无情的女人！再也不见！”
洛希就这样大喊着冲出地下城，冲入磅礴大雨中。
芙蕾雅坐在王座上，饶有兴趣地望着小血姬的背影消失在洞口。
“呵，小洛希啊，你以为你想辞职就能辞职？”
成为魔王的部下后，只有两种方式可以摆脱。
一种是死亡，另一种是背叛。
如果洛希选择背叛，芙蕾雅会毫不犹豫赐她死亡。
“唉，小血姬，本来我还挺喜欢你的。”
芙蕾雅唤出魔方，投射出她偷偷拍摄的照片，上面皆是洛希在地下城活动的照片。
一张一张翻过，从慵懒的睡姿到严肃的战斗姿态。
“难得遇见这么有个性的血族，比那群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有趣多了。”
可惜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并不适合成为随魔王征战的干部。
……
珍妮还坐在诊所，望着连绵的雨幕发神。
“洛希她真的去要生命能量了吗？”
她没见过地下城的城主，但据冒险者公会手册记载，能成为地下城城主的存在至少都有黄金级冒险者的实力。
在一个连白银级都稀缺的小镇里，居然隐藏着这样一位魔族强者。
那样的强者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他们这些平民一眼吧？
毕竟都是蝼蚁般的存在。
即使魔族与人类签订了和平协定，但两者的关系并未因此缓和。
珍妮很清楚，像她和洛希这样的友谊，只占极小数。
忽然雨幕下浮现出一道狼狈的身影，珍妮见状冲进雨中，搀扶洛希来到屋檐下。
“珍妮……抱歉……”
“没事，该抱歉的是我才对，让你这么辛苦跑一次。”
珍妮轻笑道，但洛希却从笑容中看出一抹惨淡。
她的心里其实很失落吧……
若是我再强硬一点，不，要是我是地下城城主就好了。
洛希心中自责如潮水淹没堤岸，一旁的珍妮抛来温和的目光，示意她不要自责。
“不要这么悲观啦，万一乔治突然就醒过来呢？说不定到时候还生龙活虎地嚷嚷着要去地下城呢。”珍妮微笑道。
“……也许吧。”
这时医生走了过来，见洛希坐在门槛上，自然也明白她没有带来生命能量。
“其实还有很多方式获取生命能量，就看你们能不能做到了。”
“还有什么办法？”珍妮闻言激动呼道。
“额……”医生被女孩的反应下了一跳，缓缓道出了生命能量的来源。
“除却从导致死亡的地下城讨回生命能量外，还可以从黑市中购买炼金术师提炼的罐装生命能量。”
“多少钱？”
“……据我所知，那东西是抢手货，一小罐就要上百枚金币，而且你们还不一定有资格买到。”
珍妮情绪复归低落，沉声问道：“哪还有别的途径吗？”
“其他地下城中或许有富含生命能量的宝物，你们或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但医生看了看眼前两位娇弱的少女，还是好心提醒道：“附近最有可能获取宝物的地下城就是诺顿地下城了，但……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去。”
“因为那里藏着一只巨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