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凭什么？一个外族就能决定我们的命运？”有人大声质疑道。
众人再次陷入议论之中，就算是真来个大腹便便的官员，他们也不会有这么大意见。
“安静，都别吵！”
老大呵斥众人，示意露茜继续讲。
“大皇子给你们留了两条路，你们可以自由选择。”
“第一条路，住在城郊外的临时营地，参与帝都的扩建工作，包吃包住，当建造工作完毕后，会付给你们一共三十枚金币的酬劳，以及一份身份证明，当然，有人不想领也可以。”
“第二条路，去帝国边境参军，五年，五年后你可以选择领一百金币回来，也可以选择继续当一名帝国军人。”
果然，大皇子出手就是阔绰，无论是三十枚还是五十枚金币，都够他们在远离帝都的地方过上不错的生活了。
露茜给出的条件充满诱惑，众人不禁咽下唾沫，指尖微微颤动，靠向用来签字的炭笔。
“等等。”
一直坐在角落沉默的克拉拉忽然开口。
“哦？你有什么问题吗？”露茜露出和善的表情，询问道。
“别装模作样了，吸血鬼。”
克拉拉语气冰冷，她早看出了条约背后的阴险之处。
第一条路虽然包吃包住，扩建结束后还有一大笔钱拿。
但是结束的时间呢？
如果帝都要一直扩建，签了契约的他们岂不是沦为了廉价的奴隶，一辈子为帝国打工？
至于第二条路……呵，也就欺负贫民窟的人们不了解时事了。
和平条约签订后，人们下意识以为战争就真的结束了。
克拉拉可是知道，帝国边境仍是笼罩在战火中，惨烈程度与当年不相上下。
五年……谁能保证自己在战火下活过五年呢？
只要帝国在五年期限到来之前组织一次冲锋，那一百金币不就可以免了吗？
“问的好。”
露茜没有因为克拉拉的质疑而生气，反而欣赏似地鼓起了掌。
“不过你的顾虑还是有点多余了。”
露茜拍拍手，身后的安妮便递来一张图纸。
众人将图纸互相传阅，不过大多数人都看得一头雾水。
“这是……”
克拉拉看着图纸上精细刻画的帝都俯瞰图，双眸微眯。
“这是帝都的概略图，包含了扩建后的区域。”露茜解释道。
克拉拉看向那些凸出的部分，占据了贫民窟原来的位置，并向外扩张了原先帝都的五分之一。
“只要建造完图纸上规划的地方，你们的工作就结束了，如何？”
“哼，如果你们拖着钱不给怎么办？”
只要拖着金币不给，那么他们就无处可去，只能被迫听从帝国的指挥，也是一种变相的无期。
“这个简单，我们会把金币交由你们自己人保管一半，当工程完毕就会付另一半，满意了吗？”
露茜的提议相当不错，把钱牢牢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就算帝国方反悔，他们也有底气撩杆子不干。
谈判到了这里，在场已经有不少人想要签字了。
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么优厚的条件还是第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我签，我代表贫民窟西北区的居民签字！”
“我也签，我替东南区的兄弟们签字。”
现在一片纷杂，近半数人签下条款，代表贫民窟一半人们的归处已经决定了。
剩下的半数代表紧握着炭笔，手心中流淌出被石墨浸黑的汗水。
露茜靠在椅子上，满意地看着争相签署条约的人们，那些人们脸上流露出充满希望的笑容。
“人类可真有意思啊。”
露茜原本与盖亚的交易是份苦差事，没想到竟如此轻松。
不像魔族的内斗，每走一步都要战战兢兢。
“大家不要着急签字，可能还有诈的！”
克拉拉极力想阻止签字，却被大叔大爷们一把推开，仿佛只要这一纸签下，那三十枚金币就收入囊中了。
眼见阻止不了，克拉拉只好失落地坐回座位上。
“你还有要问的吗，金发的小妹妹？”
克拉拉瞥了一眼木楞的人们，恨不得那根棍子敲醒他们。
这是你们的未来啊？就一点都不关心吗？
“……有。”
“那请问吧，我会给出让你们都满意的方案的。”
“我想问，如果大皇子当上了帝皇，我们的生活会变好吗？还是会出现更多的我们？”
克拉拉的提问难得让露茜陷入沉思，她想不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居然能提出这么深刻的问题。
“我……无法保证，但有一点我可以确认，让大皇子盖亚当上帝皇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露茜沉声答道。
“是吗？”
克拉拉喃喃，她忽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好可笑。
社会就是一个大熔炉，有的人升华，也有人烧成渣渣被吐出。
不努力的人永远存在，所以贫民窟永远也不会消失。
“可是……”
真的是贫民窟的大家不够努力吗？
有的人起早贪黑为商人搬运沉重的货物，还有人不顾恶臭替贵族家处理秽物……
努力的人，在贫民窟并不少见，可是成功脱离贫民窟的人却少之又少。
好痛苦，好痛苦……
一想到这些问题，克拉拉的大脑就像遭到寒风猛吹一般疼痛不止。
恍惚的视线里，剩下的代表纷纷拿起炭笔签字。
他们……为什么要边笑边签？
这个宛如卖身契的条约难道就是他们期待的救赎吗？
……
结束了，克拉拉平静地看着贫民窟的居民排着长龙，签下写满规则的条约。
她没去签，她有身份证明，想去哪里都可以。
“老大，你签了吗？”
克拉拉询问恶水帮的老大哥，他的脸上残留着魔族留下的伤痕，看上去凶恶无比。
其实大家都知道老大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对贫民窟的大家可谓是处处着想。
现在贫民窟要被拆除了，恶水帮也不会存在了，不知道老大他会去哪里。
“我签了，但不是第一条路。”
“诶？你还要去参军？”克拉拉惊讶道。
老大他原本是因伤退伍的老兵，他就不该待在贫民窟这破地方。
“伤好得差不多了，反正我也啥亲人了，倒不如到前线去报效国家。”老大依靠在臭水沟旁的栏杆上，望着远方城区的灯火，缓缓说道。
可是这样的国家值得你报效吗？
克拉拉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怕伤了老大的心。
她也学着样子依靠在栏杆上，远方璀璨的灯火落在臭水沟的水面上，仿佛一盏盏寄托心愿的莲灯。
波光粼粼，那些莲灯随着颤动。
克拉拉好怕它们都熄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