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神社附近的高桥氏宅邸。
和室中,一个身穿桃红底色印花和服,脚穿白色足袋,浅金色长发像瀑布流水一样披肩、末端用发圈束起来,水绿色眼睛如清水一样澄澈,贫瘠的乳尖略带一抹光辉的年轻女性双膝跪坐在一位留着地中海发型老者的对面,中间是矮小的日式茶几,茶几上面按照日本茶道的规格摆放着当地的特色乌龙茶,下面是糯软的榻榻米。
女人手里端着茶具,轻轻晃了晃:“啊嘞啊嘞,这么说,富士山下的森林中藏着一座古坟?而那座坟墓里埋葬着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鬼王酒吞童子?事到如今,你还没有告诉我八咫金乌在哪里。”
女人涂着日本传统小町红的色深如娇艳樱花的嘴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高桥羽织,如同母亲看孩子一样的姿态。
留着地中海发型的老者面露一丝轻蔑地答非所问:“我昨天傍晚见到松下诺瓦了,他跟我聊了一会儿,我回屋看高桥雪梨子有没有在睡觉,再回来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这小鬼的内心早熟地像个大人一样,说话像是在吐金子一样!”
刚才还微笑的女人忽然转变脸色,阴沉地像是要打雷:“我,艾萨克·米娅,艾萨尼兹学府的校长,谨代表艾萨尼兹学府再次向你发出通告,把有关你们白花神社祖传的妖刀八咫金乌的一切必要信息,通通告诉我。”
老者忽然用鼻子嗅了嗅。
“金毛女,你身上的味道就和新酿的日本清酒一样,老朽我见多了各色各样的花季少女,身上有酒香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我真的很疑惑啊,你这么神志清醒,为什么会有这么清淡又甜香的酒味呢,完全不同于喝醉酒后摇摇欲坠的武士那股上头的酒骚味,老朽真想尝尝呢。”
米娅被羞辱,丝毫不为之所动,脸色依旧铁青:“你这东瀛老顽固,不给你施压你是不了解我们的真实面目,你们高桥家族的日常我从来不干涉,但是你视若珍宝的祖传武士刀,涉及到了被我们视为机密的信息,所以这是我必须要插手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们更了解那存在了一万多年穆里亚精灵文明的人,你有没有疑惑过,为什么那把武士刀不仅能自发导电、放电,还能莫名其妙地夺走人的性命?所以阁下,请你务必如实告诉我关于妖刀八咫金乌的事情,谢谢!”
艾萨克·米娅是纯血穆里亚精灵,体味中的酒香源自精灵独特的细胞结构及其能量转化方式,和人类最大的区别之一就是精灵在进行运动后细胞不产生乳酸而是产生乙醇,且身体上的汗腺极少,汗液由类似植物细胞的液泡分泌,难以积聚细菌形成污秽,因而体味清淡甘醇,如同美酒一般,且这种味道本身难以让男性产生强烈的**,精灵的这种体态特征在佛教中被描述为六根清净。
人类对她提出过的关于身体上有酒香的问题,她早已听得耳朵起茧,一百个人问她都不会正面回答一次,更何况眼前这个色眯眯的地中海发型的老头,她对这种低级趣味的一向做法就是不回应,同时避免暴露身份。
“呕喂,高桥当家的,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
“少女,你要是愿意陪我一晚上,我也许就告诉你了。”高桥羽织眼睛发情一样地看她。
米娅把盛着热茶的茶具轻轻放到茶盘中,然后蹭的一下起身,双手压在茶几两侧,头向前伸,额前刘海自然下垂,高桥羽织顿时看到她隐藏在长发之中的狭长如树叶的耳朵全貌,同时注意到她纤细如无暇白玉的双手上分别戴着两个镶嵌着不同颜色宝石的黄金手镯,左手为红宝石,右手为蓝宝石,两只镯子都很细,面宽5毫米,色泽耀眼,做工极为精细,尤其是对镶嵌宝石的做工。
米娅像是说教一样义正言辞地说:“我作为一个穆里亚精灵,带着众多志同道合者在冰岛建立了艾萨尼兹学府,这个世界上唯有冰岛对精灵保持绝对的包容态度,冰岛给了我们足够长远发展的容身之地和充裕的资源支持,我们势必要以行动报答。我们从欧洲来到日本,不是旅游来的,是带着使命而来的,现在土御门秋铭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对日本造成了严重的潜在隐患,但是他的目的远不止如此,复活酒吞童子不是他的终极目标,以他的天赋和才能、他的野心,一旦让他成功触及到关于穆里亚精灵古代贤者的机密,甚至是精灵始祖的机密,对整个日本,乃至整个世界都将是灭顶之灾。你作为一个日本人,或许不知道古代贤者和精灵始祖,但是应该清楚酒吞童子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们家的祖传宝刀八咫金乌可能没有童子切安纲那样的丰功伟绩,斩杀过酒吞童子,但那是天照大神使用过的东西,是和神兽八咫乌密切相关的。而且,八咫金乌有自己的脾气,会择主,以你们白花神社一脉目前的情况,几乎无人能够安全驾驭,用就必死。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之中有纯血的穆里亚精灵,加之我们独特的生物科技,我们有办法完全免疫八咫金乌的任何反噬作用,而且你存放祖传宝刀的地方未必是安全的,我希望你能掂量一下孰轻孰重。”
和室外,年幼的高桥雪梨子双眼目视着二人的交谈,顺着幼女的视线逐渐拉近到眼前,她的嘴角撅起得老高:“爷爷又在勾引漂亮女人,真是讨厌。”
这一年,高桥雪梨子10岁,和松下诺瓦同岁。
视野忽然像搅合咖啡拉花一样地被搅散,镜头切换到一颗松柏下的短茎被子植物的叶子上,一滴露珠顺着叶子自由滑落,发出嘀嗒的声音。
晨曦下的半露天型剑道场,松下诺瓦在一个人面对若干个摆放的七零八落的木头假人练习日本刀法。
以往,他都是只在晚上练刀,根据他自己的解释,他怕被松下枫树看到,松下枫树收养他在身边当男仆,他却从来不信任这个德川幕府残党人士,松下枫树对他练刀的事情很有可能一概不知,毕竟他来到这里的时间不算长,也就一年左右的时间,更巧的是,他从海外来到这里的时间节点恰好是土御门秋铭在东京闹市区制造十三起血案之后的第二天。
松下诺瓦尤为擅长日本传统的居合刀法,其居合斩的出刀之快,足以令所有人惊掉下巴,整个招式的过程,从侧身抽出插入刀鞘中的武士刀,到进行居合斩的主动作,再到收刀,把武士刀重新插回刀鞘,换算到实际时间稳定控制住在一秒钟以内。
但这仅是他冰山一角的很下限的能力,他真正厉害的是用长达一米五的日本太刀,在连续的高难度体术动作中打连击,尤其擅长空翻与居合斩交替使用,如同一个跳跳球往四面八方一切可能的方向来回弹跳,刀光飞舞,形似《忍者龙剑传》系列游戏中隼龙的标志性动作,他玩居合连斩如同现代人在智能手机上玩切水果的游戏。
这就是身高不到一米三,年龄10岁,留着闪耀淡金色头发,和鹰一样蓝色眼睛的少年,喜欢穿着蓝灰色系衣服的松下诺瓦。
高桥羽织从未见到过他表演刀法,如果看到了,会立即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一定要自降身份臣服于松下枫树。在他数十年的亲眼所见的回忆里,年仅十岁,就能把日本剑道最有影响力的居合刀法,在一连串华丽的连招动作中玩转到这种程度,还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或许,松下枫树那个蠢货还以为自家的卑微男仆在这样的时候偷偷地玩泥巴呢。
他到底哪里像是一个10岁的男童?!
阅人无数的高桥羽织的心里无数次出现过这样的念头。
镜头再次切换到松柏下,松下诺瓦在远处的半露天剑道馆练刀,又一滴露珠从矮茎被子植物的叶子上滑落,一双纤细的腿部阴影悄然出现在叶子后。
深蓝色长发披肩的少女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发出轻蔑的声音。
雨后的洼地,到处都是雨水坑,少女穿着黑色的哥特式公主裙,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走近这位天才剑道少年。
“嘿,你这家伙。”少女习惯性地用英语说话。
“嘿,你这家伙!我叫你没听见吗?”
松下诺瓦回头,用饱含凛冽之色的梭形眼看她。
“什么?原来你听不懂英语?”少女切换成自己的母语法语向他打招呼。
松下诺瓦依旧闭口不说一句话。
其实,他听得懂英语,但是对方不会说日语,也从没来过日本。
萝莉亚·波妮,自作主张地与姐姐和公主分别,独自来找寻这个传闻中的天才剑道少年松下诺瓦,两个人宿命中的知遇,在这一刻好似一个疾速运动的铁球撞到一块完全静止的岩石,鲁莽而猛烈的碰撞在一起了,一个在炽热的烈火熔炉中淬炼,一个则是在千万年绿水青山的静态中形成,二者都足够坚硬,也足够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