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贼

作者:越咕咕 更新时间:2025/3/23 14:03:40 字数:2362

1

索兰被抓了。

这是赤裸裸的耻辱。从他成年后偷术大涨以来,就再没有被抓过——塞尔克斯领恶劣的环境里从不缺少技艺精湛的盗贼,更何况他就来自塞尔克斯城的贫民窟。“优良”环境下的耳濡目染?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飞舞的黄沙遮天蔽日,手指灵巧地往那旅人怀中一捋,再往衣中的暗兜一藏。离了场子那便是死无对证的一大笔黄金。黄金能换粮食,能换蝎子酒。沙漠里,没有穷人能经受得起这样的考验:只要伸过一次手,迟早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十次、上百次...

不幸的是,他今天失算了。

那个木讷的女人手远远比索兰想像得快:其动作已不是残影所能够概括的神速。仅在片刻间,索兰伸出的手就被打回,连带着胳膊也将肿起一块青紫的淤伤。

得逃。按往常的预案所想,索兰扭过身子便想从女人腰间蹭过。这是城中盗贼惯用的伎俩,失去平衡的人往往无法继续保持目标,难以追击偷袭者。却不想过去如蛇般灵巧光滑的动作,竟被对方顺势用手一钳,抱在半空。任由索兰的双腿在半空中蹬动,终因无处借力垂在一旁。

无奈对方力气很大,死死的卡住腰间。很硬,像锁死的石头。难以发力挣脱。

讲真,也并非索兰已无法挣扎,老练的盗贼总是有各种小技巧脱身。而是在被抱住的第一瞬间,他便听到了女人笃定似的提议:“你,身手不错,想接个委托吗?”

想。索兰一直都想。比起盗贼,有个更安稳的生计有谁不想?

2

安稳,更多的是指来钱稳定。毕竟沙漠,尤其是出产黄金的沙漠,永远少不了“生意”。

将羊皮纸从登记完的柜台中取过,索兰将它卷卷夹在腰带侧边,重新将目光投在了制服他的人身上。

墨绿色宽松长袍包裹着并不丰满的躯体,五官虽不算精致,却也和谐耐看。裹住头顶发丝的是一片同样纯黑的布料——索兰从未见过这么细腻的料。倒是眼前少女的模样,只值得索兰评出一句“平平无奇”来。甚至单论姿色,可能还不如城中河谷区拉出去卖的女人好看。

唯有那双眼睛。漆黑、深邃,仿佛一切黑暗都被吞噬到其中,留下虚无的眼眸。让人不寒而栗。

“办好了。”他说。

“好。”她说。

“废了点时间。最近和你一样不要命,要去南方沙漠遗迹的人不少。”他继续搭话道。

“嗯。”她说。

空气凝固在这干燥而吵闹的环境之中,以至于受不了这氛围的索兰不得不开口赞扬:“讲真,你的身手很快。就算不雇人保护你,这沙漠除去大规模的马队,也没人奈何的了你。”

他有些后悔了——事实上在签订契约时就已然后悔,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只有效用众生平等的毒药。一个身手矫健的女人,尤其是年龄不大的少女。索兰不得不承认,这在帝国是罕有的,在沙民中更是如此。

对于不事农业,依靠走商与劫掠,且丝毫没有什么神灵信仰的沙民。女人只是一种商品,除非准备玩点阴险手段,否则教她们任何技术都是浪费:她们不像男人一样好用。

然而现在,一个女人。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并不像是城中贵族子裔的女人,竟能轻轻松松将他打倒。阴沟里翻船也不是不能认。可她却强押着他这个手下败将,签下“保护对方探索遗迹”的契约。这种情节放在那群吟游诗人嘴里不妨是一场艳遇,但放在现实里...难免显得滑稽。

“嗯。”女人点点头,依旧物理层面上的目空一切。

可索兰的目的不是让对方嗯下去。他摆手补充道:“所以,你应该也不需要我这样的人来保护吧?”

“不。”女人淡定地说,她还专门为此停顿补充,防止出现任何歧义:“我需要。”

“索兰先生。契约上该说明的已经说明。我,佩塔卡,只是一个来自奥伯伦克斯的普通民俗学家,手·无·缚·鸡·之·力,需要一位手脚灵活、且道德水平也‘灵活’的先生随从左右。”女人如此补充到,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在讲故事般娓娓道来。

“‘民俗学家’,吗?那你的身手可还真是,不凡。”索兰对自己的失败依旧耿耿于怀。但奇怪,如果她真的没什么值得偷窃的理由...索兰思考着——在他记忆里,这似乎不是他的作风。

兴许是头脑一热?

自称佩塔卡的女人淡定地换了个坐姿,扭头看向索兰。无神的眼眸直勾勾与他对视,仿佛是想让他信服:“因为您的目光太涣散,索兰先生。分散的目光,是永远没法集中精力完成一件伟事的。”

“我?还目光涣散?”索兰从未听过这样的论调。贫民窟的人只会怪身手不行:眼睛唯一的作用,就是看谁的钱包鼓。

“啊,是的。人的眼睛,能说明很多事情哦。”

女人用她那空洞的目光,调笑道:“您,还算不上一个真正偷术精明的‘贼’。”

“那你觉得,什么叫作偷术精明的‘贼’?”索兰反问道。听别人说教?他可不上这个当。市井里,他见过很多高谈阔论的学者,那群庸人问人问得紧,真到自己做学术时却又一股无能的酸臭味。

“比如说,接下来,我想要您的腰带。”

“腰带?”索兰皱眉道。开玩笑,盗贼的技术大都在一个“出其不意”上,把目标说了出来,还拿什么来偷?况且腰带对他并不重要,劣质的玩意随便一个铜币都能买十几条。

佩塔卡并没有回答。她合上眼,将手指抵在桌面,开始有节奏的敲动,似乎陷入了思考。纤细润嫩的指尖仿佛真如对方所说的那般柔弱——直到索兰感觉自己腰间发凉,他才发现自己的目光,竟不自觉转移到了对方的手指上。

腰间?

索兰一怔,他低头向侧腰看去。羊皮纸卷早不知飞去了哪里,唯有微微被撑起的腰带还证明着它曾存在过的历史。

啪!

清脆的声音伴着敲击感从索兰头顶传来。是纸卷打的。他想。果不其然,一对纸卷从他头顶滑落,掉在木桌上,发出啪塔一声。纸卷弯弯散开,露出里面签订的字样,密密麻麻的。

“这才是真正的‘贼’能有的偷术?”索兰无奈道,他自认已经弄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分明是个虐菜上瘾来消遣他的神偷!

却不想佩塔卡摇摇头。她站起身,宽大的袍袖微微抬起,从袖中溜出一棕色物品。啪。一个木棕布袋落在纸卷上,将纸卷姓名那一部分压平。

皮包上熟悉的花纹与微鼓的样貌让索兰心底一颤。什么时候?他摸向自己布衣的暗兜,空得人背后发寒。

里面本该有他最后的那点酒钱,与他当初离家前带走的那片贝壳...

“这才是。”

佩塔卡嘴角微微翘起,双手收拢在袍袖中,漆黑的眼眸依旧紧紧盯着他,轻声重复道:

“索兰先生。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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