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影

作者:越咕咕 更新时间:2025/3/24 20:49:30 字数:2647

1

“我还以为小姐您这般青春靓丽的样貌,应该是一位贵族的大小姐呢。”冒险家如此搭话道。自索兰率先进入洞穴中寻找前路,这位同样瘦弱的学者便越发开朗起来,各种话语更是层出不穷。

当然,相较于那些能言善辩者的话语,他的语句依旧显得那般生硬。

“嗯。”佩塔卡点点头,她似乎在等待什么。直到细微的声音不再从前方洞穴的深处传来,她才重新牵起话头:

“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洞穴也是虚掩着的吗?”

“啊?当然。”冒险者挠头回忆,眼睛却依旧不离佩塔卡的脸:“我记得...是有窟窿。”

“是?”少女脑袋微歪,显得像是个好奇的孩子。

这样的神情无疑吸引了冒险者的目光:他本就喜欢这种半熟不熟的清嫩类型。

“有。肯定有。”药剂的效用格外优秀,他伸出一只手,摁在墙壁上准备跪着起身。佩塔卡则自然地伸手朝对方肩下探去,做出搀扶似的动作...

只是位置...稍微偏上了些。

人类的肉体,对于她而言,捅出个窟窿不算难事。

直到粘腻的血液滑落,身体彻底失去支撑力前,冒险家脸上的笑容都未来得及转化为错愕。他空洞的双眸,唯一来得及做的只有端详少女沾上血迹的白皙面容。他这才发现,她的脸是那样苍白,简直像极了纯白的石像。

“那刚才,是你向【祂(我)】祈祷,要用自己的罪孽,换要和很多女人...亲密什么的吧?”佩塔卡笑了,她的嘴角从未如此斜起。那是半张笑着的脸,明媚、可爱;但那也是半张哭着的脸,冰冷、邪性。

纤细的手指轻轻握住窟窿中完好无损的物什,它还在颤动。但尖锐的指甲依旧捏住了它的边缘,卷入、锁死,紧紧地篡在手心。

“那...这也很‘亲·密’...吧?”

咯。

湿润又有韧性的触感,终化作一滩烂泥。

“那是他们的‘成果’。他们的愿望,这个也是。好啦,算是‘实现’完了。”血顺着指尖滴落地面,伴着她的呢喃融入到并不坚实的土地。两双空洞的眼眸重新看向洞穴的深处:一个似乎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事物,一个却依旧平静如冰。

“虽然...毫无意义。”

2

漆黑。即使是有手边火把照耀出的光芒,仅仅通向一处的洞穴也依旧黑如永夜。没有月亮的夜晚,在神话传说中往往是极为不详的征兆。然而索兰却也并非没有见过纯黑的天空...

那一天的太阳发黄。不是那种温暖的、旭日般的橙黄;而是蜡黄,像是被什么东西涂上去的。没有温度、也没有多少光亮。也是那一天,帝国又一次派来一队士兵,说什么北大陆又发生了叛乱:皇帝绝嗣,正值多事之秋。

索兰并不明白这些。他那时不过十余岁,但若征兵确实又征得到他头上——他的父亲曾在帝国服役,也是因为平叛,也是因为绝嗣。老女皇活得太久,她的养子们多少有些急不可耐,你可别长大了忘了你爹我。这是他的父亲端着酒杯子和他痛斥的。

瘸了腿的中年人,那点可怜的供给费经过层层盘剥,勉强够他买点蝎子酒。据他说,他以前是从不喝的;但每次一到夜晚,他的旧伤便痒痛难耐,整夜都无法入眠。直到有那么一天,那臭娘们从外面带了瓶酒,说能止痛,免得他半夜嚎影响她睡觉...

臭娘们说的是索兰的母亲。家里的供给基本依靠她在外面买劣质的炼金药水度日。据她说,她以前从来不会造这种低劣原料才会做出来的低劣药水,她本该高傲地在奥伯伦克斯港最高层的贵族区开一家遐迩闻名的店面,体面的过好一辈子。却不想会被人构陷成学术骗子,流放外邦。

至于婚姻,则不过是不愿意听天由命的她,被黑中介坑得瞎了眼,雇佣了一个瘸腿的老兵当采集草药的保镖...

依偎着过日子,直到有了索兰。

他们的感情,似乎分别彻底地转移到了孩子身上。但索兰一度并没有察觉到。他觉得父母吵吵闹闹一定是因为拮据生活带来的琐事,自己只要快点长大,当上沙民人人“敬仰”的雇佣兵就能有很多的钱来缓解这种情况。

毕竟父亲很厉害,据他说,他曾经一人在战场上杀了十个敌人。可惜杀得太过瘾,没有留证据,等他回过头来,那些敌人的耳朵早让其他人割了。

母亲也很厉害。她是厉害的炼金术士,甚至可以做出能交流的人偶。只可惜那个完成品的人偶一直锁在地下室,和母亲的实验室连在一起,从来不让索兰进入。仅有的几次交流,也是在父母一起在的时候进行。

所以,也就是那一天晚上,索兰明确拒绝征兵要求后,他在父母面前坦白了自己的想法。

那是索兰第一次挨揍。以前他凭着父亲教他的战斗技巧,往往在一众小孩中无往不利;现在逮住他揍的却是教他技巧的人。瘸了腿的老兵,一只手抓住他,一只手便已经朝他脸上打去。

泛黄的双眼中布满血丝,仿佛索兰犯了死罪。厚厚而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才模模糊糊说出一个词来:

“荒唐!”

索兰求救似的朝门口的母亲看去,却只看到同样冷漠的神情。父亲应是意识到什么了的,可他已经习惯不在乎细节。多年来的酒精兴许已麻醉了神经,只将索兰一丢,让他滚到外面站着。

“你和他说的?老子早说过,少把你那些城里面的话和他说——”

“你就好了?不是你天天和他灌输什么帝国都是混蛋的话吗!”角落里的女声尖锐地将话打断。

后来的话,索兰已经没有再听了。他听过无数遍,只是这次额外的刺耳,让他忍不住想要逃走。他不想再听两人的话,以至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

当他回过神时,才发现今天的夜晚...月亮竟已缺席。

漆黑。如墨般黏稠,像是沼泽般将他困于这片小巷。月亮,照母亲的话,是引渡亡者的舟船;若在无月之夜,纵然英杰于此丧生,也只能沦作孤魂野鬼。

更可怕的是,黑暗的环境,往往会给一些比鬼更可怕的人以可乘之机。

......

好在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纵使索兰自己也觉得没有回忆起塞尔克斯“人杰地灵”的一面,竟是那般幸运:如此幽闭的环境,索兰也无法给出自己到底走了多长时间。但当自然的亮光又一次反射入眼时,依旧使他物理层面上眼前一亮。

是宽阔程度不下于城区广场的密室。索兰第一时间反应到。光源则来自周边布满的橙黄色晶石,可惜佩塔卡并不在身边,否则按照她这几日展现出来的性子,必是不介意费些口舌来讲解的。

除那些之外,就是眼前的高台。三人高,六边形,阶梯从正面延伸到台上,正对上面的神像:一个表情肃穆的宽袍女性,她左手持一把布满裂痕的弯刀,右手则高抬捧起装满宝石的布袋。以及...无论是衣着还是面容,都像极了初见时的佩塔卡。

佩塔卡?索兰预备离去的脚步止在半空。他的眼睛死死盯在雕塑脸上,脚尖调转,朝着台阶走去。自己不能赌这里没有任何的危险,自然也不能回去拉佩塔卡过来...他心底为自己的行为找补道。

直到他听见熟悉声音的对话:“最后一遍,你确定是那个病——”

“我不用重复。以及,如果这种方法依旧不能奏效,索兰就迟早被祂拉到地狱中...”女人喃喃道:

“盗贼与交易之神,佩塔卡·巴塔索西。人人都将你的威名嫁接于那塔摩西身上,竟使得堂堂一族之神,只留下了这座荒冢。”

索兰看得真切,两道熟悉的背影站在神像面前,身上断断续续、恍如幻影。他们的脚下,躺着小时候的自己...

和一具神像模样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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