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房间里面。
褐色的少女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还一脸局促的沐凌冰，无奈地轻笑一声，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胳膊，江棠小声地说：
“凌冰，你看啊，芷当归妹妹的房间真大呢……好漂亮，很有女孩子的感觉？”
对外一向风轻云淡，清冷平静的沐凌冰，一旦靠近江棠，就会变得这般紧张，这般不知所措。
她的心脏跳的很快，身侧少女的气息，让她有些迷恋而上瘾。
“……棠棠你的房间也很好看啊，而且干净整洁……”
不会说话的少女，没看见江棠眼里一闪而过的挣扎扭曲，只是面色微红地盯着地上的毯子。
江棠继续温柔地小声说道：
“凌冰你不懂啦，我的房间...和芷当归妹妹没有可比性啦。”
沐凌冰听到这话，心里稍微有些别扭。
对她而言，那个布局简单，干净温馨的小房间，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被收留的那些岁月，是少女埋藏于心底最深刻的记忆。
“在我心里，棠棠的房间，和当归妹妹的房间也没有可比性哦？倒不如说，谁的房间也比不上。”
这是沐凌冰的真心话。
意思当然是江棠的房间在她心里，超过其他的一切房间。
江棠无奈地点了一下沐凌冰的额头，朦胧烟雾的眸中，落下层层诗意。
“凌冰你啊……”
与其说是责怪，不如说是宠溺。
沐凌冰心里满是暖意……那只点在她额头的手指，柔软细腻……如果，能握在手里，含于口中，甚至……放于（）中。是否，能够将其全部占有？
好想好想……
棠棠……
“不过……”
沐凌冰正想入非非的时候，身侧的江棠忽然张口，似有某种雨雾凝聚，语气不明地说道：
“我一直在喊‘芷当归妹妹’，凌冰则是喊的‘当归妹妹’呢……”
声音落下。
沐凌冰抬头，正好窥见江棠垂落的眼帘下，说不上的诡异。
那笑明明与以往别无二致。
为何……下意识感到颤栗？
“……沐家，一直都和芷家有着不错的合作关系，所以以前我便在宴会上认识了当归妹妹，一来二去……便算是有了联系。”
“棠棠若不喜欢...我不叫便是啦。”
少女压住心口的悸动，手指慢慢绕住了江棠的小拇指。两人的手指在地毯上交织，缠绕...沐凌冰感受着指尖温度，又看着那双纯色的眸子，一股冲动涌上脑海。
她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如同浇上岩浆，刺痛又灼热，无法呼吸，无法出声。
“……凌冰会怪我管的事太多嘛？”
江棠没有抗拒那只胡作非为的小手，也没有为沐凌冰的犹豫和挣扎而表现出不耐烦，她只是轻轻发问，声线缠绵而温柔。
沐凌冰发不出声，只能摇了摇头，红着脸……半晌，才挤出几个字：
“我，我...不介意。”
与其说不介意，不如说……
她期待被限制，被江棠占有。她不会反抗，亦不会有半点不满……交往的话，就应该是相互拥有对方的一切，不允许拥有一点小秘密。
一点，都不行哦...？
江棠点了点头。
沉默了片刻，她道：
“凌冰还记得我们相遇那天的事嘛？”
沐凌冰也点了点头，表示当然记得……倒不如说，根本不会忘。
江棠将一直挠着她手心的手指轻轻抓住，在自己手中摊开，另一只手的指尖在手心轻柔地滑动着……像在写些什么，又像只是随意打发时间的手段。
“我没有告诉过凌冰，其实……那天，我也刚和我的家人吵架。”
“凌冰一直说是我帮了你，可...你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也给予了我难以割舍的帮助，让我从痛苦的漩涡中得以挣脱...所以，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凌冰，谢谢你。”
细声细语，江棠的声音从不张扬。
她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和诗意，又带着一丝烟雨朦胧的梦幻。
沐凌冰总觉得心跳声变得更糟糕了。
怎么办...她如果现在昏迷过去，棠棠会为她担心吗？
无数的话语想倾泻而出。
心间许诺的话语还未传达至对方的心底。
如果...如果...她不是生在沐家，那该多好？那她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向棠棠表白，可以不用收敛地释放爱意。
世人的眼光，后代的传承。
她一点都不在乎，只要有棠棠，有如此温柔的棠棠便足够。
“不，不用谢的，棠棠什么时候，都不用跟我谢谢的。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沐凌冰克制着脑海中要撕裂一切的情感，有些羞涩地出声应道。
江棠却没准备放过她。
继续带着笑意开口：
“真的可以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吗？”
她的话更多是调侃，一句不曾在乎的玩笑。
沐凌冰却报以一腔赤诚，不带犹豫地认真回道：
“真的。什么都愿意。”
见沐凌冰如此认真，反而是江棠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摇了摇头，小声地念：
“凌冰...笨蛋。”
沐凌冰没回话，乐呵呵地傻笑。
许久……江棠才重新调整好状态，看着沐凌冰眼里那双青色的眸子，一抹决心在心头绽放，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回忆：
“那天，我照常和家里人通话，却因为无关紧要的小事，吵的很激烈……”
时光的河水开始逆流。
初二那年，江棠便自己一个人搬到了校外公寓。
寝室的女生嫉妒她长得漂亮，背地里说着她的各种坏话，用语言刺激她的心灵，说她母不爱父不疼，穷的衣服都买不起。
江棠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对那些风风雨雨，选择了沉默地将其全部承受。
她在抵抗利刃的同时，坚强……却疼得不得不哭。
于是，她选择了向父亲和继母坦白，想离开寝室，一个人去到外面居住。
继母坚决反对，说着与其独居花钱，不如回去嫁人，为弟弟攒点彩礼。父亲却拿着电话，站在阳台，抽着烟，犹豫了好久……最后。
顶着继母疯狂的吵闹 ，用一副沙哑的烟嗓，小声地答应了女儿的请求。
于是……每个月，江棠可以得到600块钱的租金，和400块钱的生活费。
这1000块钱。
是她父亲，对她最后柔软，也是继母能容忍的极限。
只是……
每次拿钱，江棠都会被继母狠狠嘲讽，说她一个女孩子家家，花那么多钱一点没有替过家里人考虑吗？
这个时候，她都会沉默，默默接受。
她其实很想说。
家里很穷，她知道……但是，花在弟弟身上的钱，比自己多了好多好多……她也有想买的小裙子，有想买的干净白鞋，有喜欢的娃娃，有爱吃的零食。
可她从不任性，也不能任性。
家里人的钱要攒着，要给继母的儿子，以后娶老婆。
她最大的作用，就是嫁个好人家，卖出个好价钱。
……江棠讨厌家里的一切，讨厌家里的贫穷，讨厌父亲的坐视不理，讨厌继母的刁蛮刻薄，讨厌弟弟的张扬跋扈。
她要找到能改变这一切的人。
把自己的处境，自己的命运，通通逆转。
沐凌冰也好……芷当归也好……谁都好，爱不爱，根本无所谓！
………………
那天吵架的原因，是江棠在要生活费的时候，电话那头继母讥讽的恶语：
【…………你果然就个散财女，养你真是我们家倒了大霉，不是老娘说你，要你有……】
多么难听的话，她都不曾有过吱声。
直到……
【果然，和你那死了的妈一样，一文不值，活该一辈子……】
话还没说完。
继母的电话里，第一次，传来了某个往日里从不出声，沉默忍受的少女，冰冷而幽邃的声线：
【臭婊.子，你再张口说一句我妈的坏话，我现在就回去弄死你！....我江棠，说到做到...】
……………………
【心脏在跳，耳鸣声刺耳】
【口干舌燥，想要拥抱】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
【但是，无所谓，我不在乎，也不想探究……就算，不是你也可以，沐凌冰...】
——江棠，往事回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