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早上好啊墨纤雪。”林锐择朝虚拟影像打了个招呼。
“呀......连上了呢,笨蛋林锐择。”女孩转身,她手里拿着一把木梳,看样子还在打理自己的头发。
她眨了眨眼睛,又朝镜头凑得更近了一点,整个画面现在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和一部分脸。
“昨晚我可等了你好久,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吗?”
【这孩子不是蛮通情达理的嘛,林锐择刚刚在慌什么。】天门启一双手抱胸,倚靠着沙发背,继续充当吃瓜群众。
“有人想杀我,当时情况紧急,没有把终端带在身边。”
“真稀奇啊,明明是第一次去千璃,就有人想要你的命?”墨纤雪往后撤了几步,银雀和天门启一的影像也出现在她那边的投影上。
“早上好啊两位,我家锐择没给你们添乱吧?这次幸亏有你们,不然我还得亲自去一趟。哎,想和学校里请几天假可太不容易了。”
【谁是你家的啊?】听到这话,林锐择心中暗暗不爽道。
“对了,工作完成的怎么样?”
天门启一挺直腰杆,他按住了林锐择的肩头接下墨纤雪的问话:“非常好,托墨小姐的福,才能获得这么好的【原核】。”
“欸?说到底这东西也只是令尊寄存在这里的东西,我只是继承了父亲留下来的东西而已。”
“那么请你把林锐择再借我几天,我还想调查出到底是谁干的。”一边说着,天门启一又拍了拍林锐择的肩膀。
丝毫不在意对方脸上那无可奈何的表情。
“没问题哦。”墨纤雪把木梳放在桌上,抓起放在椅子上的双肩包。
“这么爽快就答应下来了吗?”
“因为我也想知道啦,就那么简单。”
“再说了,这样的暗杀说不定还会有下次,没有找到幕后指使之前笨蛋林锐择都不算脱离危险。”
“我也这样觉得,锐泽兄,你怎么看?。”
“既然这样,我还要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时间,社长。”
“嗯,反正这段时间也没有别的委托,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墨纤雪背起双肩包朝投影里的三人摇了摇手。
“一定要把幕后黑手给抓到哦,不然扣你工资。”
说完,墨纤雪断开了连接,眼前的荧幕只留下一串代码。
“刚才你紧张个啥,我还以为你老板会把你臭骂一顿。”
“那是因为你们在场,她不好发作,等回去肯定要被骂死的。”
“我看不会这样。”
“不信就算了,我们还是聊聊正事吧。”林锐择收起移动终端,坐在沙发上。
“【原核】,你刚才也听到了。其实一开始听到我们天门家还有一个的时候我也非常吃惊。”
“你是说【人联航】从火星带来的那十个之一的【原核】?”
天门启一摇了摇头,接着又开始解释道:
“并不是,你也知道【人联航】早在十几年前就解体了,现在的十核被【阿瓦隆】、【方舟】和【生命长链】所控制。我家分得的只是原初十核的第一批克隆体。”
【原核】是一切阿米巴细胞力量的根源,同时像千璃这样的生态环如果想正常的运行下去也是万万不能离开【原核】的。
即便只是克隆体,也非常珍贵。有一颗就能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更不用说还有第二颗。
林锐择此时才知道自己这次工作的重要性,在内心也为自己完成了这次工作而感到庆幸。
“你被盯上的原因就是你送来的东西。”
“但对方就算杀了我,也无法改变【原核】已经送出的事实,而且说到灭口的话——”
林锐择看着天门启一的眼睛,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
“假如消息非常保密的话,为了让消息不被走漏出去,应该是你天门启一才有足够的动机。”
“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假如我要完成的事情是需要沾着别人的血才能做成事的,那我宁愿放弃。”
“请不要误会,如果你想杀人灭口,昨晚有无数个机会,可是你并没有这样做。”
锐择微笑,在银雀救起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信赖天门启一了。
“不过这样思考的话,其实有一个猜想非常符合逻辑。”
说完,锐择端起温开水又喝了一口。
天门启一想了想,在顺着对方的思路后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你是说栽赃陷害吗?”
林锐择放下水杯,他看了眼银雀又接着说道:
“目前来看是比较合理的说法,不过很明显对方的计划被银雀的突然出现给挫败了。”
“旧城区的这些商户或多或少都和我家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早些年我们天门家也只是单纯的做家具生意。
之后的事情......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对了锐择兄,你知道【黄金之翼】吗?”
“不知道,那是什么?”
“银雀,去把【黄金之翼】的档案袋拿来。”
“好。”
不多时,银雀拿着档案袋走了回来。天门启一接过袋子,从几张白纸里挑出一张带图的。
“这样的涂鸦,你在千璃见过吗?”一边说着,天门启一把那张资料递给林锐择。
看到白纸上的图案林锐择忍不住惊叹一声,这纸上的图案就跟自己在进入旧市区的甬道尽头看到的涂鸦一模一样。
都是破壳的带翅膀的卵下匍匐着一条白蛇。
林锐择放下资料,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见过这涂鸦。”
听到林锐择的话,天门启一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来。
“你见过?在哪?”
“我是从一条甬道进入旧城区的,就在那个甬道里。”
听完林锐择的描述,天门启一冷哼一声随后用轻蔑的语气说道:“非常符合他们的作风,简直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
“既然都要和你一起把幕后黑手揪出来,那就再多和你说些千璃的事吧。”
“昨晚银雀不是和你说过有一批热武器流入吗?这就是【黄金之翼】的手笔。”
“那么【黄金之翼】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
“之前一直不知道,他们拒绝谈判,自然也就没有提出过自己的诉求。”
“你的意思是现在有眉目了——为了原核?”
“也可能吧,但是他们之前都只是破坏了一些公共设施,然后留下同样的涂鸦。”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到目前为止还是对刺客那边没什么头绪。”
“去【阿瓦隆】,那里会有人帮我们的。”
“我们?我可完全不认识【阿瓦隆】那边的人啊?”
“在我面前就不用装傻了,你是墨先生的学生吧?墨先生原先可是【阿瓦隆】四羽之一的灰羽,阿瓦隆高层的干部。”
“这你也知道啊?”
“锦山老爷子把这事交代给我的时候就已经介绍过你了,你来这里也不只是单纯送东西的吧?”
“社长确实也和我提过,但她说不用强求。”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你的老师,墨纤雪是你的老板,你不该为他们排忧解难吗?”
“墨先生已经失踪很久了,这次来也是希望可以找到些线索。”
“你说什么?!”
灰色的军用皮卡凶恶的撞开庄园的铁门,车轮狂野地碾碎一切挡道的东西。
听到声音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窗外,一个头防毒面具身穿重甲的人站在皮卡车的车斗上。
他的双手握着固定机枪的把手,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大厅的窗户。
还没等天门启一说什么,银雀就猛地扑向他。林锐择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也做出了翻滚动作。
重甲人轻轻扣下扳机。
随后,机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子弹如雨点般倾泻。
霎时间,木料飞溅,棉絮乱舞,那些陈列着的家具器皿被弹幕打得粉碎。
三人都匍匐在沙发背后,这沙发镶嵌着钢板,能暂时防住机枪扫射,只是能坚持多久就没人知道了。
“银雀,你就没什么办法吗?”林锐择抱着头大声吼道。
“非常抱歉,我只是家政型的,完全不擅长战斗。”银雀用身子压住天门启一,她现在也在想办法,脸上少有的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我的阿米巴也不是战斗型的,更何况对方用的是重机枪啊!”林锐择咬牙,汗珠也大颗大颗从额头上冒出。
弹雨又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停下,林锐择闭上眼睛,他的听力比一般人要好一些。
尽管刚才他的耳朵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但是凭借着阿米巴细胞还是能够分辨出一些声音。
皮卡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五个全副武装的同样是戴着面具的人。
他们手持热武器,用手势分配好镇压工作后,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机枪手原地待命,三个呼吸很重的在往大厅跑,另外两个一个去了花园,一个去了停车位。”林锐择小声地对着另外两人说道。
“要来了!”
洋馆的木门被重重踢开,三个都是身着重型装甲,戴着防毒面具的人,热呈像显示沙发背后还有两人。
他们小心地靠近沙发,手中抬着自动步枪。每微微向前走一步,他们的呼吸就越发凝重。
“叮”伴随着清脆响声的还有从二楼抛下来的东西。灰色的手榴弹砸在地面上,随后又弹起。
“闪光弹!”其中一个重甲人惊呼一声,虽然闭上眼睛,但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和音爆让他们都恍惚了一秒。
就在这恍惚的一秒,苏琳手里的自动步枪朝着入侵者吐出火舌。
“隐蔽!隐蔽!”
子弹虽然无法贯穿坚硬的护甲,但如果打到脆弱的位置还是非常致命的,三个穿重甲的人连滚带爬的撤出大厅。
他们躲在防弹皮卡后面,其中一人谨慎地探出一点头,想要找出攻击他们的人。
另外一边
戴着幽灵面具的人穿着休闲的服装,他手里的武器也是一把老式冲锋枪,他摆出腰射的姿势,用手里的武器指着红眼镜银雀。
“举起手来。”
听上去是非常年轻的声音,大概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银雀愣了一下,不过很快还是按照对方的意思举起双手,另外一个在停车位没有收获的戴着狼面具的人也赶了过来。
狼面具用绳子绑住银雀的手,让她坐在花坛上。
幽灵面具则继续用冲锋枪指着她,并开始进行盘问。
“除了屋子里的人,还有其他人吗?”
“不知道。”
“老实点!可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那你不妨试试。”
银雀抬起沾了泥土了脸,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
“你这家伙!”被激怒的幽灵面具走到银雀跟前,他双手抓着枪杆,枪托狠狠地砸在银雀脸上,红色的墨镜也被打落在地。
并没有预想中的柔软触感,相反幽灵面具被枪杆传递过来的力震得酥麻。
银雀等待的就是对方近身的时刻,她轻易地挣脱了狼面具仔细系的收紧结——手腕伸出两枚刀片眨眼的功夫就把粗绳切断。
“什么!?”幽灵面具和狼面具同时发出惊呼,他们想做出反击,但是已经来不及。
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仆,恰恰相反银雀的战斗素养远超眼前的二人。
随后她像出膛炮弹一样对幽灵面具的腹部打出一记刺拳,对方发出痛苦的呜咽。手中的武器因为痉挛滑落。
银雀右手制服了幽灵面具,左腕转动了一百八十度,以非常极限的姿势扣住冲锋枪的扳机。
力道若多一分,已经打开保险的冲锋枪就会喷射子弹。
“不用管我,快去通知老大他们!”幽灵面具对着眼前举着冲锋枪的伙伴喊道。
“这是回敬你的。”说着,银雀的右臂向内又用力了几分,幽灵面具此时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条毒蛇缠住了一般。
尽管使出吃奶的力气,幽灵面具的挣脱也没让银雀移动半步。
“你要是现在过去的话,你同伴的性命可就不能保证了”
一边说着,银雀用指尖伸出的刀片挑开面具带子,面具随之脱落,露出一副消瘦的少年脸庞。
这少年因为缺氧脸已经被憋得煞白,他的五官扭曲,双脚拼命地蹬着。
“好,我知道了,我不过去。”
“放下武器。”
“我......”
“放下武器!我不会再重复一次!”银雀神情凶狠地喊道。
这副表情她很少表露出来,就连一直平静的灰色眼睛此时也布满血丝,充满压迫感。
“知道了。”狼面具弯下身子,小心翼翼放下武器,随后起身,双手举过头顶。
“踢过来。”
银雀的手臂缓和了一些,所以让幽灵有了喘息的时间,他努力咽下一口唾沫,用虚弱的声音对伙伴喊道:“不要......”
“这次我不能听你的。”说完狼面具用脚把武器踢了过去,金属剐蹭水泥地发出尖锐的声响。
“笨蛋......”幽灵看伙伴放弃了武装,只能无奈闭上双眼。
把武器踩在脚下,银雀松开了一直紧紧压着的手臂。
幽灵瘫软在地上,他开始贪恋地大口呼吸,随后是剧烈的咳嗽。
只是还没喘几口气,幽灵就感觉到自己的头部受到了一记强劲的重击。
看到自己伙伴的遭遇,狼面具拔腿就跑,只可惜他连玻璃门的把手都没摸到就两眼一黑了。
银雀很快用杂货箱里的绳子将两人绑住,左右手各拿着一把冲锋枪朝大厅的位置赶去。
重甲面具人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没有足够的武装后,又重新缩回了车身后。
他对伙伴做出了武装强攻的姿势,机枪手和他们一样穿着装甲,只是他的要更重一些。
机枪手接着外骨骼动力甲将固定在车斗上的那挺重机枪抬了起来,他把弹链挂在左肩,后腰上同时还挂着两个硕大的子弹箱。
“机枪手开始行动,看样子他们要强攻了。”
“也不知道苏琳去哪了,刚刚不是已经把他们给打退了,现在怎么办。”天门启一现在也非常紧张,但是现在他的阿米巴能力在这里派不上用场。
“苏琳小姐大概是去武器库了。”银雀小声地说道。
武器库在三楼档案室的一处暗阁里,从轻到重大概陈列着几十把。
“他们穿着的是军用装甲,要对他们造成实际上的伤害只能用榴弹或者火箭弹了。”
刚刚苏琳的解围让他又冷静了一些,他现在大脑在飞速运转,想着如何破局。
“榴弹倒是有,但是火箭筒——”
从中庭的一侧传来冲锋枪的声音。
“谁?”四个身穿重甲的人同时朝枪响的地方望去,感知到这一变化的林锐择毫不犹豫地跑向二楼。
“跑起来!天门启一跑起来!”
“可恶!”重甲人也意识到大厅的人在逃脱,他刚举起步枪准备瞄准射击,红眼镜银雀的弹幕就朝他呼啸而来。
子弹让他的准星发生了偏离,在林锐择左腰稍微靠外的位置留下一个弹孔。
虽然没有打中但还是擦破了林锐择的衣服和皮肤,他呲牙咧嘴地继续往上跑,不敢有丝毫怠慢。
看林锐择这神乎其神的逃跑技术,天门启一直接傻眼,他都来不及起身,子弹就已经在他头顶又留下了一排弹孔。
错过了刚刚的那一瞬间,就再也移动不了了。
红眼镜银雀用来掩护众人的弹幕停了下来,她放下手里的两把冲锋枪,眼睛瞪着距离自己没多远的入侵者。
“开火!”意识到对方已经在自己的射程范围内,重甲人的头领发出了口令。
【这次是我搞砸了吗。没在启一少爷左右......】
现在已经无法回避对方的弹幕,银雀反而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她听到了金属群蜂撕裂空气的声音。
下一秒,数不清的子弹洞穿了她的身体,衣服皮肉骨骼血液在极致的暴力中绽开一朵血之花。
巨大的冲击力把她像一张柔然的纸巾一样掀翻,她的身体在空中停滞了数秒,随后被重力狠狠带到地面上。
银雀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她重重摔在地上,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和睁开眼睛时一样的感觉。】她的眼睛被自己的血液覆盖,再也看不到什么。
作为仿生人偶,她虽然感受不到痛但是却可以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她能感觉到仅存的热量再一点点消失。
【这就是死亡吗?】她又想起了主管银雀以前看过的一部叫【秘密金鱼】绘本,这一个讲述死亡的故事。
【......不,我还不能死,至少不该是现在】
火箭弹带着浓烟的轨迹扎向中庭的几个重甲人,爆炸产生的碎片让他们的装甲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产生的冲击波也让他们尝到了器官被碾压的滋味。
苏琳依旧穿着睡袍,她一脸怒色,肩上扛着一把黑色的巴祖卡。
她朝那几人骂了几句很难听的脏话,林锐择帮她重新又装填了一发,还没等对方缓过来,又一发火箭弹朝着军用皮卡射去。
皮卡车被无情贯穿,被击中的油箱让本就猛烈的爆炸变得更加猛烈,皮卡翻出几米远。
落在地上只剩下一个不停燃烧的漆黑车架子。
“撤退!撤退!”
两发火箭弹的攻势让几个重甲人失去了战意,他们丢下了各自的武器相互搀扶着往外面走。
“哪能这么容易就让你们走!”天门启一手里拿着一把自动步枪,朝着那几人开火。
子弹无法打穿他们厚重的盔甲,很快天门启一手里的武器就哑了火。
一辆装甲车停在了天门启一家的大门口。他刚要往前去追那些人,就被银雀拦住了。
“放开我!”
“我们是为了您的安全设计出来的,不会放任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林锐择帮苏琳卸下了巴祖卡,他看了眼愤怒的天门启一和面色沉重的银雀,想过去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被苏琳拉住了。
苏琳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她头发凌乱皮肤漆黑,一只手按着林锐择的肩膀,然后一言不发的朝他摇了摇头。
眼睁睁地看着载着几个入侵者的装甲车扬长而去,天门启一跪倒在地,右手狠狠地锤击地面。
“可恶!”
几片乌云聚拢在林锐的头顶上的天空。
先是几声雷鸣,紧接着瓢泼大雨就从天上倾泻下来。大雨浇灭了硝烟与烈火。
整个世界只能听到天门启一的啜泣声。
林锐择此时也明白了苏琳为什么要阻拦他,此时不管说什么天门启一都是听不下去的。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