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佣往手臂里塞了一大捧蓝色的绒球花后，艾莉便被她们给小心地架到了方台上。
周围的壁烛被悉数吹灭，只剩下了头顶亮堂的水晶灯照得她视线发白。
大厅外圈的阴影里虽然人头攒动，眯眼仔细望去却什么也看不清。
艾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即便是吃席，自己也只是混入小孩那桌狠狠抢肉吃的那一档……
让她站到中间来成为焦点，这简直比架在杆子上挠脚心还折磨。
谁知道当站在这么多人的瞩目下时，作为婚礼的主角又该怎么应对众多宾客们的话语跟人情世故呢？
敬……敬酒吗？
艾莉小脸僵硬地瞥了站在侧面的司仪一眼，穿着白袍的牧师双手捏着本巴掌大的书，同样回以了她一个和善的微笑。
她抓着花捧的手心里早已满是细汗，也根本不敢去看对方的目光，眼睛一直在牧师的书封与布鞋之间来回飘忽。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宝了个贝的，真讨厌来这种地方！
自己定要找个阴暗的地缝狠狠钻进去缩在里面绝不出来即便被人唠一辈子也再也不要站在被众人围观的灯光下手足无措地抓着个破花等待人生毁灭的审判吔！
咚咚。
不多时，维克多便同样被打扮得仪表堂堂地，一边支开身后的佣人，自己理了理胸口蓬白的领襟，一边半步踩在红毯上轻轻跺了跺鞋跟。
悄无声息的细微魔力流顺着缝隙渗入毯子下，穿过了严丝合缝的木板板身在下方逐渐铺开……
很快，他便挑了挑眉头，侧过脸去望了眼主位的方向，随后踏上了方台走到少女的对面。
“恭喜你们，来到属于你们的幸福彼岸。”见维克多站定，牧师微笑着抬起左掌比向了他，开始了今晚的仪式：
“当你们的爱得到最美的阐释，就请你们以世界上最美的姿态看着对方。
“牵起您爱人的双手，用彼此最深情最真挚的目光，向她对方传达您最深的爱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优雅的手势引导着二人。
艾莉的双眸越瞪越大，短暂地用指甲硌了硌捧花的茎杆，这才犹犹豫豫地将花递向了牧师。
牧师眨了眨眼，迅速反应过来后将声音压得极低：“您应该将花递给他。”
“噢…噢噢噢…哦……？”
艾莉后知后觉地收回了小手，将捧花横过来，啪嗒一下搭到了维克多的双手上。
对……对吗？
她惶恐地看着老维，身板绷得老直，小妹儿立正了。
为什么她总感觉今晚的发展有些太出乎预料了呢？
现在也很奇怪啊！
虽然知道是要混过这场婚礼，但……
维克多看着艾莉一副赶鸭子上架，脸上满是比哭还难看的笑的表情，脸颊也不禁头疼地抽了抽。
他只能用眼神不断地示意着对方，目的直指他们脚下的空心方台。
艾莉：“？”
“各位来宾，尊敬的菲茨子爵、安德森男爵大人，以及——
“无敌的、勇敢的、强大的、威严的、性感的、迷人的、华丽的、皎洁的奥兰多公爵大人……”
“噗——”听到一半，艾莉开始努力回忆起自己有没有什么悲伤的事情。
牧师依旧面带微笑地念着烂熟于心的誓词：
“今晚我们齐聚一堂，在神明和祂的使从及所有的信徒的见证下，在教会的见证下，让两位矢志不渝的新人站在这里接受祝福与歌颂。”
还记得维克多刚才给自己示意脚下的方台，艾莉用手指悄悄点了点他的掌心，视线同样上下来回跳动。
托着只有自己手掌一半大的细腻小手，老维愣神片刻，用手指在微微湿热的小手里划了划……
安全？
艾莉挤起半边眉头，微微歪头，双眸比作大小眼。
见状，维克多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从今以后，他们将可能成为一体，他们在信仰和律法中是两个灵魂，而从今晚过后，他们将同心连理，走过一生……
“因此，我代以神明、神子与神女的名义向你们询问——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任何一种这两位新人不能合法的结合在一起的原因，请现在陈述出来。”
阴影中的窃窃私语与嬉笑声登时都停了下来。
全场寂静。
艾莉眼珠一转，对维克多告诉自己的情报有了些头绪。
难得安宁，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是在走过场对吧？
没人设绊，就连老维的便宜亲兄弟们也这么安分，说明现在的走向是对的。
对的对的对……
“埃德里克・维克多。”牧师叫到他：
“你是否愿意娶这位女孩为妻，爱她、尊敬她、维护她、保护她，无论在健康还是生病时，都作为一位称职且深爱的丈夫对待他的妻子那样，直至你们生命的终结？”
“……？”
不只是维克多，艾莉同样也被牧师的话给震住了。
布嚎！
一上来就这么大的么？！
这熟悉的一幕，早已触动起了那无数抛诸脑后，却又无比神似的影视剧作片段。
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维克多突然就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了，不安地咽了咽唾沫喉结鼓动。
低下头望着身前穿着纯洁白裙的娇小身影，他越想越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心里那古怪又自然的瘙痒。
不说的话，默认想来也就那样，就当是场能够改善心情的玩笑；可拒绝的话，虽然能暂时畅快地一笑而过，却又莫名有种遗憾的感觉，好像错过了很可能会成为自己未来的芥蒂……
即便早已经历过各种大大小小的错误选择了，可这滋味当真不好受，任谁来都不愿意再尝一把……
不不不不。
维克多用力地闭了闭眼，自己这是想哪儿去了？
回过神来，他重新感觉到了身后好几道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
有子爵老登……
有艾莉她家的那位男爵……
还有他的兄弟姐妹以及半场加入的奥兰多公爵……
不行。
他没有时间纠结他们为什么执着于此了。
先把事态压下去停止发酵才是最佳的选择。
“我愿意。”
维克多朗声道。
“？？？”
压力突然就来到了艾莉身上，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老维。
牧师从面朝维克多转而转向了她：
“艾莉，你是否愿意娶这位先生为夫，爱他、尊敬他、维护他、保护他，无论在健康还是生病时，都作为一位珍惜且深爱的妻子对待她的丈夫那样，直至你们生命的终结？”
“哈？”
艾莉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明明一个连婚都不太可能有机会和意愿去结的人，居然要在这种场合回答这样的誓词……
不对吧不对吧！
她明明连恋爱都没有谈过诶！
有点羞耻啊魂淡！
艾莉扒着维克多的双手欲言又止，遂抬头看向对方，笑容与细眉一齐抬起，眼神里满是夸张的狐疑。
为什么啊？
这样子搞？
维克多只能轻轻点头暗示她，之后便悄悄飘走目光。
“我…我……”艾莉深吸一口气，银牙紧咬，“愿……愿意……”
草！
她在心中暗骂。
敢框她，她就给老维吉尔扯掉。
二位回答完誓词，牧师满意地拍了拍手：“请新娘与新郎交换彼此的信物。”
艾莉听不懂牧师的意思，闷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维克多被叮嘱过，于是飞快地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戒指。
一边紧紧将她的双手攥在自己的掌心里，一边将戒指放在了捧花的花球上，共同握着那束象征着真理与纯洁的紫阳花。
虽然脸上依旧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可微微泛红的两颊却出卖了维克多真正的心情。
自己怎么会因为握着她的手而感到害羞呢？
“让我们祈祷人类的创造者和保持者、精神荣耀的给予者、永世救赎的赐予者——神明大人，赐福这枚戒指，让戴上它的人永远不会被灾难与不幸染指。”说着牧师虚扶着两人的后背，让他们一起将鼻尖轻埋到了花叶前默默祈祷。
做戏良久，艾莉悄悄眯着眼缝，想看看牧师的葫芦里接下来还买什么药时，对方便双手合蜷着低声跟他们提示起来：
“维克多少爷，快抬头，该吻新娘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