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
维克多凝神细看，果然发现不对劲。
此刻的多莉丝，脸上再无之前的痴迷与疯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与漠然，与之前画像上的那张脸，神态如出一辙！
她的左眼依旧是原本的颜色，但此刻却空洞无神，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翳；
而她的右眼，竟然彻底变成了如同‘精灵’显形时那般——空洞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纯白无瞳！
这种直接占据他人身体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防不胜防！
被附身的多莉丝，或者说，现在操控着这具躯壳的‘精灵’，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它只是僵硬地站在那片狼藉的边缘，异色的双眼，一碧一白，就这么直勾勾地、毫无波澜远远望着维克多和艾莉……
刚才那种令人窒息的阴冷压力，现在反而收敛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附身的原因。
之前那种毁天灭地的狂暴攻击已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默、更加漫长、更加令人心底发毛的对峙。
周遭只剩下爆炸后的余烬和尘埃，在昏黄的光线下缓缓飘落……
这比直接的攻击更加令人不安。
未知的意图，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人不得不时刻紧绷着神经。
“它想干嘛？”艾莉已经缩到了维克多身后，小声嘀咕着，从他胳膊后面探出脑袋。
老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魔力依旧在体内缓缓流转，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袭：“先别动，观望一下……”
他也想知道。
他能感觉到，附身在多莉丝身上的‘精灵’，气息虽然依旧诡异而强大，但似乎比之前直接现身时，要平稳了一些？
至少不像刚开始时的那种无差别狂暴了。
人类的躯体限制了它的能力？
亦或者……它改变了策略？
现在怎么打？
攻击多莉丝的身体么？
先不说这是否会对‘精灵’造成有效伤害，毕竟刚刚的乱斗就足以说明，维克多拿它基本没什么办法。
更何况，万一失手杀死了多莉丝，克莱夫家族那边，绝对会掀起滔天巨浪。
而且，哪怕攻击能迫使‘精灵’脱离多莉丝的身体……
以他现在的状态，再加上后援那三位同样摸不着头脑的高级魔法使，真的能应付这么一个，可以无视大部分魔法、自由‘渗透’防御的无形存在吗？
维克多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
思来想去，老维还是打算先带着艾莉，小心翼翼地从书房废墟中相对稳固的地方挪动，试图离开这片狼藉之地。
果然，那个被附身的多莉丝，同样动了……
她迈着同样僵硬怪异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与两人始终保持着大约十来步的距离。
既不靠近，
也不远离。
无论维克多和艾莉走到哪里，她就像一道如影随形的幽灵，静静地缀在后面，那双异色的眼睛，也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俩……
这种感觉……
多少比之前被漫天杂物追杀，还要更让人感到毛躁。
就像走在路上，明知道身后有个疯子拿着刀跟着你，可他就是不捅你，只是跟着你，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你……
叫人头皮发麻，后颈发凉。
“维克多！我的孩子！你怎么样了？！”
一个洪亮而充满焦虑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菲茨子爵，在一众骑士的簇拥下快步赶到。
这位平日里威严的暮年贵族，此刻脸上满是焦急与后怕。
他几步冲到维克多面前，一把抓住维克多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语气又急又怒：
“该死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回来就听说城堡出事了……你没受伤吧？那些该死的守卫呢？！巴顿！巴顿！”
“我没事，父亲。”维克多抽回手臂，语气平静，“冷静点，这只是一些……意外。”
“意外？这叫意外？！”菲茨子爵指着如同被龙犁过的书房，声音都在发抖，“整座城堡的防御法阵都被触发了大半！看看这里！这简直像是被一支军队给轰炸过！”
子爵的目光随即转向维克多身后不远处，那个如同鬼魅般杵着的‘多莉丝’，以及她头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和诡异的白色右眼，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脸色瞬间铁青。
“那是……克莱夫家的小丫头？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弄成这副鬼样子？”
子爵的眼神锐利起来，显然也注意到了多莉丝身上那诡异的气息和不同寻常的伤势：
“是她干的？！袭击你的是她？昨天也是这样！
“克莱夫家的人呢？巴顿！立刻派人去克莱夫家！我要让他们必须给我个交代！”
不等维克多回答，菲茨子爵已经怒不可遏，“真是岂有此理！克莱夫家族是想做什么？！公然袭击贵族！这是宣战！我现在就——”
“父亲！”维克多加重了语气，打断了他，“事情很复杂，您听我说，多莉丝……被人利用了。”
“利用？！”菲茨子爵顿了一下，随即怒气更盛，“被谁利用？！不管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我儿子，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克莱夫家必须给个说法！”
菲茨子爵显然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多莉丝的袭击行为，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克莱夫家族的纵容、甚至指使。
城堡被搞成这样，自己的小儿子也险些受伤，这无疑是对菲茨家族的严重挑衅！
“现在不是追究克莱夫家族责任的时候。”
维克多看了一眼后方面无表情的多莉丝，随后拉住了老爹的袍袖，攥住了他的手腕：“找克莱夫家族的麻烦并不能解决问题，父亲！”
“哼！”
“那个袭击我们的东西很诡异，不是普通的魔法使或者魔物，多莉丝只是一个载体。”维克多压低声音跟老登说道。
他言简意赅地将‘精灵’的存在和附身的情况，快速地向父亲解释了一遍。
当然，关于艾莉的特殊体质这项信息，他给隐去了。
菲茨子爵听得目瞪口呆，脸上的愤怒渐渐被惊愕和凝重所取代。
作为一方领主，他听闻过各种奇闻异事，但这种看不见还摸不着，甚至能轻易附身他人的诡异存在，同样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棘手和不安……
“无形的……精灵？还不能攻击她？”子爵喃喃自语，显然也被这超乎常理的情况给镇住了，“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目前还不清楚。”维克多道，“但现在最好不要再激怒它了。”
“那现在怎么办？”
子爵看向维克多，语气中带着询问和担忧：“这个……东西，就这么让她跟着你？”
“只能先这样了。”
维克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到一阵疲惫。
“它现在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只是跟着。
“强行驱离的话，我担心会再次惹恼它，而且，我没有把握在它脱离宿主后，能彻底解决它。”
菲茨子爵听得半信半疑，但看到儿子凝重的表情，以及那个杵在门口、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多莉丝，他只能强压下怒火。
与其让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在暗处窥伺，不如让它暂时留在明处。
虽然瘆人，但至少还能随时掌握其动向。
“好吧……维克多，既然你决定了，我会加派人手，严密监控城堡内外！有任何异常，你让他们立刻向你汇报！
“另外，你需要什么补偿？或者需要什么防护措施？尽管开口！”
“暂时不用，父亲。”
“呵，你小子——
“还有这孩子……”他看向艾莉，语气缓和了些，“你没受伤吧？让治疗师给你看看！”
“不用，父亲，我能帮她恢复好的，也借此练习练习治愈类的魔法。”
魔法无法作用在艾莉身上——治愈是无效的，反而还会暴露艾莉的特殊体质。
子爵应下，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清理现场，修复破损，安抚城堡内的仆役和守卫。
终于哄好了老登，维克多竖起食指，继续补充道：
“父亲，关于克莱夫家族那边，也先不要声张。多莉丝现在的情况很特殊……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的东西很多，我们需要时间调查。”
菲茨子爵看着儿子疲惫却依旧镇定的脸庞，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智超于常人，既然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子爵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听你的。但是，维克多，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不用那么夸张，父亲。”维克多打断他，“过度的反应可能会刺激到它。保持正常的警戒就好；
“另外，您能不能派人去查一下那位老画师的情况？确保他的安全，但不要打扰他，也别让他离开城堡的住所。”
“好，好，我马上去安排。”菲茨子爵连连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大哥、二哥还有安妮他们听说出事了，也正赶过来。”
话音刚落，书房废墟的另一头，又出现了几道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