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戈壁。”
远处的礁石下传来女孩的骂声。
“为什么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会有螃蟹啊?”
“这合理吗?”
“啊吖!放开我滴手指!!”
蹲在被清理出一片空地的小岛边缘,老石拍了拍手里的木屑,将烧起的火越吹越大。
原始社会技能点全是跟贝爷学的。
噢。
还有德爷。
不过德爷有点太生猛了,他学不来。
最初的几天——或者说,最初的几个“星辰明暗周期”,两人都有些浑浑噩噩。
毕竟这里没有昼夜更替。
无时无刻,地面上都纯粹是比海岛夏夜还要亮一些的光照。
温和不刺激。
两人躺了好久,饿了就啃啃野果,渴了就……
嗯……
渴了就渴了。
果子勉强能补一点。
更离奇的是……
水里开始刷鱼虾蟹贝了。
就很抽象。
差点忘了,哪怕是这个破角落,大抵也算游戏的一部分……
不过本源魔力已经没啥用了。
毕竟没有自然的元素魔力,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纯纯哑火。
生活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放下很多东西后,能发呆放空的时间多了好多。
甚至有点轻松?
体质摆在这儿,基本的生理需求淡化了不少,除了老石饭量大了点之外,二人甚至连卫生上的问题都没遇到过……
真到快渴死,可能要尝圣水的时候,石茂才自告奋勇,捧起沙滩边清澈的海浪试了试……
看着颜色不太对。
一点都不像那色儿。
——海水能喝你敢信?!
还是甘甜的,和特么某夫山泉一样!
这怎么可能会有海产啊?
他不理解。
难度直接没了好吧。
什么度假版荒岛求生……
嘛。
还是得做做样子的。
嗤——
随着柴火的添入,火焰愈烧愈旺。
不一会儿,冷安便拎着一张略破的渔网,沿着银色的沙滩往这边走来,银色的长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
她一边拖着网兜,一边带着莫名有些傻气的怪笑:“鹅鹅鹅鹅——刷垃圾了窝草!”
“什么?”
“这爆率真有点邪门了吧。”
说着,她亮了亮卡在网里的拖鞋。
只有一只。
还是粉色的。
石茂才:“???”
这……
自己难不成得去统计统计她的爆率吗?
“如果能刷啃只鸡就好了……”冷安将乱七八糟的水产噼里啪啦倒在老石旁边,念念不忘地嘟囔着。
他嘴角抽了抽,默默剖鱼去鳞去内脏。
老石严重怀疑——所谓的“刷新”,根本就是那个已经停摆的游戏世界,在规则崩坏后,随机往这个“边缘地带”倾泻一些数据垃圾。
而冷安,凭借她那横跳的欧皇体质,总能从这些物品里淘到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东西……
“你确定这玩意儿有用?”他瞥了一眼那只粉色的人字拖。
“呃……我忘了是啥做的了,橡胶吗?应该有用……吧?”
老石懒得跟她争辩这个。
他更关心的是下一顿。
“螃蟹呢?你不是说有螃蟹夹你?”
“跑啦。”
“?”石茂才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真的,它掉石缝里刷没了。”
“可惜了。”他有些惋惜。
火焰噼啪作响,蓝色的鱼被烤得滋滋冒油,散发出奇异的香味。
头顶的星空依旧璀璨得不真实。
那些巨大的星球仿佛触手可及,缓慢地在墨色的天鹅绒上移动,投下变幻的光影……
“说起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冷安突然问道,“在城堡外面,你看到我的时候那个表情,简直就像见了鬼一样。”
他忍不住笑了:
“确实吓了一跳……突然发现自己的好友变成了一个小女孩,任何人都会被吓到的。”
“什么叫小女孩?这叫娇小可爱好不好?审美啊!审美!”她不满地抗议。
“好好好,娇小可爱。”石茂才给鱼翻了个面,笑着举手投降:
“不过说实话,你适应得比我想象中要快。”
“为什么要适应?生理上的玩意儿我见多了。”女孩收着下巴,在脖颈前挤出米其林轮胎,“你看的哪次不是我发的?”
“停停停。”老石摆手转移了话题,防止她把刹车拆掉车门焊死。
“这身体最主要的是体力弱,但也有它的优势。”
“比如?”
“比如不用刮胡子,可以撒娇卖萌蒙混过关,模糊别人的第一直觉,还有……”冷安眨了眨眼睛,“能让某个人心甘情愿地保护我?”
老石脸上一红:“谁心甘情愿了?我是出于道义责任。”
“是吗?”女孩笑得狡黠,“那为什么你宁愿透支魔力也要强行抵挡呢?从承伤方面,合理替换的话,其实我更适合扛技能的说。”
“因为我们是朋友。”他咳了咳声,认真地说,“是兄弟、是死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最好的唯一的………………哥们。”
女孩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这样啊……?”
“怎么了?”石茂才察觉到她语气的变化。
“没什么。”她摇摇头,“只是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们没有穿越,如果我们还是原来的身份,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还是按部就班……做朋友的,正常生活吧。”老石毫不犹豫地回答,“毕竟我们的性格这么合得来。”
“真的吗?”冷安侧过头看着他,“你不会因为我的真实身份而觉得奇怪?”
他愣了一下,然后摇头:“不会。你就是你,不管灵魂是什么、原本是什么——你就是我认识的冷安。”
她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油嘴滑舌……”
“我眼光一直很好,得亏我当初发现你,不然——”
“吃柠檬兵!”
夜色渐深,头顶的星空越发璀璨。
两人并肩坐在沙滩上,听着海浪轻柔的拍岸声。
“老石。”她突然开口。
"嗯?"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重新选择,你还愿意和我一起经历这些吗?”
“想不想都是这样……”他思考了一会儿:
“虽然危险吧,但也很有趣。如果能重来,我当然还是同样的选择。”
“即使可能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
“即使如此。”石茂才的声音很坚定,“因为这里有你。”
“你这话说得,好像是鸡掰恋人似的……”
“纯挚的感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刻意的区别,只是身份不同,所以形式上会略不一样。”老石认真地看着她,“我们确实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她愣住了,没想到对方会说得这么直白。
“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这很复杂。”老石继续说道:
“但管那么多干什么?谁能陪我过往后的人生?
“我又能全心全意地信任谁?许多秘密、许多话,又该和谁说?
“我们的身份,我们的处境,现在一切都很乱。
“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我在乎你。这我必须承认……
“比在乎任何人,都要在乎得多。”
“唔……”
“按部就班,娶妻生子,后面还有多久啊?
“四十年五十年?孤独?谁爱去谁去。
“我当然要把你从你那狗窝里给拖出来,哪怕是绑都得给你绑到网吧里一起开黑;
“中年打麻将,老了去钓鱼,不行了躺ICU拼好床;
“生女儿?我直接给小比崽子养成黄毛抢人;
“生儿子?这我得狠狠看看你的彩礼结不结实……”
“?”
冷安小脸上露出一副既语塞又难蚌的表情。
“大抵……就是这样吧。”他欲笑又止地蒙了蒙嘴:
“不然人生怎么过?意义从哪儿来?老了怎么跟孩子吹牛?——我真有哥们一起上刀山下火海。”
“最后两段有点变态了兄弟……”
前面还行。
——黄毛和彩礼删掉。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了。
这是他的人生。
他不该被乌七八糟的世俗左右。
既然身份已经变了,自然接受就好……
猛猛抓在手中,不让任何属于自己的溜走!
老石躺在沙滩、躺在草丛、躺在水面、躺在藤床上……
想了很多——
该算什么?
他十指相交,食指轻点着手背,似乎是在脑海里再三组织语言。
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她清晰郑重地开口:
“我喜欢你。”
“噢。”
“……”
望着对方毫无波澜的回答,石茂才感觉好像都对,就该是这样。
但又哪哪都不对……
对吗?
怎么……
怎么怎么……!!
这么……
平淡啊?
一点浪漫气息都没有……
沟槽的。
察觉到气氛好像有点古怪,一点都没那种尴尬的氛围,冷安犹豫地补充道:
“我也……喜欢你?”
“……”
老石绝望地捂了捂额头。
算了吧。
一点酸腐味都没有。
纯纯臭豆腐……
活该找不到女朋友。
傻点也挺好的……
“笑什么笑?”她微微呲牙眯眼瞪着他。
“我想到点高兴的事。”
“别勾八想了——你还记得精灵说的话吗?”
女孩突然问道。
“‘再见’吗……?”
“嗯嗯。”
“我都不知道得过多久……”
“不不不。”她摆了摆纤细的手指,“这个世界虽然关闭了——但其它世界还在啊!咋光盯着一个游戏玩啊?”
说着,女孩跟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抽出一张扑克。
只见原本空空如也的牌面上出现了图案——
一扇半开着的门扉。
门外,是无尽的星空与世界。
“当当——”
“啊?”他皱着眉头,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哪儿刷出来的?”
“螃蟹。”
“……”
扑克牌咬人事件……
他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牌面:“不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准备。而且说实话,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为啥?”
“因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抬手轻轻压下女孩的手背,“离开这里,可能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纯粹的时光了。”
“嘶……说得也——唔!?”
一只温厚的大手忽然抚上她的脸颊,将她拉了过来紧紧吻住。
他始终记得见证下的誓约:
爱她。
尊敬她。
维护她。
保护她。
无论在健康还是生病时。
都作为一位称职且深爱的丈夫对待他的妻子那样。
直至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