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一年过去。
空气中弥漫着新学期的躁动,新生入学、老生升学的开学祭和往年般别无二致。
五河士道站在走廊看分班表时,无意瞥见那个曾经形影不离、如今却隔着人海的身影——千秋万哉。他穿着崭新的制服,侧脸在晨光中依旧俊逸,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千秋?”士道尝试呼唤。
千秋闻声转头,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对普通同学般的微笑。
“哦,五河。早啊。”他的声音依旧清朗,眼神却平静无波,带着刻意的疏离。
“分班了,你在隔壁……”
“嗯,看到了。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千秋微微颔首,礼貌又迅速地结束了对话,转身汇入人流,留下士道满腹疑惑。
这不是争吵后的冷战,更像是某种单方面的、无声的告别。
——自开学起,便是如此。
偶遇时寒暄几句,却从不深入,更不再有放学后的邀约与相随。仿佛在是刻意地保持距离……
那个捧着象征超高人气的零食山、随性叼着Pocky棒、用翻盖机拍下日常的千秋,尽管仍一如既往,但又仿佛被留在了高一的时光里。
士道不明白原因,只能将这份疏远默默压在心底。
时间在疑惑与疏离中流逝,命运的齿轮却开始疯狂转动。空间震的警报,精灵少女的降临,封印灵力的重任……士道的生活被彻底颠覆。
他目睹了夜刀神十香初临时的懵懂与恐惧,笨拙地为她取名,分享黄豆粉面包的甜蜜;他闯入四糸乃制造的寒冰结界,承受着冻伤,只为安抚那个胆怯的兔子玩偶少女;他直面时崎狂三枪口的威胁,在那双异色瞳中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悲伤与执念;他见识到被另一面的疯狂下所折磨的琴里,在灼热的火焰中挽救妹妹的生命;他忍受着八舞姐妹争宠的喧闹,在皓月下的风暴见证她们甘愿共存的真心;他聆听诱宵美九天籁般的歌声,也承受过她因失望与不信任人类带来的冰冷敌意;他解开七罪扭曲的自卑,让那个躲在完美伪装后的少女重新拥抱阳光;他想让鸢一折纸走出被因果玩弄的绝望中,即便二次回到过去,妄图改变既定;他理解了本条二亚用不正经笑容掩盖的伤痛,直面嗫告篇帙揭示的残酷真实;他毅然走近锁上内心的星宫六喰,以身为钥解开心房,以心纳之互视家人;他最终面对了所有事情的根源——崇宫澪,在绝望的读档中寻找救赎的微光……
每一次相遇,每一次危机,每一次拯救。士道在精灵少女们的心之迷宫中跌跌撞撞,伤痕累累,却始终温柔地伸出双手。
而在这喧嚣命运的幕布之后,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阴影里总有一道目光静静注视着。千秋万哉倚靠在断壁残垣后、躲藏在树影婆娑间、或是立于远处的高楼天台。他手中那台被称为“阿赖耶”的绿色穿山甲挂饰翻盖机,镜头无声地对准了场景中央的士道和精灵。
“咔嚓。”
士道于高空中被十香接应、kiss。
“咔嚓。”
士道在暴雪中将四糸奈送回四糸乃的身边。
“咔嚓。”
士道面对狂三黑洞洞的枪口,眼神坚定。
“咔嚓。”
士道久违地单独与琴里大玩特玩一番。
“咔擦。”
士道和十香高举巨剑,将耶俱矢和夕弦引以为傲的风暴一分为二……
每一次快门按下,都精准地捕捉了士道与精灵命运交织的瞬间,记录下他作为“主人公”闪耀的时刻。屏幕的微光映在千秋的眼底,深邃难辨。
“……真帅啊。”
时间还在流逝,直到了那一天……
——异世界的灾厄降临到这个世界。
十香与澪离去以后,被无尽绝望扭曲的神秘精灵——Beast,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力量不速莅临。
“骗人……的吧……”
在惊讶之中,七罪的喉咙止不住地颤抖着。
琴里,狂三,六喰,耶俱矢,夕弦,美九,二亚,甚至连那个折纸(四糸乃同样负伤,但陪在七罪身边),全部都毫无抵抗的被干掉了吗……
负责保护士道的女主角们,尽数倒在了地上。
完好无损的——只有七罪。
而被十把黑剑护拥身边的Beast,正为了结同样卧倒在瓦砾上痛苦呻吟的士道,不断行进。
“——唔……,啊啊啊啊啊——!”
乱糟糟的头发缭乱着,手持着像是树枝一样短剑的娇小少女,向着Beast发起了突击。看到她的样子,士道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七罪……!?”
以折射光线制造幻象的“卑鄙”手段,假寐Beast的注意。再无声无息中,七罪将短剑贯穿Beast的胸膛。
原本以为能将其一击毙命……
但是——Beast胸前被第六之剑开了“孔”,将短剑吞了进去。
“……!?”七罪屏住呼吸,被Beast将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漆黑瞳孔震慑原地。
要……要死了……
漆黑的利爪在眼前放大,七罪绝望的内心如此哀叹。
“七罪!!!”士道发出凄厉的呐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唰!!!
“……?”Beast的攻击落了个空,扭头看向一旁不远处,从刚才眼前一闪而过的银白身影。
“没吓坏吧,小家伙?”
清朗又令人安心的话语在七罪耳畔作响。
倒下的众人颤颤抬起头来,纷纷看向那个突然闯入战场,救下七罪的人。
“……欸……?”
“你是……千秋!?”
士道一眼辨出了那许久未见的银白短发面庞——千秋万哉!
“……啊,虽然是一时忘了你这张底牌的存在,但你的灵力也早就随令音的离去也消失了吧?快逃啊,万哉!”
琴里念念有词着其他人很难不满腹困惑的话,然后催促千秋赶紧逃离原地。
“……”Beast漠视来者,没有就此放弃停下攻势,再度抬起手腕的漆黑利爪,奋然突袭。
“……”千秋却处之泰然,对周围的声音置若罔闻,透过戴在眼前墨镜凝视化作残影的Beast,但似乎并没有想要闪躲的意思。
“……喂…喂!快躲开呀!!”相反七罪快要被吓破了胆。
“……啊?!”
下一刻,士道和其她精灵不由得一副哑然的样子。
利爪的尖端即将触及到千秋时,却突然停在其面前。Beast保持着一手伸出利爪的动作,似乎被什么东西拦住脚步。
“……吼…?!”
Beast低下头颅,被停滞半空的缘由微微一惊。
——是树根。犹如触手一般的树根,将Beast的手脚、身体、剑柄重重缠绕住,难以动弹。
紧随着,天空雷鸣交响。
“轰隆——!!!”一发雷柱从苍穹笔直地轰然降下,结结实实落在Beast身上。
“啊啊啊啊——!!!”
全身麻痹的痛苦令Beast大声哀嚎,似乎还冒着一缕黑烟。
只听雷柱落下掀起的气流一声“呼啦”,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千秋头顶吹飞而出。
如瀑般柔顺的银色长发在七罪余光中骤然散开,狂舞飞扬。
“抱歉把两位从长眠中唤醒了。”
这是与方才略显中性的磁音,截然不同又清越如铃的女声,从千秋……现在该称作万哉的嘴边发出。
万哉摘下墨镜,晶莹剔透、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眸轮次带着歉意地瞥向身后的两个身影,表情苦笑道。
“毕竟我就除了灵力多外,实力超弱嘛……”
“不会,倒不如说……”
“谢谢你能让我们再回到这个世界。”
一个发辫长及腿部、身着紫色教皇服饰的粉发少女,以及一个具有两对天使般的羽翼、穿着黑色连衣短裙的金发少女,相继来到千秋两侧,面带轻笑谢意道。
“她们两个……也是精灵吗?”
七罪对此低喃一声。
“……凛…祢?万由里?!”
士道完全出自下意识地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万由里……那位曾于几位精灵灵力中诞生,对士道心生天性般的爱恋,也在士道怀中消失的女孩!而另一位粉发少女,他却感到一种强烈的既视感,仿佛只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尽管名字能脱口而出,但具体的记忆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她…是谁?为什么感觉…那么熟悉?”士道茫然地低语。
其他精灵,也都露出疑惑的陌生神情看着凛祢,但对万由里,如琴里、四糸乃、美九等人,则明显带着震惊和熟悉。
凛弥和万由里
“要想「扒光」她,最好就趁现在哦。”
万哉不忘提醒,明显是说给七罪听的。虽然七罪的短剑被Beast吞掉,但她还有从四糸乃那借来的。
只要将对Beast犹如氪物的短剑刺中,就能将她的力量分散。
“可那家伙的样子……明显还在虎视眈眈我们吧?”
“请安心,我不会让她动你分毫。”
“我也会掩护你的,七罪小姐。”
凛弥与万由里宽慰鼓励道,不远处的士道也投来信任的目光。
“上吧,七罪!”
“那这孩子就交给两位了。”
万哉已经不知何时来到士道身边,将其搀扶起来。
“谢谢。你……是我认识的千秋吧?可你的头发……?”
惊喜一齐接踵而至,士道早已不知该如何顾及和理解现状。
彻头彻尾的女生——说的就是眼前的万哉。头发比原来秀长,赤红的珠宝代替原本湛蓝的瞳仁,轻吐的嗓音也更沁人心脾。
“嗯?啊……原来假发在不觉中被弄掉了么。”
万哉貌似也才发觉脸颊旁的发丝令她有些搔痒。表情有些想要咬大拇指头指甲般的讶异,轻抿了抿唇,又甩了甩首。
“算了,反正这个世界会重来一遍。”
“重来?”
士道对此字眼感到疑惑,但万哉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观望着不远处的战斗,甚至拿出“阿赖耶”准备拍照。
“<凶祸乐园>!”
“<雷霆圣堂>!”
凛弥与万由里的参战,让战情肉眼可见地迎来转变,胜利的天平不再显现出对Beast倾倒的迹象。
致胜的一击,也自然落到那个愿意为同伴挺身而出的娇小身影肩上。
“——大家都……由我来……守护……!”
“呜……咕、啊、啊啊啊————!”
“咔擦。”
这一次,七罪真正确认自己命中了这头怪物。
被树根束缚、原负于Beast身边的十把剑,突然闪起强光,灵力的余波荡向四周,剑刃们支零分散。
力量的剥离,加上刚才凛弥与万由里的联手重创,似乎换回了Beast的某种意识,暴戾的气场大大减弱。
“……我,难道……是……”错愕又带着些理性的声音从Beast口中呢喃。
“……从一开始,我就对你的灵力隐隐猜测……”万由里这时说道,带着不敢置信的口吻,“你……莫非是十香吗?”
震惊这类情绪能在短时间内得不到一点歇息,难道就不会累垮掉吗?
——答案是显然不会。
所有人无一例外的,再次被这种情绪掌控表情。尤其是士道,这是最令他意想不到的“玩笑话”。
“你确定吗,万由里!?”
万由里颔首,表情毋庸置疑。毕竟她的诞生,也有十香的一份力。
听到“十香”的名字时,Beast也有所反应地肩膀猛地一抖。
“——呜,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听闻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实,或又是回想起什么,Beast放声大叫起来。
手腕上的利爪变化作一柄大剑,往空中挥砍留下一道月牙的爪痕,将空间撕裂开。
“那是——<鏖杀公>!?”士道一眼识出那柄大剑——十香的天使!
只见Beast跳进空间的裂缝,并随着裂缝自主合上,她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啊……”士道抬头注视天空良久。
Beast……离开了……带着如此之多仍解开的谜题下……
“戈当戈当……”一片沉默中,唯有万哉捡着Beast遗落的十把剑沉闷的金属声作响。
“……我想,中场休息阶段,该能解释一部分缘由了吧?——譬如你的灵力是怎么回事?千秋万哉。”
琴里的声音打破沉寂,所有人也将视线投向万哉。
“……你要不还是先替你哥解释一部分?琴大司令。”万哉专心打量着剑,貌似暂时没那解释的功夫。
所有人也同样在意为何琴里会认识万哉。
“琴里……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认识吧?”士道替其她人提问道。
“……千秋万哉,在过去灵波检测中,毫无疑问是名精灵。”
“欸——!?”“原来过去精灵还不止我们这些?”“不会吧……”“吼吼,藏匿功夫倒挺有一手嘛。”“……”诸如此类的反应此起彼伏。
“都别吵!听我说完。”,琴里还在解释,“至于当初如何认识是在三年前升学前的寒假(万哉士道升高中前),其实是她主动找了上来,寻求拉塔托斯克的庇护,并向上边承诺在我开始任职司令官执行计划起,若士道一年之隔内没能再封印一个精灵,她才能允许士道来攻略她,来冲个业绩。”
“……”闻言,众人下意识有种分不清谁是乞丐、谁施舍了谁的既视感。
“……距离狂三那会儿最后一次封印,确实有一年了。所以千秋你才会按照约定出现吗?”
“这副样子,请称呼我的名字,士道。”
万哉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一脸认真恳请士道更改对自己女儿身模样下的称谓。
士道“呃……”地发懵一声,不解其由。
“我原本以为你也是令音……或者说澪,所赋予灵结晶诞生的精灵,可事实却貌似不然。另外万由里还有另一位精灵,也出自你的手笔吧?”
琴里眯起眼睛,看样子解释权随着瞪向万哉的那一下,也转交给了她。
“……士道,该去拯救另一个世界的十香了!”
“喂!我那份都解释完了,你还搁这当谜语人?!”
见万哉避而不答,琴里两边马尾炸了起来。
“这……意思是要去其它的世界吧,能做得到吗?”
“除非这把剑愿意听话的话。请再给我一分钟,这期间你不妨和那两位叙叙旧?”
万哉摆了摆第十之剑,然后眼神朝凛弥和万由里示意。
这把剑犹如有股意识,暴戾的灵力一直在抗拒着万哉。万哉没有示弱,眼神微微一横,更为强横庞大的灵力与之对峙,试图驯服这匹脱缰野马。
万由里从身后将凛弥推搡到士道面前,满含笑意地注视这两位不知如何开口的“青梅竹马”。
“……果然都不记得了呀……”
见凛弥苦笑地率先开口,一直萦绕士道心头的愧疚和困惑更浓几分,脸色不由得扭缩一团。
“抱歉……真的很不可思议。这种感觉仿佛在思考绞尽脑汁都解不开的数学题,是该解出答案或想破头皮,我的大脑更接近后者……”
“那还是将思绪放下吧,没关系的。士道你待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使命,那便是拯救那个世界的十香。”
凛弥轻声安慰,一句一笑中尽是暖入心灵的温柔。
“……恩!”
“欧了,搞定。——哦,忘了给你俩连上线了。”
治服帖完第十之剑的万哉转头看向那对“青梅竹马”,随即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
万哉走到两人之间,两手分别握上士道和凛弥的左右手——「灵力线路」已连接。
士道睁圆了双眼,凛弥的记忆通过线路仿佛在视网膜上放映出无数画面,眼眶变得红润。
“啊……啊啊……凛……弥……(泪)”
“好久不见,士道(笑)”
“该启航咯,士道!”
“哇…哇啊——!”
随着破空的一声,天空被第十之剑砍出一道月牙的裂缝。
cos Beast用灵力背负十把剑的万哉公主抱起士道,在众人的各异目光下,一跃跳进了裂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