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末尾，颜若雪知道了一件事。
姐姐怀孕了。
这么突然的事情让她直接愣了将近一分钟。
“妈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谁的？我上次去看姐姐还没有呢。”
小丫头看着正在收拾行李，打算常住到鹅城的母亲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颜如月只是瞟了她一眼，挨个回答：
“你姐姐怀孕了，去年十月份的事，没什么必要告诉你，当然是你姐夫陆昭的，因为你上次去的时候还没怀。”
“咔哒”合上行李箱的锁扣，“现在都听明白了吗？”
“......”
颜若雪张着嘴，母亲虽然回答了每一个问题，但是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还说不上来是哪不对劲，就很奇怪。
愣愣的看着母亲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间，小丫头这才想起来，“妈你等等，我也去！”
......
看着飞机即将落地，颜若雪问道：“妈，有人来接咱们吗？”
实际上她是想问陆昭会不会来，一路上她都在想一个问题。
姐姐怀孕了母亲怎么办，怎么感觉她像个没事人一样，既没有很高兴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这对吗？
颜如月下意识摸了摸小腹，“有，你梅姨和余阿姨来接咱们，啧.....”
啧？你在不满什么啊？
颜若雪是越来越疑惑了。
不一会儿她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啊？余阿姨你？啊？？？”
梅姿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至于余白薇.....
“哟，如月姐来了，这次是要常住在这了？啧啧啧，不好意思啊，最近身子不方便，可能不能招待你了。”
颜若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余白薇隆起的小腹，这说明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走过去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把余白薇给逗笑了，“哈哈，想摸就摸呗，也摸不坏。”
她抓着颜若雪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
后者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余阿姨，你这个，难道是....难道是？”
余白薇一挑眉，挑衅的看着颜如月，“对啊，就是那个难道是，有些人可是羡慕的紧啊，但是年纪太大，身体不行喽。”
“......！”
颜如月手里的手机被握的“咯吱”作响，显然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怀孕了就别出来乱逛，还得让梅姿陪你，她也很忙的你知道吗？”
“哼哼~”
余白薇拉着颜若雪在前面有说有笑的走着。
颜如月在后面悄悄问梅姿，“我听说凌晨曦那女人也....”
梅姿点点头，“嗯，两个月了吧。”
“呼.....”颜如月做了两个深呼吸，郑重的说：“梅姿，帮我。”
反倒是梅姿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如月，其实....我....”
“......？！”
......
一路上颜如月身上的气压就没高过，死对头凌晨曦怀孕了，余白薇这个偷家的也怀孕了，甚至就连她相当信任的梅姿都.....
颜如月现在心里相当不平衡，凭啥她认识的最早.....哦不对，她不是最早，但她是最早跟陆昭开始的，可是直到现在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凭什么？
驱车来到一间公寓大楼前，几人坐电梯来到最顶层。
这里是凌晨曦偷偷买的，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相当高瞻远瞩，在颜如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很多事情都安排好了。
就比如现在这个超大的房子。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宽敞明亮的入户空间。
凌晨曦和她的女儿凌苍正站在玄关处，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意，仿佛早已料到她们的到来。
“来了？”她声音轻柔，目光扫过众人，在颜如月脸上多停留了一瞬，“房间都收拾好了，自己选喜欢的就行。”
颜如月没应声，拉着行李箱径直走了进去，视线快速扫过客厅环境，装修精致，空间开阔，显然价格不菲。
她冷哼一声：“你倒是准备得周全。”
凌晨曦笑了笑没接话，转而看向颜如雪和余白薇，“若雪也来了？小白薇你小心点，别站着太久。”
余白薇摆摆手，倒是很自然地走到沙发旁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若雪，来坐。如月姐别杵着了，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颜如月瞪了她一眼，却没反驳，只是放下行李，走到窗边看向外面。
梅姿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神色有些复杂。
颜若雪还在懵逼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余白薇：“余阿姨....所以你这是姐夫的孩子？”
余白薇噗嗤一笑，摸了摸肚子，“不然呢？总不能是吃胖的吧？”
“那....凌晨曦阿姨也.....”颜若雪声音更小了，眼神瞟向凌晨曦。
凌晨曦正好端来茶水，闻言微微一笑，“嗯，两个月了。”
颜若雪彻底说不出话了，只能呆呆地看着现场这几个女人，她母亲、她两个阿姨、她母亲的死对头。
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又和谐的平衡里。
而这一切的中心，似乎都是那个叫陆昭的男人。
关于他姐夫混乱的私生活，她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不过那些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谁？
颜如月突然转过身看向凌晨曦，语气冷硬：“陆昭呢？”
“他去陪倾心做产检，小瑶和赵蓉也跟着去了。”凌晨曦语气平和，仿佛没听出颜如月话里的刺，“如月你先休息一下，别动气。”
“哼.....”
颜如月没再说话，只是走到沙发旁坐下，抬手揉了揉眉心。
颜若雪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蹲在她身边，“妈.....你没事吧？”
颜如月摇摇头，半晌，忽然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合着就我一个人落后了是吧？”
余白薇嘿嘿一笑，“现在努力也不晚啊如月姐，不过你得抓紧了，毕竟年纪在这摆着呢。”
颜如月瞪了她一眼，却没像之前那样动怒。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陆昭推门走了进来。
后面云水瑶掺着小腹已有明显隆起的颜倾心，两人的关系跟以前完全不同，相当的好，起码在外人眼中是这样。
赵蓉还是那副飒爽的御姐形象，当然，也是在外人眼里。
颜若雪愣愣地看着这一行人走进来。
她姐姐、她姐夫，还有另外两个她也认识的女人。
这一刻，这个宽敞的顶层公寓仿佛突然变得拥挤起来。
陆昭一眼就看见站在客厅中央的颜若雪，朝她微微笑笑，“若雪也来了。”
颜若雪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是点了点头。
颜倾心温柔地笑着走向母亲颜如月，“妈，你们到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和陆昭刚做完检查。”
“呵，你们的关系现在倒是不错啊。”
对于云水瑶在陆昭心里的地位，除了颜如月之外没人有意见。
目光从颜倾心脸上移到陆昭身上，又缓缓扫过余白薇、凌晨曦、梅姿，最后重新落回陆昭脸上。
后者只能尴尬的笑笑。
这是余白薇笑嘻嘻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陆昭，过来坐啊，站着干嘛？”
陆昭没动，只是轻轻拍了拍颜倾心的手，示意她先坐。
颜倾心会意，走到沙发边坐下，云水瑶默默跟过去坐到她旁边。
赵蓉倒是很自然地走到余白薇那边，挨着她坐下，低声问了句：“没事吧？站这么久。”
余白薇摆摆手：“没事儿，我好着呢。”
凌晨曦依旧站在玄关附近，脸上还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微笑，仿佛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颜若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她知道陆昭和她姐姐在一起，也知道他和其他人有些说不清的关系，但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面。
所有人，包括她那个一向强势的母亲，似乎都默认了这种混乱的局面。
看向陆昭。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尴尬也没有得意，就好像这只是很普通的一天、很普通的一次聚会。
颜如月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陆昭，你过来。”
陆昭没犹豫，走到她面前。
颜如月抬头看他，语气平静：“倾心怀孕了，你知道的吧？”
“知道。”
“余白薇也怀了。”
“嗯。”
“凌晨曦也是。”
“……”
陆昭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颜如月忽然笑了一下，不是开心，也不是讽刺，就只是扯了扯嘴角，“梅姿，你呢？要不要也告诉他？”
梅姿站在一旁，脸色微微发白，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陆昭转头看她，眼神很平静。
余白薇噗嗤一声笑出来：“如月姐，你别吓唬梅姿啊，她脸皮薄你又不是不知道。”
颜若雪看着这一幕，突然意识到梅姨可能也.....
她捂住嘴，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颜如月没理余白薇，依旧盯着陆昭：“你倒是好本事啊。”
陆昭微微叹了口气，凑到她耳边，“今晚我去你房间好吗？”
颜若雪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过载了。
她看着陆昭在母亲耳边说话，母亲脸上的冰霜似乎稍微融化了一些，但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陆昭直起身，目光扫过客厅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对颜倾心轻声说：“累了吧？先去休息。”
颜倾心点点头，在云水瑶的搀扶下起身，朝里间卧室走去。
赵蓉也站起来，顺手拉了余白薇一把：“你也别久坐，起来活动活动。”
余白薇撇撇嘴，但还是跟着站了起来。
凌晨曦这时才从玄关处缓步走进来，脸上依旧挂着那抹让人看不透的浅笑：“房间都准备好了，倾心和小白薇的房间在一楼，方便些。如月，你和若雪的房间在二楼，梅姿也住二楼。”
颜如月没回应，只是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径直朝楼梯走去。
梅姿默不作声地跟上。
颜若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小跑着追了上去。
二楼走廊很安静，颜如月推开一扇门，把行李箱放在墙边。
梅姿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颜若雪站在门口，小声问：“妈....梅姨....你们....”
颜如月转过身看着她，“你想问什么？”
颜若雪卡壳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这一切都太超出她的理解范围。
梅姿轻轻叹了口气对颜如月说：“如月，我先回房间了。”
颜如月点点头。
梅姿离开后，颜若雪才走进房间，关上门。
“妈，这到底....你们怎么都....”她有些语无伦次。
颜如月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的车流。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可是....姐夫他....”颜若雪皱着脸，“还有余阿姨，凌阿姨，梅姨....姐她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颜如月语气平淡，“但是她不在乎。”
“为什么？”
颜如月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你姐姐.....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
颜若雪无法理解。
她想起姐姐看着陆昭时温柔的眼神，想起余白薇摸着肚子时得意的笑，想起凌晨曦深不可测的目光，想起梅姿苍白的脸，还有母亲此刻平静却暗流涌动的侧影。
这一切都围绕着那个叫陆昭的男人。
楼下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和脚步声，生活气息缓缓弥漫开来，仿佛这个离谱的局面只是日常的一部分。
颜若雪突然想起自己那次醉酒后对着赵蓉吐露的心事，想起自己对姐夫那点不该有的心思。
当时觉得惊世骇俗，现在看看眼前的一切，简直小巫见大巫。
颜如月这时忽然走近她，抬手整理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若雪，你长大了。有些事，你自己做决定。”
颜若雪心跳突然加速。
晚上，餐厅里很热闹。
一张大大的圆形餐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大多是陆昭做的。
众人各自落座，位置似乎没什么讲究，但又微妙地形成了某种格局。
颜倾心坐在陆昭左边，右边是云水瑶。
余白薇挨着赵蓉，凌晨曦拉着梅姿和凌苍坐在一起，颜如月则坐到了陆昭的正对面。
颜若雪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母亲旁边。
吃饭的过程异常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没人说话，但目光时常交汇，又迅速分开。
饭后，陆昭起身收拾碗筷，云水瑶和凌苍去帮忙。
颜倾心有些乏，先回房休息。
余白薇被赵蓉拉着去散步。
凌晨曦去了阳台，梅姿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颜如月和颜若雪。
颜若雪有些坐立不安。
颜如月则拿着平板电脑处理邮件，仿佛无事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天色彻底暗下。
各房间的灯次第熄灭，公寓渐渐安静下来。
颜若雪终于忍不住起身：“妈，我去睡了。”
颜如月头也没抬，“嗯。”
颜若雪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洗漱后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耳朵竖着，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经过她的门口，停在了隔壁母亲的房门前。
然后是几乎微不可闻的敲门声，门开了一条缝，又轻轻合上。
一切重归寂静。
颜若雪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跳如鼓。
她知道自己也该睡了，但一个念头却疯狂地滋长起来。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无声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冰凉的木板上，努力听着隔壁的动静，却什么也听不见。
她在门后站了很久，最后慢慢滑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把发烫的脸埋了进去。
......
第二天颜若雪来到机场。
她单独叫了陆昭来送她。
机场的出发大厅里人来人往，广播声不时响起。
两人站在相对安静的角落，气氛有些凝滞。
颜若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
她昨晚几乎没睡，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公寓里那诡异又和谐的一幕幕，以及母亲房门轻声开合的画面。
偷偷抬眼看向陆昭，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神色平静，好像只是来送一个普通的亲戚家小孩。
“姐夫。”她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干。
陆昭看向她：“嗯？”
“她们......”颜若雪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问。
问你是不是和所有女人都有关系？
问妈妈昨晚和你发生了什么？
她发现自己根本没立场问这些。
陆昭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颜若雪的心跳越来越快。
那种混乱的、被冲击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但这一次，里面掺杂了更多别的东西。
她看着陆昭平静的脸，忽然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她想撕开这份平静，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出色的女人都围着他转？
一种说不清是嫉妒、好奇还是不服气的情绪在她心里疯长。
她不想再被排除在外，像个看不懂状况的傻瓜。
她要知道答案，她要亲自弄明白。
“我今年会考上鹅城大学。”颜若雪突然抬起头，直视着陆昭，语气异常坚定，“七月份我就会搬过来。”
陆昭似乎愣了一下，点点头：“嗯，加油。”
他的反应太平淡了，颜若雪感到一阵挫败，但紧接着是更强烈的执拗。
她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低了，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我说我会搬过来，和姐姐，和妈妈，和.....和她们一起住。”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波动，“我会考上，然后住进那个公寓，你等着。”
这次陆昭的眉头终于轻轻蹙了一下，虽然很快舒展开，但还是被颜若雪捕捉到了。
她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快意，仿佛终于在他那完美的平静面具上敲出了一道裂缝。
广播再次响起，催促着她的航班登机。
颜若雪深吸一口气，最后深深的看了陆昭一眼，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刻进脑子里。
转过身，拖着行李箱朝安检口走去，没有再回头，她心跳得厉害，脸上甚至有点发烫。
这不是单纯的告别，更像是一个宣战，或者说是一个宣告。
她对自己说一定要弄明白。
弄明白陆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弄明白那一切混乱的根源。
而弄明白的方式，就是靠近他，再靠近他。
上次的时间到底还是太短了，这次她打算花长一点的时间来了解，至于多长？
可能会很长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