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物。
纯粹的黑暗，一片虚无，能看到自己，却看不到丝毫光芒。
四周皆是如此，黑暗无边无际，吞噬一切。
“这……这是她灵魂里记忆的开端？可这……”
外界，赫丝提娅仍然紧握着诺伊的手，意识正窥探神明灵魂的景象。
她本意是先检查诺伊灵魂的完整情况，但就在魔力接触这道灵魂的一瞬，她的意识便被猛地拽入了这片黑暗。
“这里……充斥着某物……等等，我好像……离开不了？！”
察觉到这点，赫丝提娅心神一滞，旋即压下惊慌，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难道，充斥这片空间的这东西，即使是在这记忆里，也构筑了一片禁锢的空间？”
除此之外，赫丝提娅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解释，她确信诺伊的灵魂本身不应会禁锢住她的意识。
而外面的诺伊依旧如精致人偶般恬静端坐，并没有察觉到赫丝提娅正在遭遇着什么。
“糟了……以我现在的水平，在别人的记忆里待太久是会迷失的，而且……如果这家伙真的是神的话——”
赫丝提娅的思绪尚未停歇，蓦然间，一道光芒撕裂前方高空的黑暗飞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那道光芒最初只是个比较耀眼的小点，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变得越来越明亮，直至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不等赫丝提娅反应过来，光芒已至身前，在这最后的一刹那间，她看清了光芒的模样。
那是一块不规则、表面流淌彩色虹光，就像玻璃一样的碎片。
下一刻，碎片没入赫丝提娅——或者说，是没入了她此刻依附的，记忆中的诺伊之躯内，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什——”
没来及惊讶，赫丝提娅很快发现，四周的黑暗中，开始出现点点白斑。
片刻后，白斑纷纷开始扩大，隐约能看到从白斑之后透出的一丝景象，然而过于模糊，无法辨认。
不出多久，白斑渐渐相连，然后消散，将无边的黑暗撕开一块又一块的窟窿，露出了外界——一片森林。
黑暗完全散去后，赫丝提娅终于回过神来，四处张望，但她只看到了十分普通的树木，以及一些忙着自己的事情的动物们。
“这……”
赫丝提娅倒吸了口气，再次尝试离开这片记忆。
这次没有什么阻碍，她的意识成功脱离诺伊的记忆，来到了灵魂的空间。
诺伊的灵魂静静地浮在这里，周边缓缓飘动着一些各色的光点。
这是很寻常的场景，但赫丝提娅却愣住了。
她看见，眼前的灵魂赫然是一副少年男性的模样，而非诺伊那白发少女的外形。
“也就是说，她的灵魂，原本不属于这幅躯体……这样吗？”
赫丝提娅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因为在方才的记忆里，诺伊在“第一次睁眼时”，就处在现在的躯体内。
“没有任何破损，是完整无缺的灵魂，按理来说，记忆也会是完整的，可是……那真的是她记忆的开端吗？”
赫丝提娅明白，凭借自己的能力大概得不出答案。
“我在灵魂这方面也就学了师傅的一些皮毛啊……”
魔女叹了口气，摇摇头，将意识从诺伊的灵魂空间内退出，回到自己体内。
松开手的瞬间，诺伊也睁开那对奇异的眼瞳，默默注视着赫丝提娅。
“如何？”
不含感情的疑问，仿佛在问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无能为力。”
话落，赫丝提娅浑身的力量骤然抽离，向后跌进藤椅，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突然出现的疲倦感……要是在这家伙的灵魂空间多待一会，也许我就……”
想到这，赫丝提娅不禁心底涌起一丝后怕。
“那片黑暗，那个碎片，到底是何物？”
她想不出答案。
身体已有些使不上力，用魔力将茶杯送至口边的同时，赫丝提娅向诺伊投去视线。
只见这位让她脱力的神明大人一脸无辜的冷漠样，似乎是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你的灵魂完好无缺，因此你的记忆本应没有任何问题，除非是另一种可能——你的潜意识不愿意回想起部分记忆，这样的话，只有那种能强行窥探记忆的方法才能有效，但那会严重伤害灵魂，我不推荐你去尝试。”
得到答案的诺伊只是微微抬头，用那空灵的嗓音回应：
“既然潜意识都不愿意回想，我自然不会再去尝试。毕竟我本来也没有什么一定要找回灵魂的理由。”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赫丝提娅稍微恢复了体力，但也只够她勉强撑起上半身。
“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诺伊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窗边。
透过玻璃，能看到不远处正和村里小孩子玩耍的图琳丝，双方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没有重要的事。应该说，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或是想要做。反倒是她有更多事情。”
“她要找魔族复仇？”
闻言，诺伊张大了一丝眼眶，回过头看向赫丝提娅。
“你怎么知道？”
“我的几位魔女前辈有和我提到过，最近有不少住在提里尤安帝国的兽人向山之国，也就是兽人的国度迁徙时，遭到了魔族袭击，并被他们用作了某种不知是魔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试验品，大部分兽人因此变成了嗜血的野兽，而有极小的一部分，成为了受操控的强大的战士，向除了魔族以外的各个种族发起袭击。我猜，你的那位女仆也遭遇了这事？”
“那么，你有什么情报吗？”
“情报？”
赫丝提娅摇摇头，继续说到：
“我一直待在这个村子里，外面的事情如果没有那些前辈们告诉我，我可一概不知。”
闻言，诺伊移开视线，重新注视窗外的图琳丝，眼中的图案顺时针缓缓旋转着。
“你还有别的事吗？”
身后的赫丝提娅如此发问，能够从声音中听出，她还是没有恢复多少力气。
“我说过了，没有。”
“这样的话，请让我自己休息一会。”
诺伊没有回答，也没有再看向赫丝提娅，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屋子。
屋外，此时正是阳光最为耀眼时分，凭借着神明的力量，诺伊仰头直视起了烈阳。
她并没有在思考什么，只不过是放空意识，感受时间的流淌罢了。
然而，宁静的时光只持续了一瞬。
“咕噜噜……”
水下气泡翻滚的声音。
“轰——！”
“吼——！”
向一侧转过头，能够望见，那近在咫尺的海洋里，一颗巨大的，未知生物的头颅探出水面，发出震声的吼叫。
事情自己找上门了，再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