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墓园的修司戳了戳钻进兜里的布朗,“这事可能和尸食教有关,但是他们最近才被教会围剿过一次,应该没什么余力再搞大事情。我们直接去医院看看那位威廉医生知道些什么。还记得西区医院怎么走吗?”
“吱!”布朗跳出衣兜,眼睛泛出油绿的光,整个身体趴伏在地上,一缕缕漆黑的尘埃从棕色的毛发间飘出,街灯的照映下布朗娇小的身躯被拉扯出极长的影子,一道道狂乱的触手在影子中膨胀。
“动作快点,别每次前摇这么长。”
“吱......”被打断的布朗委屈的叫了一声,随后影子骤然膨胀直接将修司吞了进去,紧接着一甩尾,将自己也沉入影子中。
这是布朗作为修司的魔宠获得的特殊能力与自己的种族天赋相结合的独特技能,可以带着任意物体在沉入暗影界,并且能够在任何具有“墙壁”特性的位置穿行。
在外界看来,只是偶尔浮现的一小片漆黑的斑点,或者在墙壁上一闪而过的老鼠花纹。
这片墓园里西区医院并不远,所以不过四次闪烁,修司就从医院附近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吱。”
“你是说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吱吱。”布朗保持着浑身黑气的状态用鼻子指了指一个不起眼的小径。
“和刚刚那具尸体上的很像吗,跟上去看看。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把周围清理一下吧。”修司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挂上一个隐身术,然后迅速释放了三轮侦测魔法,周围密集的魔法灵光让她挑起眉头,“看来这家医院还真是藏龙卧虎,动作快点吧,天亮之前搞定我们还能去贝蒂太太那里蹭一顿早饭。”
和修司共享了视觉的布朗人立而起,看着这些密集的灵光眼中露出人性化的不屑。和那个全靠宗主施法的三流侦探不同,身为神话原型‘墙中鼠’的布朗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是货真价实的神秘学大师。这些看似精密的法阵陷阱在它眼中不过是孩童的涂鸦。
布朗趴在原地抖着毛,然而在灵性视角下可以看见一道道漆黑的轮廓正从它的影子中接连钻出,向着医院狂奔。被鼠群踩过的法阵连警报都没能发出,其上的咒文和魔力都被悄然吞噬。
而挂着隐身的修司则是跟在鼠群后面,一如既往的松弛。
曲折的小径直通医院后方的病栋,被踩踏的植物可以看出此处倒是不常有人出入。
鼠群沿着气味一路追踪到医生办公室,正看见一个收尸人对着医生点头哈腰。
“嘿嘿,大人你放心。都处理好了,保证没人发现埋在哪里。”衣衫褴褛的收尸人对着面前的白大褂弯着腰,讨好的搓手。
“本来那座坟墓是留给牛津大学的学生的,除非有人把整个墓园都翻过来,不然谁能想到高材生的坟墓里其实埋着一个下贱的麻风病人呢?”
这样你这只肮脏的老鼠就能再把原本的尸体卖给尸食教的疯子,好再赚一笔钱。医生这样想着,便没有多看他,只是随手丢出一个袋子。
收尸人看了一眼里面分量满满的女王头银币,揣在怀里麻利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这段时间风声很紧,那些条子不知道突然犯什么病,正在严查尸体的去向,光是那具学生的尸体他都花了两天才出手,他也是特意躲了两天才来找威廉医生索要尾款,此时自然是一点不愿意耽搁。
原路返回的时候,收尸人只觉得背后有些阴冷,发现小径旁一只只看得见轮廓的漆黑老鼠正瞪着油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在收尸人惊恐的注视下,这些漆黑老鼠的身体从中间裂开一道大口子隐约可见其中的利齿和眼睛,更多老鼠从裂口中钻出,宛如一片涌动的浪潮。
布朗站在修司的肩膀上歪头看着这个收尸人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的模样,只能被鼠群淹没后拖入阴影界。眼睛里闪过一丝嗜血的神情,不过很快又克制下来,留了这个倒霉催的一命。
在沉默灵光的掩护下,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哪怕收尸人刚走出不到30米,办公室内的医生对外面的事情也毫无察觉。
他趴在窗沿张望一番,确保没别人之后拉动了书架上的某本书。殊不知某位美少女侦探正站在他身后饶有趣味的看他操作。
一座透明的水晶棺从书架后显现,雾气凝结在透明的水晶上凝结又很快消失,昏暗的煤油灯照出一个隐约的少女轮廓。
医生满脸慈爱的手掌按在水晶上。
“米莉,别着急,仪式就快完成了。尸食教的疯子们说你不配复生,何等的愚昧!你是如此的漂亮,如此的完美。我亲爱的女儿,爸爸会亲手让你获得新生!”
棺中的身体毫无反应,只有一缕缕纯白色的菌丝纠缠成一个小小的手掌形状,和医生的手隔着水晶棺贴在了一起。
医生抿着嘴,痴迷的神情已然从眼中溢出。那褐色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
他的女儿正安详的睡着,身上还穿着那一天的连衣裙,起伏的胸膛和微微扇动的睫毛让医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愿望。
“爸爸…”
“哎!我在,我在。”
看这苍白的脸色,等女儿醒来自己一定要带她大吃一顿。
然而在修司眼中,他所谓的女儿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十数个破碎的部位被拼凑成一个大致的身体,细密的白色菌丝将这些肉块连接在一起。这些菌丝摇曳着,蔓延着,回应着医生的愿望,刺入少女的嘴唇,牵拉不存在的声带轻轻叫唤,诱使医生投放更多的养分。
沉溺在幸福幻想中的医生突然警觉。
医院周围的法阵没有被触发,房间内的灵媒也没有示警,但是越发浓厚的不安在他心中凝结,一些异象正在发生。
他下意识的将手链上的古老者水晶攥在手里以便于随时开启法阵。同时集中注意力去寻找异样的来源。
隐约中细碎的声音从墙中传来,听起来像是……
狂奔的鼠群!
恍惚之间,威廉医生似乎看见无数黑乎乎的老鼠从墙中涌出,很快铺满整个地面,而后一层叠一层的塞满了整个房间,将自己连同周围的一切淹没。
但是一转眼所有老鼠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只棕色毛发的小老鼠冲他“吱吱”叫了两声,然后手脚麻利的挂上一个黑色风衣的衣摆,三两下爬到少女的肩头。
少女?
威廉医生还未从恍惚中回过神,便看见银发的少女摘下窄边帽向他问了声好。
“晚上好,先生。然后请您安息。”
“该死的!你到底怎么进来的?”威廉看着眼前笑吟吟的少女,第一时间去摸怀里的手枪,同时捏住手腕上的链子立刻激发了隐藏在房间中的呕吐法阵。
回答他的是四道苍白射线逸散在空间中缓缓消散的漆黑轨迹。
魔能爆的幽光洞穿他的双腿和侧腰,一部分脏器的碎片在半空中燃烧成苍白的磷火。
直到身体被狂暴的魔能撕裂,威廉才感觉到姗姗来迟的痛觉和刺耳的尖啸声。
什么东西?
钻研神秘学多年的医生并没能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抗,他的法阵在鼠群奔涌的时候就被尽数破坏。而后续不管他准备释放什么法术,都不会比瞬发的魔能爆更快。
这种被魔能祈唤魔改过的魔能爆已然超越了戏法该有的威力。高达27点的魅力让修司手里的魔能爆变得无比致命。
由于这个世界没有魔网,修司现在只能通过魔契施法,三环以上的法术几乎全部被ban掉。魔能爆自然成为了她最主要的输出手段。
修司抬起手指,吹了吹有些碳化的指甲,“你知道吗布朗,在我成为邪术师之前我的人生一片昏暗,额,倒也没有特别昏暗,但是在我学会魔能爆之后,前面忘了后面忘了,总之抑郁症好了。嘻嘻,魔能爆。”
布朗翻了个白眼并不想接这个癫婆的话茬,自顾自的跳到医生的身上,用灵性嗅觉检查有没有什么后手或者值钱的东西。
见布朗不搭话,修司便开始检查起那个醒目的水晶棺椁。
棺椁中的少女,或者说曾是少女的东西,此时已经被白色的菌丝覆盖,像是一个苍白的茧但其上弥漫的脓液和坏疽让它毫无美感可言。
仿佛感知到了医生的死亡,这些菌丝密密麻麻的从少女破碎的身躯中钻了出来。此时修司才注意到这哪里是少女的躯体,分明是来自不同身体的部位被这些菌丝强行融到了一起。
修司左看右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露出了神秘学没过的表情。
想了想还是刺激了一下体内的魔契,她不太想让布朗接触这些可能和邪神相关的东西
总所周知,邪术师就是一个人行契约机,全靠和某些伟大存在签合同来获得施法能力,不光打黑工还会经常被收利息。
鉴于修司最近已经交过“利息”了,所以本着老板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直接通过契约联系上了自己的宗主。
像是齿轮突然卡死一般,蠕动的菌丝,医生身下蔓延的鲜血还有跳起来的布朗全部定格在原地。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的定义在某些存在投下目光的瞬间就被完全更改。
“又遇到麻烦了吗?我的小发条鸟。”温柔的女声直接在修司的脑海里响起。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从虚空中伸出,柔软的指尖轻轻托起修司的下巴。
修司垂下眼眸,与那手掌中心的金色羊瞳对视。
“还是说你想提前缴纳利息了?”
听到利息二字,修司下意识夹紧了双腿,神色怪异的错开了视线。
“利息的事先不急,你快看看这个。”
手掌抚上了修司的脸颊。“这个?哈斯陶吕克的臭味我搁着晶壁系都能闻到。这种恶心东西就和某种臭虫一样,只要看见一个那暗处里肯定藏着一窝。”
“也就是说那些尸体都是这位的杰作?”
“算不上,这些菌丝大概是受到了祂的祝福,祂真正的杰作可不在这里。这些小玩意让你的小老鼠来处理就好了,这种程度不会对你们之间的契约造成什么影响。”另一只手掌出现在修司的衣服里面,紧贴着少女的腰肢,慢慢向下滑动。“想知道祂真正的计划吗?只需要再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够直接窥探命运哦~”
暂时不想付钱的修司赶紧按住了这个不停占她便宜的手掌,含情脉脉的捧读道:“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但是我的灵性已经快枯竭了,只能非常遗憾的结束和你相处的美妙时光了。”
说完立刻切断了和魔契的联系。
手掌消失的瞬间,时间恢复流动。修司长出一口气,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宗主,直面一位外神的压力也还是太大了。至少在她恢复传奇实力之前都难以承受。
布朗捧着搜出来的古老者水晶,看向修司,周围残余的气息让它意识到那位不可名状的宗主曾短暂投来注视。但它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把水晶塞进影子里,然后不满的鼓起了嘴巴。
缓过气来的修司将目光投向地上半死不活的医生,只见他哪怕这种情况仍旧死死盯着水晶棺。
“该死的……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苏格兰场的条子雇我查查那些莫名其妙失踪的尸体,我的线人从尸食教那里找到了你们常用的藏尸点,而被你害死的病人们不甘寂寞,争先恐后的指控你用他们的身体培养这些菌丝。”
修司走到医生面前,蹲下身子像看垃圾一般俯视着他。
“然后我应邀来到这里,用神奇小法术把你射成一摊烂泥。”
带着黑色露指手套的手拽住医生的头发,扯着他强迫与自己对视。
昏暗的灯光从少女背后洒下,勾勒出闪烁的银丝和精致的脸庞,威廉医生看着眼前危险而极具魅力的少女,怔怔的出了神。
“嗯,猜猜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眼中的现实在那深邃的黑色瞳孔中坍塌,那些始终充斥在他视野中的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彩像是被扯下的幕布,露出了下面昏暗的真实。
“恭喜你医生,你的认知障碍已经痊愈了,现在和你的女儿打个招呼吧。”
修司拖着医生,一脚踹飞那水晶棺的盖子。
“不…不!不…不是…”那不是他的女儿,那种恶心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女儿!
“你忘了?她还在叫你呢。”白色的菌丝接触空气之后迅速生长,像是触手一般向着医生蔓延而来。
医生死死抓着修司的手腕,那千疮百孔的尸体倒映在他的眼中,让他真正绝望的是这缝合的尸体上竟长着他女儿的头颅。
那些美好的回忆和愿望全部被这惊悚的一幕摧毁,此时他的心中只剩下难以忍受的恐惧与悔恨。
“还记得吗,你说要带她去大吃一顿。到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威廉感觉头顶一轻,整个脸贴在了那具恶心的尸体上。那苍白的头颅缓缓垂下,其上遍布的白色菌丝迅速捂住威廉的口鼻,从他的面部钻入,然后迅速蔓延增长。
他挣扎着向修司伸出手,却被菌丝刺穿拉回了水晶棺内。
这父女情深的一幕让修司露出由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