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司抓着狄更斯的头高高举起,背后的铁棘聚拢后刺入他的身体,而后骤然张开。
稀疏的血肉落挂在那翅膀形状的铁棘之上,倒像是覆盖上了一层猩红的羽毛。
狄更斯再次重生,这一次并没有立刻死亡。
修司呆立在原地,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一手将链锯拖在地上,另一只手还握着狄更斯的首级。
喘口气的狄更斯此时才有时间观察周围的情况。
也正是这一眼,悄然压断了他脑子里的某根弦。
菌丝空间此时早已不再如最初那般纯白耀眼。地上满身污血和残肢,锈色的铁棘从地面向四周伸展,将此地化作一片荆棘的丛林。
那些被杀死的躯体并未化作菌丝消散,而是被铁棘串起,吊在半空中。
狄更斯看着无数的自己挂在半空中,残缺不全的形体甚至难以辨认出人形。
他早已屏蔽了痛苦,但是痛苦却从那些残躯钻出,从他的眼睛挤进了灵魂。
“嗬…”
压抑的痛苦在他的喉咙中打转,成为滋生恐惧的完美养分。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恐惧,那些枝头的果实一齐看向了他。
他看着自己的头颅盯着自己,那些或破碎或完整的嘴巴里发出整齐划一的宣告。
“处刑!”
“怪物!你这该死的怪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惊慌的咆哮着,再次召唤菌丝洪流欲将修司彻底淹没。
然而那些染上斑斑锈迹的菌丝却在她的脚边平息,分流。
修司对着歇斯底里的反扑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兀自低着头,沉默的像是一座雕像。
应该说是一尊神像,不可亵渎,不可侵害,不可直视。
真正的神性正在那具银发的单薄身躯中孕育。
【‘严厉’共鸣进度62%】
对方的身上也有神性!
意识到这一点的狄更斯终于明白,一切都已经从他的计划中偏移。
如果他再不解决这该死的疯女人,那么他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这是你逼我的!”
这位神秘学教授像是一尊沙雕般散作一地菌丝,他彻底放弃了人类的形体。
空间中的震动突然停息。
挣扎着起身的神孽停下了祂的动作。
那些原本在下水管道中奔流,不断同化着城市的菌丝开始回流。
狄更斯暂停了共生的进程,转而将所有力量集中在自己身上来对抗修司。
甚至连他自己都投入这洪流之中,从控制者变成了神孽的一部分。
“见证真正的神性!你这该死的伪物!”
白色菌丝凝结成触须,与赤红的铁棘对撞在一起。
狄更斯的怒吼在空间中不断回荡,折断的铁棘和坏死的菌丝淅淅沥沥的落下。
而修司对此依旧毫无反应,只是低着头,任凭铁棘从她的身躯中不断生长而出。
反而是那些悬挂的首级对狄更斯的挑衅做出了回应。
一模一样的声音齐声高叫着。
“处刑!”
两尊非人之物的激烈对抗,红与白的色彩在交织在一起,如同撕咬着对方的血肉。
凯特等人看着这一幕,指尖忍不住发抖。
此时激烈厮杀的双方都已经超脱了凡人的范畴,甚至连半神也难以具备这种浩大的声势。
仅仅是观战,猎犬小队众人身上的超凡特性就被牵引,被推到了失控的边缘。
此时他们正被两者的斗争波及,凯特顶着塔盾勉力阻挡着铁棘和菌丝触须,卡洛琳和卡麦尔也强忍不适支援凯特。
被凯特护在身后的艾琳,咬着牙从自己的手臂上拔出一根铁棘。
并非超凡者的她受到的影响并没有猎犬小队那么严重,但是她此时的情况也绝对称不上好。
方才修司的无差别攻击也将她笼罩在内,如果不是凯特拿着塔盾挡下了铁棘,恐怕被刺穿就不只是她的手臂了。
她尝试用布条堵住伤口,然而血和眼泪一起流个不停。
你必须坚强,艾琳,你可以做到的!
明明在一周之前她还是在大学里上课的学生,是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此时却处在灾祸的正中心,成为了现场唯一清醒的人。
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只能紧紧按着伤口,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凯特先生,我们必须立刻撤退!”
声音比艾琳想的还要平稳,她接着说道:“狄更斯教授暂停了共生仪式,我们必须趁这个时间撤出去,从外面想办法解决问题!”
凯特的液压手臂一顶,将挥来的菌丝触须击退,随后做出回应。
“卡洛琳副队长,带着学者撤退!”
“我拒绝!”卡洛琳顶着风声将铁棘切断,原本四只机械臂已经报废了两只。
卡洛琳红着眼睛对凯特喊道:“我绝不临阵脱逃!我只能战死!不可能再当一次逃兵!”
“卡洛琳。”凯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不再是那种生硬的机械音。
这声呼唤让卡洛琳突然恍惚了一下,想起了她被丢到猎犬小队的那一天。
她原本所属的小队在一次异端清扫中全军覆没,只有她一人存活。
她被当成逃兵,被主机判定为不稳定因素。
那时候她像是个应激的刺猬,用刻薄的话语掩盖着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直到那只坚硬的大手按在她的头上。
“我真不想带孩子啊,你是叫卡洛琳对吗?我是凯特,以后就是你的队长了。”
那时候凯特的脸还不是这样的浮雕,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
那时候卡洛琳的拳头打在凯特身上还不会溅出火星,她还能摸那张满是胡茬的脸。
“离开这里,活下去,好吗?”铁色的浮雕上仍是不变的表情,但是语气却卑微地像是恳求。
“…操!”卡洛琳骂出了声,眼泪却再也止不住。
“凯特我艹你的!”
两只机械臂将艾琳横抱而起,纤细的腿部义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卡洛琳抱着艾琳一眨眼冲出了菌丝的包围。
她不敢回头,她害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走不掉了。
卡麦尔半躺在地上,艰难的阻击着挥舞的触须,还不忘对凯特调侃道:“这真是我听过最热烈的表白了”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