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瞳在律亚菲丝掌心缓缓转动，祂羽翼上的锁链装饰碰撞出风铃般的脆响。
在这个静止的世界里，只有祂周身的时间被允许流淌。
“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召唤我，还想要救走我的立约者？”律亚菲丝的声音在艾琳耳边响起，带起层叠的回响，“真是个贪心的小姑娘。”
艾琳跪在祂的面前，觐见神明的压力让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她觉得自己仿佛在面对一整片星空，仅仅是听着那声音，理智就开始发出哀鸣。
她深深吸着气，双手紧紧抱着那根铁棘，试图从中汲取开口的勇气。
尖刺在她的胸口划出一道血痕，她抬起头看向降临的神明。
碎裂的眼镜随着她的动作滑落，破碎的镜片中映出神明藏在羽毛下蠕动的眼睛和少女坚定的神情。
“您为她套上锁链，却嘲讽我的贪心？”
神明不语，只是俯身。
羽翼垂落的阴影将少女笼罩，那些羽毛下的眼睛毫不避讳的注视着她，眼神里尽是恶意。
艾琳僵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呼吸，直到对方的指尖触上她的脸颊。
她想要尖叫，但是全身的肌肉都完全失去了控制。
在律亚菲丝触碰到她的瞬间，她看见了修司。
林立的荆棘丛中，修司癫狂的大笑着，与无数看不清的东西厮杀着。
她看见修司扑在那些东西上，一遍又一遍的将铁棘刺入那眼熟的身躯。
铁棘折断了就从体内拔出新的，拔不出来就用手边的一切。
用链锯，用铁棘，用法术，用手，用牙齿。
那银发的身影用尽一切手段去杀死那些模糊的轮廓，血色的泪痕从眯起的眼角流到咧开的嘴角。
随着视角的拉近，艾琳看清了那些东西。
她曾近距离见过，那消瘦单薄身躯曾给她带来浪漫的幻想。
那是修司自己。
她用尽一切杀死自己，她与自己不死不休。
那头绚烂的银发被自己的血液浸没，如同逐渐黯然的月食。
“看啊，她正在享受呢。”神明的唇角贴在少女的耳边，享受着对方的颤抖，“你所谓的拯救真的是她需要的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能过满足这份饥饿？”
“您本不用和我说这些，您甚至不需要回应召唤。为什么？”
“因为你的血里有她的味道。”
指尖从脸颊一路下滑，按在了胸口的那道血痕上。
律亚菲丝舔了舔沾着血珠的指尖，“恐惧，依恋，信任，还有欲望。”
“完美的甜点。”
神降需要祭品，在这场仪式中艾琳奉上的祭品就是自己。
面对神明语气中不加掩饰的恶意，艾琳难以抑制的开始战栗，这与意志无关，完全是猎物即将被捕食时的本能反应。
视角中的修司也停了下来，她杀掉了周围所有能杀的东西。
于是她举起铁棘刺向了自己的胸口，那流淌着血泪的脸上带着艾琳从未见过的安宁微笑。
“您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将修司葬送在这里吗？不管是教会还是帝国都不会容许一个能杀死神孽的失控存在。”
“圣歌的那两个小丫头现在自身难保，艾可的指令对我的立约者可没用。至于帝国那位？呵。”
律亚菲丝此时带着十足的嘲弄，语气里满是对那些正神的蔑视。
这也是艾琳第一次看见这位神明流露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她会成为一座移动的天灾，为我的回归提供大量的祭品，最后被稳定下来的‘大食罪者’吞噬。”神明看着手中记载了所有时间线的书籍，向艾琳分享了修司的终局。
“一个中规中矩的结局，不够有趣，但是还算有用。”
神明向祭品抱怨着，祂在用餐前总是宽容的。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艾琳怔怔的抬起手，握住了神明的手腕，“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您只有这种程度吗？”
神明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清对方的话语。
“您在她的灵魂种下疯狂的种子，结果这种程度的果实就能让您满足吗？”
锁链绕上了艾琳的脖颈，将这狂妄之语扼在喉咙里。
“我能容忍修司的冒犯不代表我可以容忍其他人的狂妄，特别是你，小公主，我并不喜欢你。”
锁链逐渐收紧，艾琳死死抓着锁链，指节因缺氧而泛白，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但您喜欢她...您比任何存在都要在意她...您难道就不想看看，那份疯狂能到达什么程度吗？”
“这不正是您响应召唤的理由吗？您需要...新的变量...”
艾琳艰难的说完这句话，随后认命般的闭上眼睛。
锁链像是星尘般崩解，律亚菲丝轻笑出声：“当她的过去将你吞噬的时候，你必会后悔今日的狂妄。但是你说得对，那将更加有趣。”
神明捧起艾琳的脸，遮挡眼部的羽翼缓缓展开。
艾琳看的真切，那羽翼之下并非是双眼，而是一道覆盖了整个面庞上半部分的巨大创痕。
那创痕撕开了神明的表象，露出了皮囊之下流转不息的无尽星空。
“你既不愿领受我的慈悲，那便同她一起去往终局罢。”
星空之上的存在如此说道，“你当啜饮她之疯狂，直至荆棘开花，锁链成灰。这便是我与你立的约。”
“那便以我之躯滋养荆棘，以我之心冲破缚锁，群星将见证我与她的存在。”
“那么，契约成立。”
艾琳踉跄跪地，看着神明的羽翼飘散成漫天星尘。
随着时间再次开始流动，生命之树的纹路在她身上浮现。
一个灰白色的质点在她身上闪烁着深沉的光辉。
【愚妄者·智慧（Chokhmah）共鸣进度34%】
卡洛琳还维持着神明降临前的动作，而布朗则飞快的跳到艾琳身上，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叫声。
多次见识了修司和律亚菲丝交流的布朗能隐约感觉到时间之外发生的事情。
“吱吱吱吱！”
倒在地上的艾琳向布朗伸出手，语气虚弱的说道：“没关系布朗小姐，我不会后悔。先带我去找修司吧，她现在需要我。”
布朗叹了口气，伸出阴影触手将艾琳卷起。
临走前艾琳向卡洛琳点了点头，“我会把他们带回来的，我保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