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一阵不合时宜的掌声响起，随即一道声音从苏小布的头顶传来：
“斯巴拉西！真是有趣！原本想着能看一场盘肠大战的，没想到我裤子才脱了一半就寸止了，正准备骂娘呢，还好又欣赏了一场如此精彩的大戏，也不枉我在这里吹了半宿冷风，算是值回票价了。”
苏小布抬起头，看到坂部凛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房顶上，仍旧是昨天那个位置，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苏小布。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房顶上干嘛？”
“当然是偷听小情侣吵架啦，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坂部凛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朝着苏小布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苏小布犹豫了片刻，轻车熟路地用触手卷住房檐，将自己送上了房顶。
这回苏小布平稳落地了，并没有再次劳烦坂部凛出手相助。
“你的伤，没大碍吧？”
苏小布在坂部凛身边坐下，接过了已经倒满了的酒杯，抿了一口杯中的酒，随口问了一句。
“喝了母神子嗣的血，哪有还好不了的道理？你看，我现在可正生龙活虎呢，体内的欲望没法消解，才跑来听墙角根嘛。对了，你不会真的还是个雏吧？刚才漓都那样了你还能坐怀不乱，要不要和姐姐先实践一次，姐姐教你两招，省的到时候在漓面前丢人？”
“滚，我的血又不是鹿血，你自己发.春自己回房间自己抠去，别来我面前现眼。”
“呵呵呵，看来我们的邪神小姐刚才还没骂过瘾，准备再接再厉呢。”
坂部凛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抿了一口酒，随即低声说道：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的伤恐怕没这么快能痊愈。”
“嗨，举手之劳，当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就顺应直觉这么做了，能帮上忙是最好的。”
“唔，我一直以为你不怎么喜欢我呢，没想到居然会用自己血来救我。”
“这有啥？一点血罢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说实话我现在也谈不上喜欢你，不过你是星月姐的朋友，而且我对你的成见更多的还是因为第一次见面你就想要魅惑我，让我和星月姐反目，如果你不这么做我还不会对你有这么大的意见呢…话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能和我好好说话，我未必会捅你那一刀。”
苏小布朝着月亮遥举起酒杯，注视着月亮在杯中的倒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坂部凛则笑了笑，解释道：
“当时我第一次和你见面，完全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你的了解仅限于资料里的那些内容罢了，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对你施展魅惑，将你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咯。”
“为啥？你不是说你不会轻易对陌生人施展魅惑吗？”
“记得我曾说过准备借助母神的力量去阻止月吗？在和你见面的三天之前我刚和漓见了面，确定了漓肯定不会按照我的想法去阻止月，所以在发现你的行踪之后我才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原本我还想怂恿月去杀了你呢。”
“哈？”
“安心啦，你是母神子嗣，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被凡人杀死？我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漓，看看她对你究竟有多重视，如果她真的对你动手，能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那对我来说也没啥坏处不是？只是没想到她和你之间的羁绊这么深，你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假装被魅惑来偷袭我，当时可真是把我惹生气了。”
知道了“来龙去脉”，并且又对坂部凛有了更深的了解之后，苏小布实在是对坂部凛恨不起来，此刻旧事重提，突然又想起了那两个因自己而死的忍者，于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低声说道：
“对不起…关于你的那两个忍者，我当时并没有想杀死她们的…”
“嗯？你可真是丝毫没有半分邪神的模样啊，居然对敌人也心怀怜悯，当时她们可是实打实想要你的命呢。要知道她们是坂部家训练的死士，从小就被洗脑，哪怕我让她们自杀都不会有半分犹豫，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只有心狠手辣的人才能活到最后。”
对于坂部凛的说法，苏小布是不敢苟同的，也许是因为童年经历和这些年经历的缘故，坂部凛的很多想法都非常的消极，对人、对事都会以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测，这让苏小布很不舒服。
“不说这些了，今天你和星月姐究竟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弄得这么惨？星月姐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又是怎么回事？”
“唔，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昨天侦查的结果让我两确信月并不在这里，然后就被她摆了一道，布下了陷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结果我们一头撞了进去，自然撞了个头破血流咯。”
“可是星月姐不是说你们大杀四方来着？”
“那不过是月的幻境…对了，你还不知道月的能力吧？她的能力可以直接影响人的大脑，布置出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哪怕是我在大意之下也很难分辨出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
“这么厉害？”
苏小布暗暗咋舌，坂部凛却只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只要中了月的幻境，她就能剥夺目标使用灵能的能力，而且一旦在幻境中被她召唤出来的影子杀死了，那在现实里也同样就死了，我曾见过她用这样的方式虐杀了三个来讨伐她的阴阳师。”
“这么说她的能力岂不是无解了？”
苏小布暗暗咋舌，光是听就感觉到毛骨悚然，思来想去也没能找到应对的方法，脸上甚至少有的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但坂部凛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道：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解的能力，月的幻境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她自身也会成为幻境的一部分，只要能找到正确的位置，就能直接攻击到她的本尊，破开她的幻境，我今天就是这么做的，虽然受了重伤，但也成功地斩了她一刀呢。”
“她也受伤了？”
“唔，比我伤的轻多了，对她来说应该挥一挥手就能恢复吧，毕竟杀生石落在她手里已经长达千年，她的自愈能力也许比不上你，但一点也不比我的差。不过这也验证了我之前的猜想，只要谋划得当，就能出其不意破开月的幻境，将她彻底击败。”
“这样么…对了，话说你不是号称很爱那个女人吗？为什么会选择背叛她？”
坂部凛听到这个问题，笑容逐渐消失，深深地看了苏小布一眼，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向苏小布吐露心声，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最终向苏小布反问道：
“你今天为什么拒绝了漓的求欢，你不是很爱她吗”
“我不一样，我这是…”
苏小布说到一半愣住了，大概明白了坂部凛的感受，苏小布之所以拒绝洛星月，正是因为爱着洛星月，想要的是长久的相伴而非一时的激情，今天洛星月的状态很明显有问题，在对方一时冲动下做出了日后可能会后悔的决定，这压根不是苏小布所追求的那种爱情。
想必坂部凛对月也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心情。
只见坂部凛朝着苏小布点了点头，算是证实了苏小布的猜想，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道：
“如果我当初能有你一半的清醒，恐怕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直到我已经快死了才看清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这一辈子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每天到处奔波着，运用自己的能力为月的宏伟计划添砖加瓦，对我最好的奖赏就是月摸着我的头对我说一声‘辛苦了’。我以为我能一直满足下去，但随着死期将至，我发现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相比起所谓的宏伟计划，所谓的乌托邦，我更希望能和月一起在林中建一个小屋，陪伴在彼此的身边，就这么相互依偎着，在月的怀里走完我剩下的人生。”
“你…后悔了吗？”
“不，我从未后悔，如果给我再选一次的机会，我仍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为月付出自己的一切，但除此之外，我也同样希望能将自己的幸福牢牢抓在手中，以自己期望的方式来终结自己的人生。”
坂部凛抬起了右手，虚握成爪，似乎想要将天上的月亮抓在手心中，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将杯中的酒全部送入口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过了好一会儿，坂部凛才微微侧过头，看着苏小布的眼睛，问道：
“说了那么多关于我的事情，那么你呢？我们的邪神小姐，你对漓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呢？”
“我？我对星月姐？”
苏小布陷入了沉思，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开口说道：
“我也不知道，感觉我好像没啥能选择的余地，自从我在母神教的献祭仪式后醒来，星月姐就成了我的监察官，一天24小时有25个小时我们两是形影不离的，她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好像我自然而然的就喜欢上了她。”
“那么如果你有得选呢？在茫茫人海中，你还会选择漓吗？”
“人生哪有这么多如果…”
苏小布抿了一口酒，无奈地笑了笑，但转念一想，还是作出了回答：
“我想，哪怕我有得选，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吧。其实自从认识星月姐以来，我想了很多事情，我原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最大的梦想就是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为辛苦的母亲减轻一些负担，至于个人问题，大概也就是找个看得过去的人得过且过吧。”
“当我的人生轨迹被改变之后，原本的梦想变成了唾手可得的东西，我却发现我仍旧没有太大的野心，唯一的变化就是那个看得过去的人有了具体的人选。我也曾焦虑过、担忧过，比如如果我真的和星月姐在一起了，她的家人会怎么看，她的朋友会怎么看，这个社会真的能接纳我和她这样的异类吗？多年之后我对她厌倦了、变心了，会不会因此害了她一生？等等等等，这些东西我都想过。”
“但是哪怕想破头皮我都无法找到这些问题的解决办法，最后索性不想了，去™的，只要星月姐愿意接纳我，那就过一天是一天，爽一天是一天，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我苏小布本来就是个小市民，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大理想，哪怕变成了触手怪也是只咸鱼触手怪，只要我和我在乎的人能在一起，其他的我管他去死。”
啪啪啪！
坂部凛再次拍起了手，然后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朝着苏小布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精彩，这段话值得尽饮此杯。啧，我早就说过，我和你是一类人，呵，没想到最能理解我的不是我倾心相爱的恋人，而是和我不打不相识的母神子嗣，老实说，如果我们两的年龄差距能再小一些，能早认识几年，又没有那么多的破事摆在面前，我们俩能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吧。”
苏小布撇了撇嘴，对坂部凛的说法不以为然：
“对于你的说法，我还是持保留意见，我觉得我的变态程度离你还尚有差距，距离成为和你同一类人还早着呢。不过关于朋友，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这种东西，我苏小布向来认为是多多益善的，而且年龄也好、理念也罢，都不应该影响朋友之间的交往，毕竟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其实你说的这句话用在这里是不合适的，和你想要表达的意思正好相反，你真该好好读点书了，哪怕是母神子嗣，也不能没有文化招人笑话不是？”
坂部凛被苏小布逗笑了，咯咯笑个不停，被一个霓虹人来教育自己神州的古文化，这让苏小布感到很没面子，只能鼓着腮帮子怒视着笑个不停的坂部凛。坂部凛笑了一会儿，最后长舒了口气，将杯中填满酒，朝着苏小布举了举杯，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今天很愉快，很久没笑得这么舒畅了。嗯…敬朋友！”
“敬君子之交淡如水。”
苏小布也笑了起来，自我调侃了一句，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目光迷离地注视着天上的月亮，沉浸在此刻轻松的氛围之中。
“你在想些什么？还要再来点酒吗？”
坂部凛本来是打算给苏小布添酒的，但却发现苏小布没有反应，反而是看着月亮陷入了出神的状态，于是撑起身子，看着眼神迷离的苏小布，随口问了一句。
苏小布被惊醒了过来，连忙递过酒杯，让坂部凛为自己添满了酒，随口回答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我现在后悔了。”
“哦？后悔啥？”
“后悔刚才没有顺势把星月姐给拿下。”
“噗嗤，你还真有意思，不过你说的没错，正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那一巴掌下去，搞的至少两个人欲火焚身得不到发泄，一个是你自己，一个是我，本来还想听墙角看好戏的，结果到了最后就这？”
“滚，别把偷窥这种事说的好像家常便饭一样，你这样让人感觉到很变态你知道吗？”
“哎呀，你这是在害羞吗？要不要我想办法帮你一把？”
“可别，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你出手怕不是越帮越忙，我还得好好想想明早该怎么找星月姐道歉呢。”
“我看是她来给你道歉还差不多，这样吧，有机会的话我帮你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对你是个什么态度，有些时候两个人之间就只隔着那么一张窗户纸，需要旁人帮忙捅一下，捅破了，有些话自然就好说了。”
“唔…也行，如果真有机会那就麻烦你了，我也挺好奇她一直以来对我是什么想法呢，那就先谢谢你了。”
“事情还没办就先说谢谢？你就不怕我帮倒忙？”
“如果我和星月姐真是两情相悦，你帮倒忙也拆不散我们，如果星月姐对我没意思，那你就是说破嘴皮子我们也走不到一块，再说了，损友嘛，不帮几次倒忙怎么能被称为损友呢？”
“呼呼呼，你这家伙还看得开，损友么？说的好，敬损友！”
“敬损友！”
苏小布和坂部凛再次碰了碰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两人都发出了满足的叹息，躺在房顶上，感受着清凉的夜风，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过了好一会儿，也许是吹了夜风的缘故，也许是本身恢复能力强的缘故，苏小布的醉意消散了一些，和洛星月争执时产生的激情也慢慢消退殆尽，头脑变得更加清醒了一些。
苏小布也知道坂部凛不会无缘无故蹲在房顶上等自己，肯定是有事情要和自己商量，刚才东拉西扯了那么半天，前戏也做足了，该进入正题了，于是苏小布定了定神，主动开口问道：
“不说这些了，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星月姐这个状态，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恢复过来…”
“漓？与其指望她还不如指望我自己。经过白天的战斗，我很确信现在的漓不论是能力上还是心理上都没有做好对抗月的准备，她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可能很难帮上忙了。”
坂部凛嗤笑了一声，重新为自己添满酒，接着说道：
“不过月是不会放过我的，也不会放过漓，现在的问题是，苏小布，你准备怎么保护你心爱的人呢？”
“你什么意思？”
苏小布皱起了眉，扭过头注视着坂部凛，只是从坂部凛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为啥坂部凛会这么问。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向你提出了一个交易，我们联手的交易，现在那个交易仍然有效，只要你接受了这个交易，我自然有办法对付月。”
“真的吗？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苏小布打量着坂部凛，坂部凛则只是好整以暇地小口喝着酒，也许是因为有些醉了，坂部凛脸上布满了红霞，举手投足间都极具媚态，让苏小布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苏小布连忙收回视线，感应了一下自身的状态，确保自己没有受到坂部凛的魅惑，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可是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
“信与不信都在于你，我反正早已打定了主意，即便没有你的帮助，也没有漓的帮助，我仍旧会以同样的方式去挑战月，哪怕这意味着我将就此身陨，我也能以此在月的心中留下一道痕迹，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苏小布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她…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你还有机会就此收手，回到神社去，去和杏子、和浅见婆婆一起幸福的生活。”
“收手？呵，我从来就没想过收手，与其再挣扎两三年孤独地死在病床上，与其被灵能腐蚀得失去了人形连话都说不利索，我不如就此轰轰烈烈地死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苏小布，我说过，你和我是同样的人，当你有朝一日面临类似选择的时候，你一定会和我选同样的选项。”
面对油盐不进的坂部凛，苏小布无声地叹了口气，知道她说的确实是事实，而且在看到了洛星月今天那个状态，苏小布也做出了接下来的战斗最好不要让洛星月出手的打算，于是便很快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
“说吧，要我怎么做？”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就像我为了月能做任何事一样，你为了漓同样也能做任何事，希望你们最后的结局会更加圆满吧。”
坂部凛站起身，一口将杯中的酒全部饮尽，然后转过身，月亮在她的身后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映出一副唯美的月下狐影的景色。坂部凛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小布，朝着苏小布伸出了手，说道：
“既然如此，就跟我来吧。昨天你拒绝了我让你吞噬我的请求，那么就换过来，就由我来将你彻底吞噬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