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布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十分钟之后就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自己身处一个绿意盎然的山谷里时还以为在做梦。
苏小布醒过来之后和白腊薇了解了一下现状,又在白腊薇的强迫下吃了一些东西,喝了点水,很快就恢复了元气,开始独自一人在山谷里闲逛了起来。
不一会儿,苏小布找到了一处不大的水塘,里面的水很清澈,周围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样子,于是苏小布就带着些许喜悦之情在水塘里洗了个澡,将身上来自大地深处腐土清洗干净,又简单地清理了一下自己的随身衣物,终于摆脱了这些天来一直蓬头垢面的情况。
水塘里的水很凉,但还在苏小布可以忍受的范畴,当苏小布好不容易清洗完身体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到了这片生长着巨大树木的魔法树林里,四处逐渐亮起了点点磷光,将森林照耀出五光十色的影子,显得煞是好看。
苏小布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回到了白腊薇等人的身边,此时阿里尔已经升起了一堆火,正在用一只破旧的器皿烹煮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而白腊薇则和大巫医一齐用树叶和枯草在那几间四面透风的破屋里铺成了一张张简易的床铺,看到了苏小布回来,白腊薇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几乎一蹦一跳的跑到苏小布身边,将一只破碗递给了苏小布。
“尝尝吧,都是阿里尔从森林里找来的食材,味道还不错,那边还有些新鲜的水果,你也可以尝尝。”
苏小布看了一眼碗中飘着的几朵蘑菇,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草似的东西,有些怀疑这玩意究竟能不能吃,但在白腊薇期待的目光下,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唔,还真别说,味道确实不错。
这是这几天来苏小布吃上的第一顿热乎的饭菜,几乎是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就把碗里的汤汁和野菜全部喝光,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神色。
“锅里还有,我再去帮你盛一些。”
白腊薇转身朝着阿里尔走去,苏小布则随手拿起一只不知名的果子,靠着破屋的墙壁坐了下来,感受着不远处篝火传来的温暖,小口小口啃着果子,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过了一会儿,白腊薇回到了苏小布身边,手里拿着两只碗,将其中一只递给了苏小布,然后紧挨着苏小布坐了下来,小口地喝着碗里的汤汁,视线几乎一刻不离地集中在苏小布身上,看着苏小布吃得正香的模样,自己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大巫医和阿里尔没有来打扰两人,而是坐在了破屋另一头,小声地说着话,看上去相处的相当融洽,苏小布视线扫过两人,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白腊薇,问道:
“为啥感觉大巫医对阿里尔突然变得尊敬了起来?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阿里尔是梦境诸神中真理之神的名字。”
白腊薇的回答非常简短,但苏小布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随即有些愕然,没想到居然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神明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被强制变成了食尸鬼,这和苏小布所理解的神明完全不一样。
虽说无法做到全知全能,但所谓的神明,难道不该是强大、力量的代名词吗?能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情才能被叫做神明吧?怎么感觉这个真理之神还不如自己呢。
“唔…是这样么?”
苏小布随口应了一声,一口气将碗里的蘑菇汤喝完,犹豫了一下,拒绝了白腊薇递过来的一小块肉干——这玩意儿太咸了,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但苏小布还是感觉吃不惯,现在喝了蘑菇汤,又吃了些水果,苏小布已经大满足了。
“真难得啊,感觉这段时间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没想到冷原里居然有这么个世外桃源。”
“据阿里尔女士所说这里曾是第一军团的驻地,女神施展了一种特殊的魔法,让这个山谷变得四季常春,也方便第一军团就地取材补充食物和水,不过在第一军团覆灭之后这里已经彻底荒废了。”
“原来是这样,说来也有趣,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我经常会胡思乱想一些问题,比如神明是什么样的,现在看到真正的神明出现在眼前,却又觉得神明好像和普通人也没啥区别。对了,你读神话故事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奇怪,比如为什么神明的习惯、思维、以及社会结构居然和人类如此类似?”
面对苏小布的疑问,白腊薇没有什么犹豫,而是径直回答道:
“不奇怪啊,大部分神话故事都是人类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创作的,故事里的神明和人类相近也就不奇怪了。”
“呃…话虽如此…那泊勿女神呢?也是这样吗?”
“当然不一样,是人类的习俗、思维在模仿女神,而且关于女神的神话都是代行者们一代代传下来的真实记录,可不是瞎编的。”
苏小布看着理直气壮的白腊薇,突然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很没营养,在女儿面前这么议论别人老妈好像不太礼貌,于是便主动转变了话题:
“对了,等到了卡达斯,如果你成功继承了女神的权柄,重新掌控了幻梦境,你准备做些什么?”
白腊薇听到这个问题一愣,眼神有些游移,不敢去看苏小布,只是讷讷回答道:
“当然是想办法将你送回现实世界咯,这也是我们约定好的不是吗?”
苏小布没有注意到白腊薇的表情,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思绪已经飘到了洛星月身上,不知道这段时间洛星月过的怎么样,组织有没有为难她,刚回去没上了几天课自己又旷课了,不知道回去之后余雪敏她们又会如何调侃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苏小布才又开口问道:
“我的意思是除此之外呢?这一路走来,幻梦境一片萧条,曾经追随女神的人都死的死逃的逃,即便你继承了女神的权柄,想要重新建立秩序,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我…会努力的,阿嫫和阿里尔女士也会帮我的…”
“就你们三个人又能改变什么呢?如果有一天那个渎神者回来了,你们准备怎么办?如果那些食尸鬼造反了,你们又准备怎么办?”
苏小布的问题很现实,但白腊薇却沉默了,对于这些问题白腊薇没法做出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甚至都没有细想过。
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白腊薇,只要女神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自己继承了女神的权柄,幻梦境就会重新回到那个属于众人的地上天国。
不过苏小布也同样没有指望能从白腊薇那里得到任何答案,苏小布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毕竟苏小布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从来没学过该如何治国,想帮都帮不上忙。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的时候,阿里尔从那边起身,径直朝着苏小布走了过来,苏小布注视着在自己不远处站定的阿里尔,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阿里尔则略微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
“阁下,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征求您的同意。”
“阿里尔女士,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苏小布就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苏小布…阁下,请问您是不是接受过战斗训练?”
苏小布愣了愣,没想到阿里尔居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的,确实接受过一些。”
“可我看您…请恕我失礼…我看您使用武器的架势似乎并不娴熟。”
“确实是这样的,我接受的是射击训练,确实不会用太刀,都是凭感觉乱砍一气。”
“既然这样…阁下,我有个提议,虽然我也并不熟悉这种叫做太刀的武器,但对于剑术还是颇有些心得的,如果阁下不嫌弃,我想要把我知道的一些技巧传授给阁下。”
对于这种要求,苏小布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技多不压身,而且现在非常时期,多一分力量也就多一点能活下来的可能,只是不知道阿里尔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间点提起这件事。
这时大巫医也走了过来,似乎是看出了苏小布的疑惑,开口补充道:
“是我拜托阿里尔大人这么做的,这处山谷勉强算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也有食物和水源,再往前在卡达斯那里还有不知道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我们,所以我想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多一些保障,也是极好的。”
苏小布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对大巫医的观点表达了赞成,开口说道:
“那就拜托你了,阿里尔女士。对了,我的记忆力很好,你可以不需要循序渐进的进行教学,一股脑的把所有知识塞过来都没问题,我会尽全力先记下来的。”
“这也是我的打算,苏小布阁下,那么请您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开始正式的训练。”
“嗯,我现在再去检查一下周围的状况,很快就回来。”
苏小布朝着阿里尔点了点头,又扭头朝着白腊薇说了一句,然后将手里的碗递给白腊薇,白腊薇顺从地接过碗,看着被喝得一滴不剩的蘑菇汤,朝着苏小布露出一丝微笑。
阿里尔向着苏小布行了一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重新端起碗,小口的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
苏小布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拿起太刀,视线扫过众人,随即转身向着外面的树林走去。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阿里尔带着苏小布离开了破屋,穿过了森林,走到一处看上去相对平坦一些的空地上,空地的尽头有着另一间破屋,阿里尔没有停顿,径直走进了破屋,苏小布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破屋里面的摆设看起来像是一间仓库,有着不少大大小小的架子,不过大部分架子都空了,只有少数的几个架子上还挂着早已锈迹斑斑的铠甲还有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双手长剑。
屋里布满了灰尘,乱七八糟的碎片散落满地,几乎让人无处下脚,阿里尔却轻车熟路地走到最里面,随手拿过旁边散落的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用力将一块木板撬了下来,从地板底下拿出了一只用布条包裹起来的长条状物体。
“阁下,来帮我一下。”
苏小布“嗯”了一声,走到阿里尔身边,帮着阿里尔把剩下的几块木板撬开,里面有着更多的包裹,而且颇为沉重,苏小布还拿不动,只能释放出触手将那几个布包卷起来,跟着阿里尔退到了屋子外面。
阿里尔将布包一一打开,只见里面居然是一套完整的银色铠甲以及一把很长的双手剑,阿里尔轻轻抚摸着铠甲,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苏小布突然反应了过来,想起了当初在白腊薇身上的那枚梦境印记中看到的那段记忆,记忆中带着襁褓中的白腊薇逃出幻梦境的就是一名银甲骑士,那名骑士难道就是眼前的阿里尔?
苏小布上下打量着阿里尔,但食尸鬼化的阿里尔显然已经无法再穿上这套铠甲,甚至连搬动铠甲都需要苏小布帮忙,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极为悲哀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苏小布的视线移开,看向了最后一个没有被打开的布包,从长条状的外观来看这应该也是一把剑,而从阿里尔小心翼翼的动作以及虔诚的神情来看这把剑应该非常重要,只是阿里尔没有半点要打开这个布包的意思。
“阁下,战场上最好的防御永远是一套坚固的铠甲和一面坚固的盾牌,您穿上试一试,看看还能不能使用?”
阿里尔的声音传入了苏小布的耳中,唤回了苏小布的注意力,苏小布注视着那套自己双手都搬不动的铠甲,非常怀疑自己这个小身板会直接被铠甲压垮,而且从体型上来看,想要穿上这身铠甲怕不是得一米八以上的个子,自己这只一米六的弱鸡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
“阿里尔女士,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以我的体型,恐怕穿不上这身铠甲,而且我身体的力量也不足以支撑这副铠甲,感觉相比起这种主加力量的战士我还是更适合主加敏捷的盗贼。”
阿里尔也没有强求,重新用布将铠甲裹好,整理了一下心情,拿起了那把很长的双手剑,尝试着在手中舞一个剑花,但现在阿里尔的体型显然已经不足以驾驭这把剑,巨剑差点脱手而出,还好阿里尔反应够快才重新握紧了剑柄。
阿里尔脸上失落的神色变得更浓郁了,但并没有因此耽搁时间,而是摆出了一个中位起势,身子微微前倾,右腿向前迈出一步,随即突然变招,做出了一个举剑横挡的架势,然后手腕一翻,长剑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斜向下击。
啪!
这一下速度极快,甚至出现了一声小小的音爆声,苏小布眼前一花,就看到那柄巨剑脱手而出,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唉!”
阿里尔叹了口气,默默走上前,将长剑捡起,转身朝着苏小布说道:
“看来我是没法很好的向你演示我所知道的剑法了,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别的办法。”
阿里尔将长剑插进泥土里,转身走进了森林,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根差不多长的树枝走了出来,朝着苏小布说道:
“我就用树枝来演示吧。我所学的剑术,最重要的就是各种架势,或者说起势,刚才我所演示的那一套就是中位起势,然后转窗位起势,最后变招竖击下劈。不同的起势可以对应的变招不同,有的起势方便防御,有的起势方便劈砍,有的则方便刺击,必须得根据实战的情况随机应变。现在我就先教你各种标准起势,以及这些起势对应的变招。来,我们先练习窗位起势。”
阿里尔两脚叉开,降低重心,然后将木棍横举在自己脑袋面前,看上去似乎是个格挡的架势,苏小布有样学样,也这么举着太刀,等待着阿里尔的进一步解释。
阿里尔放下树枝,走到了苏小布身边,伸手帮苏小布调整了一下姿势,一边解释道:
“这个架势要求举剑到大约额头高度,剑柄要在头部侧后方,保持剑身在额头的前方,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你的手、还有武器影响你的视野…很好,这样就很好。”
阿里尔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这个起势非常常用,可以由其他任何起势转换过来,攻防一体,在对方攻击的时候可以利用剑侧,注意是剑侧而不是剑刃来偏转对方的攻击,想要进攻的时候也能像我之前那样就势转化为高位斩击,或者是降低起势转化为低位刺击。”
阿里尔仔细观察了一下苏小布手中的太刀,想了想,又补充道:
“你的这种武器是单面开刃,和我习惯使用的双面开刃的长剑不同,在攻击角度上会有些受限,而且从刀身的厚薄、还有弧度来看,你的这种武器如果发力不当很容易被折断,所以你在使用一部分架势的时候要格外注意,尽量避免和对方的武器硬碰硬,多以偏转之类的卸力技巧来进行防御。”
阿里尔一面讲解,一面给苏小布演示着对应的动作和变招,苏小布则全部身心都投入进了对剑术的学习之中,从步伐到架势,从劈砍到刺击,苏小布如饥似渴地汲取着一切相关的知识。
阿里尔显然也对苏小布的表现非常满意,两人都沉浸在了这难得的教学时光中,几乎不知道疲惫,心无旁骛地一直练习了好几个小时。
沉浸在其中的两人甚至没有注意到白腊薇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场地边缘,正靠着一颗树坐在地上,双手托腮,呆呆地注视着场中专注于练习的苏小布,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了下来,照亮了白腊薇痴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