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布在原地又戒备了几分钟,最终确认了两只恐怖猎手确实是已经离去了之后,才散去了玉藻前的虚影,又收回了身后的触手,开始寻找起白腊薇等人的身影来。
此时白腊薇和大巫医已经将阿里尔从碎石下挖了出来,只见阿里尔全身是血,正气若游丝地躺在白腊薇的怀里,白腊薇的手掌上流着血,显然是刚刚施展过治疗术法。
“她情况怎么样了?”
苏小布在旁边蹲了下来,白腊薇抬起满是忧伤的眸子,看着苏小布,开口回答道:
“身上的骨头几乎都碎了,内脏似乎也受了冲击,刚才吐出来的血还有着内脏的碎块,现在也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
苏小布想了想,用太刀在手上抹开了一道口子,将手掌凑到阿里尔嘴边,用力攥紧拳头,将自己的血一滴滴滴入阿里尔的嘴中,但身陷昏迷的阿里尔甚至连咀嚼吞咽的本能都丧失了,白腊薇不得不微微扶起阿里尔的脑袋才能让她顺利喝下苏小布的血。
为了不浪费苏小布的血,白腊薇和大巫医同时念起的咒语,施展了治疗术法,帮助阿里尔吸收苏小布的血,最大限度地激活阿里尔的自愈能力。
不得不说苏小布的血确实要比白腊薇的效果强很多,几分钟之后,阿里尔那时有时无的微弱呼吸终于变强了一些,心脏的跳动也变得更加有力了,只是身上的伤势却完全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
“此地不宜久留,刚才的战斗肯定引起了食尸鬼的注意,我们必须尽快转移。”
“可是现在这个状况…”
白腊薇担忧地看向阿里尔,苏小布沉默了片刻,也知道以阿里尔现在的状况擅自移动她可能会导致她的伤势加重,甚至危及性命,但一直在这里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
现在虽然那两只恐怖猎手不知因为什么退去了,但难保它们之后不会再回来,而之前的动静也肯定引起了食尸鬼的注意,到时候食尸鬼和夜魇杀过来自己也双拳难敌四手。
苏小布扭头看了看周围,没能找到什么可以制作简易担架的材料,想了想,又伸出了自己的触手,用十几只触手相互交织起来,将阿里尔从地上缓缓抬了起来。
“暂时只能这样了,我们真的必须得走了。”
“薇,走吧,阿里尔阁下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就此落在那些食尸鬼手里。”
大巫医也出言劝了白腊薇一句,白腊薇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扶着大巫医站起身,在旁边照顾着阿里尔,免得她因为颠簸从苏小布触手编织的摇篮里跌落出来。
三人带着重伤昏迷的阿里尔,朝着阿里尔曾指明过的方向一路向前走去,苏小布将太刀从刀鞘里抽出握在手里,身上的触手完全展开,观察着路面和周围的情况,警戒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也许是因为之前一直有恐怖猎手盘踞在这里的缘故,这一整片废墟都没有任何食尸鬼出没,苏小布一行人的行进速度很快,走了几十分钟,在越过最后一道残破的墙壁之后,一条不算宽的小河映入了三人的眼帘。
“快看,是河,按照阿里尔阁下的说法,月之神庙应该就在河的上游。”
大巫医的神情有些兴奋,连带着一脸愁容地白腊薇也稍稍兴奋了起来,不过苏小布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触手上的眼睛非常敏锐,苏小布已经看到了小河上游等待着自己一行人的那两只大家伙。
苏小布停住了脚步,透过触手上的眼睛注视着河流上游那两只隐藏在阴影中的恐怖猎手,苏小布有一种直觉,这两只恐怖猎手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两只,通过空间裂隙离开之后就来到了小河的上游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而在恐怖猎手的身后则是一间样式古朴的神庙,苏小布认出了这个神庙——正是自己在梦境中的蜃景里见过的那个黑色的庙宇,这一发现让苏小布沉默了,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正操纵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将自已一步步带到了这间神庙面前。
“怎么了?前面有什么情况吗?”
白腊薇敏锐地察觉到了苏小布的异常,苏小布闻言则是微微摇了摇头,抬起手指向前方,说道:
“月之神庙就在那里,我已经看到了。”
大巫医顿时更加兴奋了,率先就朝着苏小布所指的方向走去,而白腊薇则是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苏小布,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阿里尔,也快步跟上去,搀扶着大巫医,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
苏小布看了一眼河面上飘着的浮冰,虽然有七八分肯定那两只恐怖猎手不会伤害自己,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先找好退路,顺着河水漂流而下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看着河面上的浮冰估计河水肯定是非常冰凉透骨的,除了自己估计其他几人的身体都吃不消。
但走回头路肯定也不行,苏小布透过触手上的眼睛已经能远远地看到空中的梦魇了,估计那些食尸鬼被刚才战斗的声响惊动,正在查看废墟里的情况呢。
苏小布一面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面迈步跟上了大巫医和白腊薇,三人走了大约十来分钟,神庙已经越来越近,大巫医和白腊薇甚至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神庙的轮廓了。
那两只恐怖猎手自然也发现了苏小布三人的踪影,不过它们只是扭头看向了苏小布,并没有任何准备发起攻击的姿态,而是老老实实地盘着身体,像是两座雕像一样一左一右拱卫在神庙的大门口。
大巫医和白腊薇似乎看不见恐怖猎手,只是兴奋地指着神庙的入口,同时加快了步伐,但却被苏小布一把拉了回来,将两人护在身后,又将阿里尔放了下来,朝两人说道:
“我先去探探情况,你们在这里照顾阿里尔。”
大巫医和白腊薇对视一眼,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朝着苏小布点了点头。苏小布深吸一口气,迈动步伐,走到了两只恐怖猎手面前,仰着脑袋,和两只恐怖猎手对视着。
恐怖猎手没有动作,就这么和苏小布静静地对峙着,远处的大巫医和白腊薇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虽然看不见恐怖猎手,但看苏小布那副如临大敌的姿态,也知道这处神庙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平。
就在苏小布和两只恐怖猎手对峙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时候,两只恐怖猎手突然有了动作,只见它们将脑袋转向了神庙的入口,朝着入口匍匐了下来,摆出了恭敬顺从的姿态,而神庙的大门也缓缓开启,一道身影从入口处浮现。
那是一名身着黄红相间的祭司服的高瘦身影,足足有近三米这么高,脸上戴着一枚黄色丝绸面具,将面容彻底遮住,祭司服下露出的肌肤让苏小布想起蟾蜍的背部,长着许多隆起的疙瘩,手掌也和蛙类的脚蹼类似,只有四根手指,中间还连着蹼。
只见这名祭司一只手提着一盏散发着昏暗光芒的油灯,一只手拿着一支长笛,朝着两只跪伏的恐怖猎手挥了挥手,恐怖猎手的身形顿时显露出来,但在大巫医和白腊薇反应过来之前,恐怖猎手就重新撕开了空间裂缝,偌大的身体径直消失不见。
“尊贵的母神子嗣,我已经等您很久了。”
祭司朝着苏小布深深鞠了一躬,态度非常的恭敬,但苏小布却仍旧没有解除警戒的姿态,继续保持着手里的架势,祭司见状,也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
“我是千面之神的大祭司,也是这处神庙的管理者,您可以称呼我为杰胡提。”
大祭司显然很清楚苏小布的情况,所用的语言也是非常标准的神州语,苏小布一直等到恐怖猎手的身影完全消失,同时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埋伏,这才开口问道:
“你知道我要来?”
“您身上有吾主的信物,是受吾主邀请而来的客人,我已经在这里等了您足足十八年了。”
苏小布将太刀放下,但没有收回鞘,仍旧握在右手里,同时左手将胸前的吊坠从衣服下面拉了出来,大祭司看到吊坠,顿时头低的更低了,脸上露出无比崇敬的神情。
“你说你等了我十八年?”
苏小布皱起了眉,按照自己降临的时间来算,也不过几个月,哪怕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自己也还有一个月才过十八岁生日,等了自己十八年是什么鬼?难道幻梦境内外时间流速不一致?
“是的,当您降临到这个世界第一天我就接到了吾主的神谕,一直等待着您的到来。”
苏小布张了张嘴,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祭司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让苏小布的脑子有些乱,这么说自己确实是十八年前就已经降临到了这个世界,那几个月前的那个仪式又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自己确实是苏小布?可是自己为什么又从男的变成了女的?而且前面十七年里自己好像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地方,难道自己前十七年都处于一种沉睡的状态,被几个月前的仪式唤醒了?
“请您跟我来吧,等您见到了莉莉丝大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大祭司的声音再次响起,将苏小布从沉思中唤了回来,苏小布抬起头来,回头看了一眼正眼巴巴地看着这边的大巫医和白腊薇,开口问道:
“那我的朋友们…”
“她们都能一起来,莉莉丝大人同样也在等待着她的子嗣的到来。”
苏小布点了点头,回身朝着白腊薇的方向走去,大祭司则如同飘在半空中一样跟在苏小布的侧后,苏小布瞥了一眼大祭司,没有说话。
大巫医和白腊薇敬畏地看着和苏小布一齐到来的大祭司,有些慌乱地朝着对方行了一礼,大祭司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朝着昏迷不醒的阿里尔点了点手指,阿里尔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托起,漂浮在了众人身边。
苏小布透过触手看了一眼远处天空中正往这边偷窥地夜魇,转身跟着大祭司朝着神庙走去,一行人很快穿过了神庙的大门,厚重的石门随即在身后自动闭合了起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大祭司带着众人无声地穿行在一条绵长而幽深的走廊里,四周空无一人,但却有着无数条通往不知名地方的岔路,宛如一座巨大的迷宫一样,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走廊周围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副油画,油画上描绘着一幅幅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有食尸鬼正在分食某个人的画面,也有一群挥舞着武器的人类大战冷蛛的画面,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这些画上记载着冷原的历史,冷原上发生的一切都在吾主的注视之下,最终将被绘于这些油画之中。”
也许是看出了苏小布等人的疑惑,大祭司突然开口解释了一句,苏小布收回视线,朝着大祭司的背影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大祭司有没有看到苏小布的回应。
一行人就这么走了许久,最终来到了一个带有圆屋顶的巨大房间里,房间的正中间有着一个放置在石质基座的黄金御座,虽然周围点着那种昏暗的油灯,但油灯的光线却似乎被不知名的力量所阻隔,全都无法照射到那个黄金御座上,导致整个座位隐藏在了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石质基座的下方有着五个台阶,周围有着六个满是血污的祭坛,这些祭坛围成了一个圈,祭坛上的那些血污似乎是刚刚沾染上的一样,甚至还在缓缓流动着,丝毫没有干涸的迹象。
看到这一幕诡异的景象,白腊薇显然是被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往苏小布身边靠了靠,苏小布也是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太刀——哪怕是大祭司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苏小布也没有将太刀收回刀鞘,同时脸色凝重地注视着大祭司的背影。
大祭司飘到了黄金御座上方,然后在御座上坐了下来,顿时整个人都被那股深邃的黑暗所包裹,甚至连苏小布触手上的眼睛也只是能勉强看清大祭司的身影。
“请您稍候,我这就准备好前往月原的通路。”
大祭司语毕,将那只油灯放在边上,举起手中的长笛,就这么隔着面具开始吹奏了起来,一股让人浑身发冷的音调逐渐从长笛中传了出来。
随着长笛的吹奏,那六座祭坛上的血污突然开始燃烧了起来,六束血红色的火焰在祭坛上冒了出来,随着笛声开始颤动着、扭曲着,随即在火光的照射下一道幽暗深邃的裂隙在祭坛中间慢慢浮现,越变越大,一直到足以容纳一个人通过才停下来。
“莉莉丝大人就在那边等着诸位,请吧!”
大祭司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小布和白腊薇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然后没有动作,反倒是苏小布开口问道:
“我的这位朋友身受重伤,能先安置好她,帮她疗伤吗?”
大祭司的视线转移到了漂浮在众人身后的阿里尔身上,摇了摇头,说道:
“莉莉丝大人正等待着诸位,至于这只食尸鬼,她没有资格进入月原。”
苏小布微微皱起了眉,大祭司见状,又补充道:
“不过我会为她进行治疗的。”
大祭司的态度虽然非常的恭敬,但话里话外显然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余地,苏小布只能皱着眉和白腊薇再次对视了一眼,白腊薇则轻轻朝着苏小布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哪怕前面是陷阱,估计也只有硬闯这一条路了,对于这名深不可测的月之祭司,苏小布完全没有战胜对方的把握,更别提对方身边还隐藏着那种神出鬼没的恐怖猎手了。
“等等,她也没有资格进入月原。”
就在苏小布三人朝着裂隙走过去的时候,大祭司又开口了,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被白腊薇搀扶着的大巫医,大巫医脸上露出一丝错愕的神情,随即重重叹了口气,轻轻推开白腊薇,开口说道:
“我就留在这里照顾阿里尔阁下吧,而且有人留在外面也能有个照应。”
大巫医朝着白腊薇使了个眼色,白腊薇心领神会,将自己一直挂在腰间的那只铃铛取下来递给了大巫医,而上面的大祭司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白腊薇的举动,并没有出言阻止。
在将铃铛交给大巫医之后,白腊薇走到苏小布身边,苏小布主动伸出手握住了白腊薇的手,朝着白腊薇露出一个微笑,问道:
“准备好了吗?”
白腊薇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走吧!”
两人手牵着手,迈步走进那道裂隙,身影一阵扭曲,随即裂隙和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祭坛上的火光也瞬间熄灭。
……
“你带着那只食尸鬼到外面去,那里有个流淌着月光的池子,将她浸入池子中,月光会治愈她的伤势的。”
在苏小布和白腊薇两人的身形彻底消失之后,大祭司的视线转向了大巫医,指了指大巫医的身后,而大巫医闻言则微微一愣,扭头才发现身后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敞开的大门,大巫医默默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大门外走去,而阿里尔则漂浮在大巫医身后,跟着一起出了这道大门。
在大巫医带着阿里尔离开之后,大门也重新合上,再度变成原本的墙壁,而大祭司的视线则转向了来时的那个走廊,突然开口说道:
“既然来了,还请现身一见吧,万千门扉之主的眷者。”
随着大祭司的话音落下,黑暗的阴影中突然亮起了一道银白色的光芒,洛星月和洁萝露儿的身形从黑暗中凭空显现,出现在了走廊中央。
“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洛星月微微皱着眉,看着黄金御座上被黑暗笼罩全身的大祭司,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所有的一切都在吾主的注视之下,也在吾主的掌握之中。”
“你口中的主人,就是千面之神?”
面对洛星月的提问,大祭司并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向了洛星月身边的洁萝露儿,微微颔首,开口说道:
“向您致意,阿特拉克·纳克亚之女,也向伟大的蜘蛛之神致以崇高的敬意。”
此时的洁萝露儿也一扫之前的懒散气质,神情严肃,身上隐隐透出一股非比寻常的气势,双手交叠在身前,向着大祭司行了一个贵族礼,回道:
“向你致意,千面之神的眷者,愿伏行的混沌永远眷顾于你。”
大祭司虽然没有离开座位,但也是微微躬身以作回礼,然后视线在洛星月和洁萝露儿身上扫过,用无法分辨出任何情绪的语调说道:
“万千门扉之主的眷者,您的到来早已在吾主的预料之中,请您稍安勿躁,母神的子嗣已经到了试炼最为关键的当口,任何不必要的干扰都可能使她功亏一篑…至于阿特拉克·纳克亚之女,您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变数,吾主已降下神谕,让我向您说明事情的缘由,阻止您继续插手母神子嗣的试炼。”
洁萝露儿闻言耸了耸肩,脸上带着了然的神情,说道:
“我无意干扰千面之神的布置,只想找机会重返现实,我在幻梦境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是时候兑现母亲大人许诺的自由了。”
“如此最好,等到试炼结束,您自然可以离开幻梦境,只是在这之前,还请您耐心等待。”
洁萝露儿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算是同意了大祭司的请求。旁边的洛星月则是眉头紧皱,对于洁萝露儿和大祭司之间的哑谜,隐隐有一些猜测,但很多细节上却还是摸不着头脑,只能率先开口问道:
“苏小布…母神子嗣什么时候试炼能结束?还有这个所谓的试炼又是什么?”
大祭司笑了,虽然戴着面具,但洛星月觉得面具下的那张脸绝对是笑了,面对洛星月的问题,大祭司回答道:
“试炼已经进入了尾声,很快就会结束,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充足的时间来说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