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腊薇彻底接受女神的传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月原梦境,回到了带有圆屋顶的巨大房间里,正躺在大巫医的怀里。
眼见白腊薇醒来,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大巫医连忙伸手扶住白腊薇,然后退后两步,朝着白腊薇跪伏,深深地拜了下去。
“女神陛下…”
从白腊薇自身的视角来看,除了五感变得更加敏锐了一些,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地之外,似乎前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白腊薇几乎以为传承失败了,自己由于资质原因没能成功继承女神的力量。
“苏小布呢?”
略带冷漠的高傲语气让白腊薇自己都吓了一跳,白腊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敢相信刚才的声音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白腊薇活动了下脖子,环视了一圈四周,但偌大的房间里却只有自己和大巫医两个人,就连那个大祭司也已经不见踪影。
“我在这里。”
在大巫医回答之前,苏小布的身影从阴影中出现,只见她正从门外缓步走来,虽然从外表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但白腊薇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苏小布身上传来的压迫感。
但这种压迫感只是一瞬即逝,在苏小布走到白腊薇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白腊薇细细打量着的苏小布,除了脸上的疲惫神色一扫而空之外,眼前的苏小布和之前没有丝毫改变,但白腊薇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经完全失去了。
“做好准备了吗?”
白腊薇再度被自己冷漠的语气吓了一跳,明明心中没有想着这样和苏小布说话的…白腊薇细细梳理着自己的心思,终于发现是什么出现了变化——自己对苏小布的感觉出现了变化。
这十几天以来产生的好感、亲密以及那朦胧的爱意似乎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白腊薇的心中反而对苏小布生出一丝戒备和恐惧。
不,那些东西并不是完全消失了,白腊薇细细在内心深处不断地翻找着,与苏小布相处的点点滴滴仍旧牢牢地刻在记忆之中,当时自己的每一次心动、每一分爱意白腊薇都能看得明明白白,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观看这些记忆的时候虽然仍旧免不了产生出朦胧的悸动,但这些悸动却被限制在了内心最深的地方,无法影响到白腊薇现在的判断和思绪。
白腊薇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知道这应该是母亲莉莉丝做的手脚,祂借着传承的机会将自己对苏小布的感情封印了起来,母亲留下的力量一直在影响着白腊薇的思想,将她一点点往一个合格的神明改造。
不过早在前往幻梦境之前,白腊薇就和大巫医根据族里的典籍分析过女神传承,按照大巫医的推测,或者说按照大巫医的期望,白腊薇应该完全继承母亲的神力、权柄、威能…以及性格。
女神的信徒需要的不是一个新的神,而是一个完美重生的女神。
当然,在传承完成后的白腊薇知道那不过是大巫医等人的一厢情愿罢了,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夺走自己的情感和人格,只是将自己对苏小布的感情封印了起来,似乎是不愿意自己继续和苏小布这么暧昧下去。
至于其他的转变,则是水到渠成,就好像站的高度不一样了,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了,哪怕是同一个人的所思所行也自然会出现相当的差别。
不过这样也好,白腊薇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白腊薇一开始对自己和苏小布的感情定位就是有缘无分,现在这样就很好,既能跟苏小布保持一定的距离,又能将珍贵的回忆藏在心中,自己也能在今后全身心地投入到重建幻梦境的职责之中,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白腊薇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却依旧会因此而产生一阵阵刺痛呢?
苏小布对于白腊薇突然有些疏离的语气和态度也有些吃惊,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已经大变样的女孩,如果说原本的白腊薇和洛星月、或者说露奈儿有几分相似,那接受了传承的白腊薇则和女神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就连那对小巧圆润的耳朵也变得又尖又长,宛如精灵一样。
苏小布微微皱了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径直回答道:
“我刚才去检查了一下阿里尔的伤势,已经恢复地七七八八了,我这边也已经准备完全,随时可以出发前往卡达斯。”
苏小布的话音刚落,阿里尔的身影就从门外出现,虽然还离得很远,但阿里尔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白腊薇,顿时迈着依旧有些虚浮地步伐,一路小跑过来,在距离白腊薇还有七八米的时候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下白腊薇,随即犹豫了一下,单膝跪下,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骑士礼。
“女神陛下,您的骑士向您致意。”
白腊薇的视线越过苏小布,凝聚在了阿里尔身上,只见阿里尔仍旧裹着那身破旧的黑布,上面还有着不少干涸的血迹,身后仍旧背着那只神秘的布条,单从外表看之前的伤势已经痊愈了七八成,不过白腊薇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阿里尔的虚弱的气息。
白腊薇在传承中搜索了片刻,然后抬起手,念动咒语,一个银白色的光团从手心浮现,朝着阿里尔飘了过去,瞬间就融入到了阿里尔那橡胶状的皮肤之下。
阿里尔体内的灵能似乎被加入了助燃剂一样突然开始剧烈地燃烧起来,强大的力量瞬间流遍阿里尔全身,这让阿里尔又惊又喜,连忙从单膝跪地变成五体投地,向着白腊薇拜服下去,用抑制不住兴奋的语气说道:
“女神陛下,阿里尔何德何能,让您浪费神力来帮我疗伤,我…我…”
“不必多说了,大战在即,你能多恢复一分实力,我们的胜算就更多一筹。”
“女神陛下…”
看到白腊薇展露出强大的神力,阿里尔和大巫医都带着兴奋惊喜的表情跪伏在白腊薇面前,整个房间里只有苏小布还站在原地,只是看到这一幕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流露出担忧的神情,向着白腊薇轻声呼唤道:
“薇…”
“吾名莉莉姆!”
白腊薇,不,现在应该称呼为莉莉姆了,莉莉姆直接打断了苏小布的话,用冰冷地语调向这个世界宣布了母亲为自己取的那个名字,但眼神却有些不敢和苏小布对视。
“莉莉姆么…唉…我还是叫你薇吧,从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叫白腊薇,现在突然改口还挺不习惯的。”
莉莉姆没有反驳,算是默许了苏小布的说辞,苏小布顿了顿,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直入正题:
“你现在虽然继承了姐姐的权柄,但这份权柄并不完全,有关幻梦境的部分还被封印在月之镜之中,我们必须尽快前往卡达斯,帮助你取得完整的幻梦境权柄,这些天来我根据阿里尔提供的名单…”
“等等,你说什么?这些天?”
莉莉姆露出了微微惊讶的神情,苏小布则是点了点头,回答道:
“你花了快五天的时间接受传承,融合姐姐的权柄,老实说这个时间还是太少了,与其说是融合,倒不如说是姐姐强行将力量灌入你的体内,现在的你根本控制不了姐姐强大的神力,所以才必须尽快取得完整的幻梦境权柄,借助梦境之力来淬炼你的力量,否则你永远无法完全掌握那些力量。”
莉莉姆沉默了,苏小布说的确实是实话,体内的传承宛如一个巨大的宝库,自己现在只能在这座宝库的最外围进行挖掘,想要继续深入,莉莉姆估计所需要花费的时间要以十年百年来计算。
而且随着莉莉姆的不断挖掘,莉莉姆能清晰地感觉到苏小布身上那股极为强大但又令自己不适的气息,莉莉姆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自己会对苏小布生出恐惧、厌恶的心理,仿佛眼前的苏小布不再是那个温柔开朗的少女,而是一只披着美少女皮的巨兽,似乎随时都会一口将自己吞下,吃干抹净。
莉莉姆努力压制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但在和苏小布说话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疏离和冰冷,而看到苏小布因此而变化的神色,莉莉姆更是心如刀绞,但却又没有办法将这些说出来——既然已经决定了到此为止,莉莉姆便铁了心不希望再为苏小布平添烦恼。
就让她、让所有人都认为自己融合了神格之后已经性情大变了吧。
“嗯,我明白了,想要反攻卡达斯只靠我们几个人是不够的,希望你们这五天时间里没有一直在这里傻等我醒来才采取行动。”
莉莉姆的语气平静而淡漠,带着一种天生上位者的威压在里面,但苏小布却只觉得莉莉姆只是在凭借着自己的想象拙劣地模仿着自己的母亲,用这种强装出来的威严来掩盖自身的虚弱。
不过大巫医和阿里尔倒是对白腊薇的转变欣喜若狂,在她们看来以前的白腊薇实在是太软弱太温和了,和她们认知中的女神简直天差地别,现在的表现虽然仍旧差点意思,但倒是有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神明的味道了,只要继续下去,随着时间推移,莉莉姆一定会成为如同她母亲那样伟大的神明的。
“女神陛下,我为苏小布阁下提供了一份名单,里面都是现在依旧在暗中反抗的虔诚信徒们,苏小布阁下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奔走,试图联系他们。”
莉莉姆的视线转向了苏小布,苏小布见状,按捺下心中的感慨,点头接过了话茬:
“那个名单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失踪,至少已经不在阿里尔告诉我的那个地方了,不过我还是成功联系到了一支反抗军,现在大部分女神信徒都在一个名叫纳斯·霍萨斯的人的麾下抱团取暖…”
“祂是塞勒菲斯之神,曾经梦境诸神中的一员。”
阿里尔打断了苏小布的话,纠正了苏小布的说法,并且对纳斯·霍萨斯的身份进行了说明,苏小布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
“塞勒菲斯之神在十几年前就接到了女神的神谕,这些年来一直在四处寻找幸存者,积蓄力量为了今天做准备,现在祂的麾下已经聚集了一千三百多人,分散在十一个不同的藏身点,最近的一个就在冷原深处,那里有一百多人,塞勒菲斯之神向我承诺,祂将亲自带人前往山谷,途径冷蛛的地盘埋伏在卡达斯外围,只等我们开始行动祂就向食尸鬼军团发动攻击,吸引食尸鬼的注意力,为我们进入宫殿打掩护。”
“祂能调集多少人?”
“由于分得太散,时间又比较仓促,估计不会超过三百人。”
莉莉姆又转向阿里尔,问道:
“现在驻守在卡达斯的食尸鬼有多少人?”
“至少三千人,如果冷原那边的听到消息赶来救援,恐怕总数将超过一万。”
“至少十倍的人数么…”
莉莉姆深呼吸了一次,勉强压抑下心中的恐惧,作为领袖,自己必须表现得胸有成竹,这个道理莉莉姆还是知道的,因此莉莉姆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用淡漠地语气说道:
“纳斯·霍萨斯的任务是吸引注意,并不需要和食尸鬼军团硬碰硬,而且卡达斯这么大,根本不是几千食尸鬼就能完全控制住的,他们有充足的空间和食尸鬼们周旋。”
“陛下说的极是,相信藏身于各处的信徒们收到了消息,也会陆续赶来,只要我们能成功进入宫殿,为陛下取回完整的幻梦境权柄,就能轻松将卡达斯的食尸鬼们全部驱逐出去。”
阿里尔神色愈发恭敬,眼中甚至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似乎已经看到了女神辉光再次洒满幻梦境的那一天,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不少。
旁边的苏小布却不如她们这样乐观,而是小小地浇了一盆冷水:
“食尸鬼军团的事情确实不用太过担心,大祭司也向我承诺过,等到我们开始行动的时候会有额外的援军来支援我们的行动,并且还向滞留在卡达斯的恐怖猎手传达了千面之神的神谕,虽然不排除仍旧会有极少数恐怖猎手选择效忠于深渊之主,但这一大威胁也可以基本排除了。我真正担心的是那个长老会,根据纳斯·霍萨斯提供的情报,背叛姐姐的炎之主卡拉卡尔就是这个长老会的一员,而且祂就在卡达斯。”
还没等莉莉姆开口,阿里尔就先跳出来了,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卡拉卡尔就交给我吧,当初我的手下就是死在祂的手上,后来被恐怖猎手抓了之后也是祂亲手将我转化成食尸鬼的,我和祂还有一笔账要算!”
“阿里尔…”
“女神陛下不必担心我,虽然我的力量已经十不存一,但对付这个叛徒,我还是有着一张必胜的底牌的,我等了几百年,就是在等待着能让我用出这张底牌的时机。”
看到阿里尔坚决的态度,莉莉姆也不再说话,而是转向了大巫医,开口吩咐道:
“代行者蕾,我要你和阿里尔今天就赶往纳斯·霍萨斯的藏身处,传达我的神谕,让祂在明日太阳升起之时就发动进攻,掩护我和苏小布的行动。”
“谨遵神谕!”
大巫医面露狂热的向着莉莉姆行了一礼,没有半点犹豫地接受了命令,阿里尔则是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
“陛下,只有您和苏小布阁下的话…”
“不必担心我,人数越少行动起来隐蔽性越高,而且遇到了敌人苏小布也是会保护我的,对吗?”
苏小布看着三人朝自己投来了期待的眼神,默默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说过,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将你送到卡达斯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薇,在这一点上不必怀疑我。”
莉莉姆的脸庞上终于带上了一丝微笑,视线扫过在场众人,举起了一只手做出了开战的宣言:
“诸位,就让我们吹响反攻的号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