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们也开始行动了呢。”
洁萝露儿站在一间破损的房屋屋顶，身边站着一脸严肃的洛星月，两人正注视着远处一队身着铠甲正在行军的军队，这支军队大约有近三百人，组成五花八门，有人类，有食尸鬼，有冷原人，有迷魅鼠，甚至在队伍的后方还有一名古革巨人。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蓝色长袍与锁甲，头戴王冠、双眼银白无瞳的人类男性，他身边跟随着着一只体型巨大的狮子，此时这只狮子的嘴里正咬着一只早已断了气的食尸鬼——这是刚才解决掉的哨兵。
跟在男子身侧的是一名身着白色铠甲，手里握着一柄长度堪比自己身高的食尸鬼，如果苏小布在这里的话就能轻松认出这只食尸鬼正是阿里尔。
但无论是在不远处游荡的那些食尸鬼，还是那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都没有发现站在屋顶上的洁萝露儿和洛星月，两人就这么站在那里，细看洛星月的双眼正散发着淡淡的银光，显然正在使用自己的能力。
“太慢了，而且就这么点人，也没有什么重火力，我怀疑他们甚至连卡达斯的内城都进不去。”
洛星月的视线扫视着阿里尔等人，虽然这支不到三百人的部队一看就训练有素，但这清一色的冷兵器却让洛星月大皱眉头，经过了这几天的侦查，洛星月非常确定眼前这支部队根本不是食尸鬼的对手。
似乎是猜到了洛星月的想法，洁萝露儿笑嘻嘻地说道：
“这不是还有我们吗？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有什么战绩，估计苏小布她们也清楚，这是指望着让这些人来吸引食尸鬼的注意力呢。”
“太想当然了，卡达斯这么大，食尸鬼数量又这么多，这几百人扔进去连个水花都没有，想要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至少也得把架势做足了才行。”
洛星月大摇其头，虽然对苏小布等人的计划中的细节并不清楚，但经过这几天的侦查以及看眼前的这副架势，大致的走向还是能猜到个七八分的，也正因如此洛星月对苏小布等人的行动并不看到，颇有些不以为然，如果不是有自己和洁萝露儿的冷蛛，她们的计划成功几率恐怕相当低。
“不要用你的思维去理解神明之间的博弈，这三百人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对于大局都没有丝毫影响，真正能起到作用的是神明的意志。”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洛星月和洁萝露儿说了不少现实的事情，特别是人类几千年来飞速发展的文化和科技，听得洁萝露儿啧啧称奇，因此洁萝露儿倒是也能理解洛星月的想法，站在洛星月的角度，看这三百人拿着刀剑去和食尸鬼火并，无疑有一种看原始人打架的感觉。
“你所看到的是三百人也好，三万人也罢，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亦或是手持草叉的农夫，这些都决定不了事情最后的走向，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情背后神明的意志，准确来说是千面之神的意志，哪怕没有你我的出现，千面之神也会有其他的后手来确保事情朝着祂所预见的方向前进。”
“这个千面之神，有这么强大的权柄吗？其他神明就不会来横生枝节吗？比如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深渊之主。”
“都说了不要用你的思维去揣测神明之间的博弈，又不是街头斗殴，上去你捅我一刀我踹你一脚，还有你以为幻梦境是什么战略要地吗？能惹得神明为了幻梦境的归属权大打出手。”
“既然幻梦境并不重要，那我们现在又在干什么？千面之神费了大功夫将苏小布指引到这里卷入这个漩涡中又有什么意义？再说了，你不是告诉我这个深渊之主曾被千面之神和你的母亲蜘蛛之神封印在了幻梦境吗？祂难道就会眼睁睁地看着千面之神再次掌控幻梦境？”
“所以你这不还是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测神明吗？深渊之主被封印了，所以就会和千面之神处于敌对状态，就会出手阻挠千面之神的计划，你这就是非常典型的人类思维。”
“这么想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所谓的神明，不过是更高维度的生物罢了，祂们虽然拥有远超人类的力量，但同样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和社会规则。”
“你这家伙…我还一直觉得你很聪明，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是从哪来的？”
洁萝露儿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视线扫向那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随着那三百人的深入，最终还是惊动了食尸鬼军团，站在洁萝露儿和洛星月这个位置能清晰地看到食尸鬼们不断地从阴影中涌出，四面八方地围向了那三百人，而远处的夜魇们也已经升空，正在内城上空盘旋着，等待着下方的食尸鬼骑士们集结完毕。
“神明之所以是神明，是因为祂们就是这个世界正常运转所必须的存在，是一切认知的边界，是力量与法则的具象，当你尝试用人类的思维模式去对神明进行解构的时候，你对祂们的认知就出现了偏差。”
“但我亲眼看到的、了解到的事实就是这样的，否则我们也就不会在这儿，那些士兵也不会在这儿了，不是吗？”
远处的战斗已经开始，不得不说这三百人确实训练有素，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食尸鬼，三百人以极快地速度撕开一道口子，在食尸鬼们能形成合围之前就冲了出去，一时间刀剑碰撞的声音、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以及战斗时发出的嘶吼声响了起来，在洛星月和洁萝露儿的位置也清晰可闻。
面对洛星月的反问，洁萝露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道：
“你有这种错觉，是因为主导这次事件的是千面之神，祂和其他神明不同。”
“是么？但我觉得这并不是个例，我和你说过我曾经历过一次双子邪神的神降，当时我所感受到的双子邪神同样有着愤怒、傲慢这些属于人类的情绪，除了祂们拥有着更加强大的力量之外，在我看来祂们所要做的事情和普通的人类并没什么区别。”
洁萝露儿再次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说道：
“我对双子邪神并没有什么了解，但既然祂们选择通过凡人的躯体降临到这个世界，那就意味着祂们已经偏离了神明所应行的道路，我想这也是你那个姐姐会选择祂们作为目标的原因之一吧。”
洛星月没有再说话，选择了终结这段小小的争论，这段时间以来类似的辩论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但大多都是无疾而终，洛星月非常清楚自己是不可能说服洁萝露儿的，毕竟洁萝露儿是蜘蛛之神的忠实信徒，维持神明高高在上的神秘形象是构建她信仰的基础。
相应的，洛星月同样也对洁萝露儿的理论不以为然，在洛星月看来，千面之神现在干的事情就是在借助自己和苏小布这两个外力颠覆幻梦境现有的政权，那个女神子嗣白腊薇就是这次行动的正统性宣称，这种事情在地球上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压根就没什么新鲜的。
哪怕在外面包装了神明、灵能、神秘学等几层外衣，也无法改变这件事情的本质，洛星月能理解作为一个与世隔绝了千年的古代人，洁萝露儿哪怕再开明，和自己这个现代人在不少事情上的看法肯定天差地别，只是洛星月非常好奇洁萝露儿这种莫名的自信究竟来源于何处，她又是为何如此确信那个深渊之主不会插手这次事件的？
不过很快洛星月就没有余裕去想这件事了，战场上的局势出现了新的变化，随着夜魇加入战场，这支三百人的队伍的活动空间遭到了极大的压缩，事实证明哪怕是在冷兵器战争中拥有制空权都能制造出无与伦比的优势。
那些夜魇在食尸鬼的操控下分成数个队列，轮番向着那支三百人的队伍发起攻击，只见夜魇们俯冲而下，在地面上食尸鬼们的协助下撕开阵型，将数名士兵隔离了出来，然后再由另一队夜魇将那些士兵抓到空中，从高空掷回地面，活活将其摔死。
而洛星月甚至还看到了有一支由七名夜魇骑士组成的小队在半空中盘旋，不断地发出尖叫，负责统筹不同波次的攻击，并且指挥着夜魇和食尸鬼们将这支三百人的队伍朝着一个特定的方位赶去。
“我们要现在出手吗？”
洛星月看着在极短时间内已经伤亡了十几人的队伍，朝着洁萝露儿问了一句，但洁萝露儿却摇了摇头，回答道：
“还不急，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至于让他们无法应对。”
洁萝露儿的视线突然看向了另一侧，抬起了手，指向了不知何时已经洞开的内城大门，说道：
“看，那些食尸鬼要动真格的了。”
只见从大门那里走出了一队人数众多的食尸鬼，这些食尸鬼和外面那些游兵散勇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这些食尸鬼的身材更加高大而强壮，身上覆盖着黑色的甲片，手中举着明晃晃的长矛和盾牌，以极快的速度从内城鱼贯而出，粗略估计下这一队食尸鬼至少有千人以上的规模。
这队食尸鬼并没有直奔那三百人的队伍，而是很快分成了两部分，借助废墟的残垣断壁迅速布置了一道防线，静静等待着那些不长眼的入侵者被赶入这个的包围圈中。洛星月观察了一下这个阵势，又看了看天上那些夜魇骑士的驱赶方向，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这些食尸鬼想要活捉他们。”
“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洁萝露儿眺望着那三百人的方向，经过了一开始的混乱，那支三百人的队伍很快在指挥官的引导下稳住了阵脚，找到了对付夜魇的办法，每次夜魇向下俯冲都会迎来一阵由强弩射出的箭雨，将那些夜魇射成刺猬。
面对这样的情况，夜魇们很快在食尸鬼骑手的操纵下改变了战术，迅速爬升到了那些弩箭的射成之外，然后食尸鬼骑手们纷纷掏出弓弩石块，通过远程打击的方式开始向着那三百人的队伍倾泻箭雨。
不过那三百人的队伍似乎对这种变化早有预料，一道半透明的防护罩突然升起，箭矢和石块全部弹开，甚至连地面上进攻的食尸鬼们都被这道防护罩阻挡，几个刹车不及的倒霉鬼一头撞在了防护罩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洛星月仔细打量着那道半透明的防护罩，只见防护罩上有着一枚显眼的徽记，大约是一个粗糙的五角星，中心的图案是一只形状夸张的巨大独眼，中间描绘了类似于几条火焰、或者一束火柱的线条破碎的菱形。
“这是…什么？”
“这是旧印，具有阻隔神明仆役乃至神明本身的作用，其具体效果取决于上面的咒文附魔，以及施法者所获得的赐福，既然这些人能使用出如此规模的旧印，那说明那个小姑娘的传承已经趋于完整了。”
洁萝露儿瞥了一眼那道半透明的防护罩，挑了挑眉毛，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不过旧印并非万能，那些食尸鬼也不傻，很快就会找到破解之法的。”
洁萝露儿话音刚落，只见一直高高飞在天上负责指挥的那七只食尸鬼骑士中的一只突然降低了高度，坐在夜魇背上的那只食尸鬼高举着法杖，口中念念有词，随即法杖朝着那道透明的屏障一点，只见屏障上的流光顿时一滞，一道淡灰色的波纹逐渐蔓延开来，屏障上的那枚显眼的徽记瞬间被这道波纹破坏，变得扭曲起来。
“破败咒文，直接将神明的印记破坏使旧印失效，简单而有效的手段，看来这些食尸鬼里面也不乏经验丰富的高手。”
随着洁萝露儿的赞叹，以及旧印的崩溃，那道防护罩宛如碎裂地玻璃一样彻底崩塌，而失去了庇护的士兵们只得高举着盾牌，试图阻挡住从高空射下的箭矢和扔下的石块，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瞬间慢了下来，重新被拖入了食尸鬼的围攻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