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小布和洛星月将所有同学送回学校,然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下午的行程毫无波澜,一行人先是去看了伊芙的小摊,帮伊芙卖了一会儿同人漫画,然后又一起逛了几个规模比较大的漫展摊位,看了不少的表演,也领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周边。
一整个下午苏小布都在偷偷观察伊芙,只是伊芙似乎真的失去了之前在幽影界的记忆,表现得毫无破绽,身上也没有丝毫灵能波动,到了最后苏小布只能作罢,暂时确认了伊芙应该是真的不记得幽影界所发生的那一切了。
而在苏小布观察伊芙的同时,洛星月也在观察着苏小布,只是洛星月做的非常隐蔽,没有让苏小布有所察觉而已。
对于洛星月来说,苏小布身上的反常是非常明显的,而且透过契约的联系也能隐约感受到苏小布心中的焦虑,这种焦虑的情绪是如此激烈,甚至让洛星月也跟着烦躁了起来。
不过这些都被洛星月死死压在了心底,一直到最后收摊的时候仍旧表现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苏小布前后态度上的变化,只是临散场的时候凭借着自身的能力很快将乐不思蜀的洁萝露儿提溜回来,然后提议了所有人一起出去吃晚饭。
众人在更衣室换回了常服,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苏小布的鞋子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一下午都是赤着脚在逛漫展,而洛星月则是早有准备地已经给苏小布买来了一双新的运动鞋。
苏小布也知道洛星月肯定已经对自己有所怀疑,但奈何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关于幽影界的一切苏小布都无法说出口,因此也只能继续装模作样地找了一堆不靠谱的借口,摆出一副装傻充愣的姿态来。
一顿丰盛的晚饭过后,除了自己开车来的伊芙,其余众人先是一起回了一趟苏小布的家,然后才由洛星月开车将余雪敏等人送回了宿舍。
经过了一天的疯玩众人都有些疲惫了,因此苏小布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钻进卫生间里洗澡,试图用热水来缓解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
“我洗好了,你们谁接着来?”
苏小布一面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面向洁萝露儿和洛星月发问,洁萝露儿正坐在沙发上整理着今天的收获,洛星月则是坐在洁萝露儿旁边,默默看着洁萝露儿将她的战利品一件一件地展示出来。
洁萝露儿这只萝莉今天兴奋地中午饭都没吃,在漫展高强度逛了一整天,现在居然还有精力大吹特吹,就连苏小布都有些佩服她了。
“我来吧。”
洛星月站起身,先是走进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和睡衣,然后和苏小布擦肩而过,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卫生间之中。
苏小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了叫住洛星月的打算,向着洁萝露儿说了一句:
“我先去休息了,你一会儿接上洗澡,别让水变凉了。”
“知道了,放心吧。”
洁萝露儿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句,然后又沉浸在了自己的收获之中,苏小布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进了卧室,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大床上。
白天发生的一切缓缓从脑海中流淌而过,幽影界里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场最真实的梦境一样,但这却并不是梦,而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无论是胸口那颗不断跳动着的暗红色心脏,还是体内流转不息的幽影灵能,都诉说着这件事的真实性。
苏小布缓缓抬起一只手,如同丝线一样的幽影灵能从指尖溢出,一圈圈缠绕住了不远处桌子上的一只圆珠笔,就这么将这只圆珠笔卷了起来,带到了苏小布的面前。
苏小布手指轻轻一弹,一丝青黑色的狐火顺着丝线流淌而过,圆珠笔被无声地切成了四段,切口处光滑无比,瞬间的高温让笔管里的墨水蒸发了些许。
苏小布无奈地笑了,自己的力量毫无疑问地变得更加强大了,但所付出的代价则是自己彻底落入了伊格德拉希尔的掌控之中,未来也许不会再有翻身的余地。
一根触手缓缓从苏小布的体内伸出,散发着幽森的光芒,而且呈现出一种颇为诡异的半透明状,正如伊格德拉希尔所说,吞下了幽影之心的苏小布已经成为了半幽影生物,不止是原本的触手变化为幽影触手,甚至连苏小布的身体都可以随时融入阴影,进行如同瞬移一样的阴影跳跃。
虽然本体依旧处于被封印的状态,但好歹是能使用触手了,只是现在这副样子,不到万不得已苏小布实在不愿意让洛星月看到。
另一方面,苏小布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幽影灵能如同无数血管一样,一头连接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头则连接着幽影界,正从幽影界不断汲取着力量源源不断地供给给自己,但同时也将自己牢牢束缚在了伊格德拉希尔的手心之中。
获得了更加强大的力量又怎么样?也许今后自己将彻底成为伊格德拉希尔的玩物,成为那位强大神明的刽子手,直到被祂吃干抹净。
苏小布感觉到相当的悲观,在幽影界被伊格德拉希尔操控着身体大开杀戒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苏小布不知道伊格德拉希尔的权能是否能延伸到现世,但苏小布不敢赌,一旦赌输了很可能引来伊格德拉希尔的怒火。
到了那时候这个毫无底线的神明也许会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比如洛星月,再比如自己的母亲苏丽娟,苏小布无法想象如果伊格德拉希尔操控着自己亲手将她们杀死会是怎样的一副场面,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苏小布就快要发疯了。
“小布,在想什么呢?”
就在苏小布胡思乱想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苏小布的触手就瞬间隐藏在了自己的影子里面。
只见洛星月身上穿着睡衣,伸手拢着还有些湿润的长发走了进来——由于染了发的缘故,洛星月现在还是一头紫发。
“啊…在想你呢…白天你的那套cosplay可是让我回味无穷呢。”
苏小布从床上起身迎了上去,和洛星月拥抱了一下,随即便分开了,洛星月坐到了梳妆台旁边,隐蔽地瞥了一眼垃圾桶,看到了里面被整齐地分成四截的圆珠笔,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却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假装没有看到,只是向苏小布说道:
“既然这么喜欢,那就来帮我梳理一下头发吧。”
苏小布温顺地接过洛星月递来的梳子,走到洛星月背后,嗅着淡淡的洗发露的香味,迟疑了片刻,随即开始帮洛星月梳起头来。
“星月…”
“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苏小布欲言又止,好几次忍不住冲动想要扑到洛星月怀里哭诉自己的遭遇,但最终还是强行将自身的软弱压制了下去,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洛星月柔顺的长发,低声回答道:
“没什么…”
“唉…小布,你知道你是那种很不擅长隐藏心思的人吗?”
“诶?”
“每次你有心事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今天下午你的这个状态不单单是我,就连张苒余雪敏她们都察觉到你的不对劲了,之前我一直忍住没有询问,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的没什么…”
苏小布笑得有些勉强,脸上的神色透出一丝被叫破心事的慌乱,洛星月透过面前的镜子注视着苏小布的神色,耐心地听着苏小布编织着漏洞百出的借口:
“我就是心情有些不好…呃…可能是快来例假之类的原因吧…总之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看来你是真的方寸大乱了,连例假都拿出来当借口,从我们认识以来,你一共只来过三次例假吧?虽然没找到什么规律,但我还是有好好把每一次的注意事项都记下来的,你现在的表现你觉得和例假有半毛钱关系吗?”
“也许这次不一样呢…”
“好了好了!”
洛星月伸手按住了梳子,阻止了苏小布继续摆弄自己的头发,说道:
“再被你这么折腾下去,我可能就得秃顶了。”
“对…对不起…”
“不用道歉,从来都只有我帮你梳头,我也知道你不擅长这个,不是吗?”
“对不起…”
“都说了不用道歉。”
洛星月将梳子夺了过来,放在梳妆台上,回过身,注视着苏小布有些躲闪的眼睛,又瞥了一眼那双无处安放的小手,叹了口气,说道:
“一分二十一秒。”
“诶?什么?”
“我说一分二十一秒,今天中午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分二十一秒。”
洛星月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和你之间的共生契约被强行切断了一分二十一秒,洁萝露儿说过,发生这种事情大概率是我们其中的一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或者是离开了当前的时间线,鉴于当时的情况,我可以理解为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分二十一秒。”
苏小布没有说话,洛星月则是仔细观察着苏小布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便又接着询问道:
“小布,你能告诉我这一分二十一秒你去了哪里吗?”
苏小布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面露难色。
“是不能说?还是说不出来?亦或者是有别的难言之隐?”
“星月,求你别问了!”
“看来是都有了…”
洛星月深深地吸了口气,拉起苏小布的手,自嘲地笑了笑,用有些失落地语气说道:
“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我已经在拼命地追赶你了,但还是被你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星月,我…”
“好了,我都明白的!”
洛星月抬手制止了苏小布的辩解,温柔地说道:
“小布,无论你走到何处,请你一定要记住,在你的身后还有一个支持你的妻子,无论你想做些什么,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你的妻子会无条件的信任你、帮助你,你并不是孤身一人。”
“星月…”
苏小布跪伏了下来,投入了洛星月的怀抱,将脑袋钻进洛星月的怀中,小声地抽泣着,把从伊格德拉希尔那里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
洛星月则是轻柔地抚摸着苏小布的头发和后背,安慰着自己的小情人,视线则转向了窗外,眼神有些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苏小布的心情终于平复了,挣扎着从洛星月的怀中钻了出来,抹了抹有些发红的眼眶,看着洛星月胸口被自己眼泪鼻涕打湿的一大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对不起,你才刚洗完澡,又把你的睡衣弄脏了…”
“没关系!”
洛星月大方地站起身,三下两下将睡衣脱下扔到旁边,伸手挑了挑苏小布的下巴,舔了舔嘴唇,坏笑着说道:
“反正很快我们也不需要这些衣服了,不是吗?”
苏小布被洛星月挑着下巴,抬起了头,看到了眼前的那一片雪白,以及雪白之上的一抹殷红,呼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
但就在这当口,在苏小布准备伸手握住那片雪白的时候,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了,那颗暗红色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久违的直觉在脑海中升了起来,指引着苏小布前往某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伊格德拉希尔在召唤自己!
苏小布如同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一样,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到了全身,连带着手脚都变得麻木了起来,而被洛星月挑起的欲火也被浇灭,一时间兴致全无。
苏小布咬着牙,不敢去看洛星月的眼睛,站起身,却后退了半步,讷讷地拒绝道:
“对不起星月,今天晚上…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心情…”
这是苏小布第一次拒绝洛星月的求欢,让洛星月微微一愣,而就在几秒钟之前苏小布分明已经被自己挑起了情欲,难道就在刚才几秒钟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洛星月脸上魅惑的神色也缓缓褪去,一时间竟然显得有些冰冷,如同利剑一样的眼神上下扫视着苏小布,但却很快就恢复了常色,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说道:
“都说了不用道歉。既然没心情,那就早点睡吧…唔,你应该不会再拒绝我抱着你睡觉吧?”
“当然…除非你把我踢下床,那我就只能去睡沙发了…”
两人很快熄了灯躺到了大床上,洛星月习惯性地将苏小布抱在怀里,苏小布也是老老实实地蜷缩着,如同一只柔软的抱枕,一时间卧室里只剩下了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没有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小布突然动了一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睁了开来。
苏小布默默注视着黑暗中的洛星月,偷偷地在洛星月的嘴唇上啄了一下,但洛星月却毫无反应,似乎已经陷入了最深的沉睡。
苏小布似乎还不放心,又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洛星月的脸颊,洛星月却只是抬起手挠了挠痒,没有丝毫醒过来的样子,苏小布则是趁着洛星月抬起手的当口,瞬间从洛星月的怀中滑了出来,身体轻盈地从床上弹起,没有引起丝毫声响地站在了床边。
苏小布举起一只手,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对着洛星月施放了一个沉睡咒,又将身上的睡衣脱下,小心地叠好放在旁边,然后换上了一套带兜帽的运动装,又溜到客厅里。
苏小布先是偷偷探查了一下洁萝露儿房间内的动静,确定这只过于亢奋的蜘蛛萝莉没有通宵打游戏而是已经睡着了之后,便拿来了自己的鞋子穿上,想了想又拿来了自己的太刀挂在腰间,做好了外出乃至战斗的准备。
做完这一切之后,苏小布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走到了窗边,撩起窗帘,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洛星月,身体瞬间化作一团阴影,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然而苏小布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自己钻出窗户的一刹那,洛星月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细缝,同时亮起了一抹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