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既是凛的就是我的，我和凛本就是一体？什么意思？”
“我身为万千门扉之主的眷者，能看到的因果自然要比你、也比露奈儿更多一些。我先问你个问题，你认为我们现在在哪？”
苏小布被洛星月给问糊涂了，又猜不透洛星月的用意，只能老实回答道：
“这算什么问题？我们当然是在十六年前的霓虹，浅见婆婆的稻荷神社里啊。”
“真的是这样吗？十六年前可没有露奈儿、没有我、也没有苏小布的存在，我们真的回到了十六年前吗？”
“你把我问糊涂了…我们不在十六年前还能在哪？你是说我们穿越错时间了？还是说…我们跑到什么平行宇宙去了？”
“哪来那么多平行宇宙…”
洛星月无奈地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
“举个例子吧，假设有一个人可以预知未来，能在晚上做梦的时候看到未来一天发生的事情，第二天这些事情果然发生了，那对于这个人来说，这些发生的事情是属于未来的、还是属于过去的？”
“等等，我有点晕，什么未来过去的？不是都说了预知未来了吗？那当然是属于未来的咯。”
“但那个人已经在梦境中经历过一切的，第二天只是把本来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原模原样地再经历一遍而已，就像是你二刷某部电影一样，也许观看时的心情不同了，感悟不同了，但电影的内容本身并不会发生变化。”
“你也说了是梦境不是？梦境怎么能和现实相比？”
“小布啊小布，你的幻梦境真是白去了。梦境就是真实，忘了吗？你在梦中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所经历的一切，难道就不是你自身真实的经历和记忆吗？”
“可…可是…”
苏小布努力搜索着脑海，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来反驳洛星月的观点：
“可如果那个人对未来不满意，他既然能预知未来，那就没有想着做些什么吗？这样一来未来改变了，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咯。”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让我们来更进一步。假设那个人对梦境中预知的未来不满意，于是做了什么改变了事情的发展轨迹，导致第二天完全不一样了，那么梦境中预知的那个未来究竟算不算真实发生过？如果未来可以就这样改变，那所谓预知未来的能力真的有生效吗？你能确定那不是南柯一梦？”
苏小布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有些跟不上洛星月的思路了，只能凭借着第一感觉，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呃…预知未来当然是真的，如果不是看到未来，又如何能做出针对性的调整来改变未来？如果未来不能被改变…那预知未来的能力也就没有了意义…也许是像某些科幻小说里那样…改变未来只是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诞生了新的时间线…”
“呵呵呵，确实也算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很遗憾，我们的这个世界并非是那样运转的。时间线是唯一的，这是由万千门扉之主定下的最为本源的规则，任何存在都无法悖逆这条规则。”
“但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未来无法改变？露奈儿说的是对的？可这样一来我们回到十六年前又有什么意义？”
“看来你还是没能理解我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洛星月看着已经猪脑过载的苏小布，有些无奈地笑了，随即进一步解释道：
“如果我说我们现在身在未来呢？当门扉开启，我们穿过门扉抵达当前这个时间点，这一切本就是属于我们的未来。”
“可我们明明回到了十六年前…”
“这并不重要！”
洛星月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半圆，灵能的光辉迸发而出，变成了一本书的模样，由灵能构成的书籍在半空中打开，向后翻动着，洛星月指着这本书说道：
“假设时间就是一本书，我们人生中每度过的一个刹那这本书就向后翻过一页，时间线唯一这条规则的意义在于这本书只能一页一页向后翻动，而书页上的内容却无关紧要。这意味着十六年前的这一天对于我们来说既是过去，又是未来，而对于那些能超脱在书本之外的神明来说，我们的时间就更加没有了意义，祂们可以将这本书翻动到任意的一页，并且做出干涉，创造出全新的书页来。这也是为什么露奈儿永远无法成神的原因，生命的层次决定了她无法跳出书本，成为那个能翻动书页的存在。”
苏小布大概有些理解洛星月想要表达的意思了，但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好像理解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能理解，不过一个词闪电般划过了苏小布的脑海，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喃喃自语道：
“时间的非线性流动…”
“嗯？什么？”
“呃…是我从物理课上听来的一个词，大概说的是受困于线性时空的只有我们这样的三维生物，对于更高维度的存在，过去现在未来这个概念并没有实质上的意义，时间对于祂们来说是非线性的。”
“挺有意思的解释，和我说的这些大差不差，只是没想到现在大学生的物理课已经开始教授这种层面的知识了吗？如果都是些这么抽象的知识和概念，难怪你这家伙期中考才考了那么点分数。”
一想到自己险些挂科的大学物理，苏小布只能干咳一声，讪笑着转移话题道：
“呃…这个什么翻书的理论我大概知道了，但这又和我、和凛有什么关系？”
“苏小布我问你，你是不是在继承玉藻前的力量同时，吞噬了凛的灵魂？”
洛星月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苏小布见状，也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把对方挚友的灵魂吞噬了还瞒着对方，实在是有些不厚道，不过既然洛星月问起来了，也只能点了点头，讷讷地回答道：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洛星月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苏小布的脑袋，说道：
“和你融为一体就是凛的宿命、凛的未来，也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可以说当你吞噬了她的灵魂之后，你就是凛，凛就是你，这也是你为什么会以现在这副样子出现在这个时空的原因。”
“啊？”
苏小布人都懵了，按照这个理论推断下去，自己同样也吞噬了莉莉丝的灵魂，如果改天穿越回一千年前，那岂不是自己就变成了莉莉丝的样子？
苏小布总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一想到无论莉莉丝还是坂部凛都和露奈儿不清不楚的，而自己又和洛星月不清不楚的，一股牛头人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也分不清究竟是露奈儿牛了洛星月、还是洛星月牛了露奈儿。
然而洛星月并不知道苏小布脑袋里的奇思妙想，只是自顾自继续解释道：
“这些东西也是我在确认了你的身份之后才全部想明白的，在这个时空的你就是坂部凛，你拥有着她的灵魂、她的知识、她的记忆以及她的一切，而坂部凛也是你，藉由你这个母神子嗣，坂部凛在这里获得了新生。”
如同上课听不懂开始开小差一样，虽然洛星月仍旧在非常认真地解释着前因后果，但苏小布的思绪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开始脑补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起来，嘴角微微上翘，如同当初的坂部凛一样，脸上露出了魅惑众生的笑容，朝着洛星月抛了个媚眼，问道：
“那你是喜欢这张属于坂部凛的面孔，还是更喜欢那张属于苏小布的面孔呢？”
洛星月被问得一愣，似乎没想到苏小布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微微一笑，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
“当然是坂部凛的这张面孔，不说别的，光是这个笑容就媚骨天成、倾国倾城。”
苏小布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正要发作，却被洛星月再次一把扯到怀里，在耳朵边上吹着气，笑道：
“不过作为成年人，我当然是选择全都要，听说母神子嗣是可以随意重塑形体的，要不以后上半夜你用苏小布的身体来陪我，下半夜再换成坂部凛的，好不好？”
“想得美！你这个变.态！”
苏小布骂骂咧咧地推开了洛星月，看着洛星月眼中的欲火，赶紧摆正了姿态，转移话题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去把露奈儿干掉？你我联手，露奈儿应该不是对手。”
“不，现在还不行，即便露奈儿死了也无济于事。”
洛星月摇了摇头，说道：
“现在的关键不是露奈儿，而是双子邪神，我怀疑双子邪神对这个时空的干涉要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在祂们现身之前恐怕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双子邪神？”
苏小布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又和双子邪神有什么关系，难道这次穿越的目标不应该是杀死露奈儿，使门扉的力量归于唯一，然后在双子邪神降临之前赶紧跑路吗？怎么听洛星月的意思好像要和双子邪神正面开战？
“笨，你的小情人比你聪明多了，她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居然还想不通？双子邪神才是那个翻书的存在，这个时间节点的主宰者，你们此行必须要面对的终极挑战。真是的，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妹妹，建议你去评选一下最笨母神子嗣算了。”
一个声音在苏小布的脑海中响起，让苏小布呆愣了半晌，随即一股恐惧立刻蔓延上来。
伊格德拉希尔！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的，自己都逃到十六年前、穿越成了坂部凛了，祂怎么还能找上门来？
“就这么不想见我吗？我说过，你是我的，你以为逃到别的时间节点就能脱离我的掌控？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伊格德拉希尔，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哈，我好心出来提醒你，你这算是什么态度？”
“提醒？谁要你提醒？”
“哦？是吗？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变成坂部凛的样子吗？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你的小情人十六年前会有那样的暴虐性格吗？你的小情人虽然很聪明，但不少细节都猜错了哦，她说的只是一部分真相而已。”
伊格德拉希尔成功地勾起了苏小布的好奇心，苏小布正想要在脑海中发问，但洛星月却看出了苏小布的前后变化，皱着眉问道：
“小布，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变了脸色？”
“啊，没事，只是突然想起婆婆要我给你们准备午饭，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去做饭就来不及了…真是的，我都把这件事给差点忘光了，要是被婆婆知道晚上肯定要罚我在神社里跪上一个晚上不许睡觉…”
“嗯？是这样吗？”
看着洛星月狐疑的神色，苏小布则小心地将心思收敛起来，站起身，风风火火的朝房间外面走去，同时头也不回地说道：
“而且你也不想我的行为轨迹脱离坂部凛太多吧？万一被露奈儿看出破绽就不好了。”
“她应该早就有所怀疑了。”
洛星月也站起身，跟着苏小布向厨房的方向走去，脸上的疑虑没有丝毫消退，但却也配合着苏小布的行动，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先吃饭也好，算算时间露奈儿应该快回来了，吃完饭再和她摊牌好了。”
苏小布没有回答，而是一边在厨房忙碌着，时不时指挥洛星月帮忙准备一下配菜，一边在脑海中和伊格德拉希尔激烈地交锋着：
“现在你能说了吧？”
“嗯？说什么？”
“别装傻，为什么我会变成坂部凛的样子？难道不是因为我吞噬了她的灵魂？”
“呵，天真，只是吞噬了灵魂怎么可能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真正的原因在于你和那个坂部凛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算是你的分身。”
“啊？你说什么？”
“别一惊一乍的，为了确保你能顺利降临到这个世界，我不得不提前做了一些…嗯…小实验，坂部凛就是实验的产物之一，她和你诞生自同一个原体，先你一步降临到这个世界，否则你以为为什么千年来整个坂部家只出了她一个能融合玉藻前的人？你以为你凭什么能从她那里全盘继承她的力量？因为你们本就是一体的，同一具躯体内诞生出来的两个不同意识。”
苏小布人都傻了，我和坂部凛本来是同一个人？真的假的？而且之一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后还会遇到别的“坂部凛”吗？到时候该怎么打招呼，难道说：“嗨，初次见面，另一个我”？
“之一？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之二之三？”
“当然，既然是实验，又怎么可能一次就成功，不过你可以放宽心，其余的实验体都已经下令销毁了，坂部凛是个例外…嗯…怎么说呢，主要是她和你的契合度最高，最适合成为力量的容器而已。”
容器…销毁…实验体…
苏小布打心眼里反感伊格德拉希尔的用词，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压根就没有把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放在眼里，这让苏小布感到极端的不舒服，甚至生出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如果不是到自己这里实验成功了，那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那所谓的实验体之一？被这位冷漠的神明下令销毁，在拥有自己的人生之前就香消玉殒？
“怎么会？你是特殊的，并非是到了你这里成功了，而是那些实验体的牺牲就是为了确保你的降临不会失败，放心，你和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不是说了吗？她们都是我，另一个我，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不是吗？你刚才的话语无异于给我宣判了无数次死刑。”
“呵，真是多愁善感，如果我说她们之中大部分没有诞生出自我意识就已经死亡，只有一小部分成功活到能认知到自我这个概念，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苏小布无言以对，也不愿在这上面多做纠缠，只得转移话题道：
“你刚才说坂部凛是例外，为什么？”
“因为她成功地吸引到了门扉的靠近，那个露奈儿，还有你的小情人，在你出现之前她们都被坂部凛所吸引，这在原本的计划中是不可能发生的，因此我临时改变的决定，决定放任坂部凛成长起来，并且引导她成为玉藻前的容器，等到你更加成熟一些之后再把这份力量交到你的手上。”
“你的意思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你也有参与？”
“不是有参与，而是整件事情都是我策划的，这样才能把露奈儿送到莉莉丝身边，当然，双子邪神的介入并不在我的计划之中，毕竟那样的存在即便是我也无法掌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这些？”
“这么做当然是为了确保你的顺利降临，也为了确保你能顺利成长，你该不会以为这两件事很容易吧？我可是为了你操碎了心呐…至于为什么现在告诉你，你可以认为时机成熟了，反正不告诉你过不了多久你自己也能猜到，也可以认为我今天心情好，想要找人唠唠嗑。”
苏小布沉默了，伊格德拉希尔虽然嘴里说的好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己，但苏小布才不相信祂会如此好心，或者说祂谋划了这么久，肯定不会是单纯为了享受养成的乐趣。
而且联想到祂所说的一切，坂部凛既然是力量的容器，那是不是意味着莉莉丝同样也是力量的容器，而这两位女孩子那悲惨的命运正是伊格德拉希尔一手策划的，毫不夸张的说，伊格德拉希尔导演了一场大型的闹剧，亲手将坂部凛和莉莉丝培养起来，又亲手将她们毁掉。
“刚才你说的，星月十六年前的暴虐，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你不是已经有所猜测了吗？你的猜测没错，你的这个小情人体内确实流淌着你在幽影界里见过的那头黑龙的血脉，毁灭、破坏、疯狂、淫.欲，等等等等，这些正是那头黑龙的权柄，也是你的小情人与生俱来的诅咒，所以我才会劝你最好和她保持距离，免得有朝一日被她背刺。”
“你胡说…你想要挑拨我和星月的关系！”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有数，想想你和她之间所经历的一切，想想她的所作所为。即便已经成为了有着极强的自制力的成年人，她尚且会时不时显露出对你病态的控制欲，更别说十六年前尚且年幼的她，根本无法有效地控制自身的力量，因此才会呈现出暴虐的一面，而坂部凛对她的吸引，更是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认清自己真实的想法，只能用残暴的施虐来展示自己的爱意。”
苏小布沉默了，视线看向正在忙碌的洛星月的背影，洛星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朝着苏小布展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苏小布在心底无声地叹息了一声，默认了伊格德拉希尔的说法。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我说过了，为了提醒你，让你认清你身边的小情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本质。我如果说让你就此离开她你肯定不会乐意，但你也得好好想想，如果有朝一日她无法抵抗住体内血脉的侵蚀，彻底陷入疯狂，你应该怎么办！”
伊格德拉希尔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那么明显的悲哀，这让苏小布不由得暗自猜测这位神明和那头黑龙之间是否也有着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这也让苏小布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
诚然，面对伊格德拉希尔的提醒，苏小布很想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这句话，但如果就连伊格德拉希尔这样强大的神明也无法阻止那头黑龙陷入疯狂，自己又凭什么去阻止洛星月体内的疯狂呢？
苏小布找不到答案，也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可如果真有那一天，也许苏小布会做出和莉莉丝相同的选择吧，创造一个世界，将疯狂的爱人永远地禁锢在其中。
“不过嘛，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不是还有我吗？这些事情我会想办法为你解决掉一部分的，当然，最重要的那些还是得你自己去做才行。”
伊格德拉希尔轻笑着，话语中带着意味难明的味道，让苏小布大皱眉头，这位神明大人肯定不会那么好心，真的为自己去解决这些问题，恐怕祂所谓的解决就是直接将洛星月从这个世界上抹除，这是苏小布绝对不允许的。
苏小布没有继续搭话，而伊格德拉希尔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苏小布的意识深处，将一大堆信息一股脑地扔给苏小布让她慢慢消化。
苏小布只能机械地切着菜，任由脑海中各式各样的思绪来回冲刷着自己的神经，而刚获取的各式情报更是让苏小布头痛欲裂，几乎无法正常思考，只有洛星月在视线的死角默默注视着苏小布，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