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等等，你说什么？门扉和钥匙已经回归完整？你的意思是融合已经成功了？”
“当然，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融合确实已经完成。”
凯瑟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苏小布顿时露出了有些兴奋地神色，但片刻之后兴奋之色却迅速褪去，面带忐忑地向凯瑟琳问道：
“可如果融合已经完成了，那为什么星月还没有醒过来…呃，冒昧地问一句，现在主宰这具身体的意识，应该是星月吧？”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凯瑟琳摇了摇头，同时抬手制止了苏小布的进一步追问，接着说道：
“在她醒过来之前，谁也不知道融合的结果是什么，主宰这具身体的意识究竟是谁。但无论如何，双子邪神已经被迫放弃了门扉的力量，门扉也因此合二为一。”
这个答案倒是没有太过出乎苏小布的预料，虽然记忆非常混乱，能回忆起来的事情基本停在了双子邪神做出反击之前，但想来后面在自己受到双子邪神权能影响失去意识之后，伊格德拉希尔应该是做了什么事情驱逐了双子邪神吧？
总体来说算是个好消息，双子邪神被驱逐了，融合完成了，门扉的力量归一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自己此行的目的全部达成，至于洛星月和露奈儿在心灵深处的战斗，那就只能选择相信洛星月了，毕竟旁人也无法插手这场战斗。
“这样啊，我明白了，那我现在可以带星月回家了吧？利用门扉的力量应该就能返回未来。”
“不，这就是我来见您要说的第二件事，您已经无法返回您本该回归的那个时空了。”
“哈？你说什么？”
“门扉已经被万千门扉之主收回，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存在任何门扉之力，这也是她无法醒来的原因。”
苏小布愣住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凯瑟琳在信口开河，但看着凯瑟琳的表情，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于是苏小布不得不认真思考起这短短几句话背后的含义来。
门扉被万千门扉之主收回了，嗯，这很好理解，意思是刚才万千门扉之主短暂地降临了这个世界呗。
可问题来了，祂为什么要收走门扉？每个世界的钥匙和门扉难道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吗？如果没有了门扉，那自己这把钥匙又算是什么？
而且洛星月是否醒来和门扉是否存在又有什么关联？洛星月又不是靠门扉之力替代大脑来思考，即便没有了门扉之力，也应该不影响她正常苏醒过来啊，融合不是完成了吗？
“等一下，我有点乱…门扉被收回这点我知道了，但这和星月是否醒来又有什么关联？”
“洛星月和洛星漓这对一体双生的姐妹，早在十六年前亵渎的双子降临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如果不是祂们为了攫取完整的门扉的力量，利用权能将她们的灵魂禁锢在这个时空，就不可能诞生后来的露奈儿和洛星月两个对立的投影，现在门扉之力已经消失，被扭曲的时空重新回到正轨，那已经死去的自然会回归到死亡的状态。”
凯瑟琳的视线看向了如同活死人一样的洛星月，叹了口气，又说道：
“她们虽然完成了融合，但灵魂却已经消失，所以才会呈现出现在这样一副类似植物人的状态，而她们的身体也会因为失去了灵魂而开始崩坏，也许再过几个小时，或者几天，这具身体也会断绝一切生机，重归于尘土。”
“你说什么？”
苏小布的眼睛唰的一下就红了，甚至不顾礼仪地上前一步，用力抓住凯瑟琳的手臂，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的吧？一定是的吧？星月怎么可能死了…怎么可能…”
凯瑟琳没有回答，也没有挣扎，只是任由苏小布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臂，摇晃着自己的身体，透过山羊头面具，双眼中透出一丝怜悯的目光。
“不要…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相信…星月怎么可能死？我和她还有共生契约…噢对，共生契约，有共生契约在，她怎么可能死？”
苏小布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但原本在那里的印记却早已消失不见，苏小布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掉的一个事实——来到这个时空并穿越成了坂部凛之后，自己和洛星月的共生契约早已成了过去式。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定是阴谋，对，这一定是针对洛星月的阴谋，祂们想要杀死她，一定是这样的。
莉莉丝、千面之神、万千门扉之主、伊格德拉希尔、双子邪神，祂们每一个都跑不掉，这个阴谋一环扣一环，针对自己、针对洛星月而来，而自己还傻傻地偏听偏信，如果自己能更聪明一点，能更警醒一些，如果自己不要去管什么《死灵之书》，如果自己不要回到十六年前…
“这是你们的阴谋对不对？从幻梦境开始，莉莉丝，千面之神，还有…你们全都不可信…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意识到的…明明你们已经策划了那么多次针对星月的袭击…肯定不会好心到来帮她补全门扉的力量…你们都觊觎着门扉的力量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她？明明只要拿走她的力量就好了…”
凯瑟琳看着陷入痛苦与怀疑的苏小布，正想要说些什么，但突然一阵剧烈地疼痛从胸口传了过来，凯瑟琳顿时发出一声沉闷地呻吟：
“唔…”
凯瑟琳缓缓低下头，正看到苏小布手中的断刀不知何时已经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正沿着创口汩汩向外流淌着，瞬间打湿了绛红色的长袍，让这件本就鲜艳的长袍变得更加刺眼。
苏小布则呆愣地看着手中的鲜血，陷入了失神的状态，脸上的神色来回变幻着，时而狠厉，时而后悔，时而犹豫，时而纠结。
凯瑟琳并没有任何责怪苏小布的意思，而是索性将山羊头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自己的真容，伸手轻轻将苏小布揽入怀中，吻了吻苏小布的头发，低声说道：
“您说的确实没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因此无数次地想要阻止您继续在这里面沉沦下去，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曾想劝阻您不要插手千面之神与深渊之主的争端，也不要继续去追寻《死灵之书》的下落，但奈何命运的轨迹早已确定，即便是我也对此无能为力。”
感受着凯瑟琳充满母性的怀抱，聆听着耳边的轻声软语，看着眼前亲手刺入胸膛的断刀，苏小布的脸上充满了挣扎的神色，苏小布很想放声大哭，将自己心中的情绪宣泄出来，但却怎么也做不到，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明明心中感到悲痛万分，但却连哭泣都做不到？为什么明明知晓了这背后有着数位神明在推波助澜，自己却连一丝恨意都生不出来？
难道自己对洛星月的感情仅仅只是一时的激情、一时的冲动？还是随着自己实力的不断增长，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正在逐渐变得冷血无情？
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是立下誓言，为洛星月报仇吗？
可是又该找谁报仇？找露奈儿吗？可是露奈儿已经随着洛星月一齐身消玉陨！亦或者找双子邪神？但双子邪神已经放弃了门扉之力，离开了这个世界！
又或者，找伊格德拉希尔复仇？找千面之神复仇？还是找万千门扉之主复仇？
这些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神明全都无迹可寻，哪怕站到了祂们面前，凭借自己渺小的力量也是什么都做不到。更重要的是，即便没有那些推波助澜的神明，自己和洛星月仍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回到这个世界，为十六年前的事情画上休止符。
最终，苏小布只能找到一个憎恨的对象，那就是自己，正因自己的软弱，正因自己的弱小，正因自己的愚蠢，才会导致事情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才会导致洛星月一步步走向命定的终结。
如果自己能更强一些，如果自己能更有主见一些，如果自己能更聪明一些…
可惜没有如果，时间只能向后流动，永远也无法倒流，所有的遗憾都无法被弥补，只能成为心中永远的痛苦，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在这条规则下，无论是神明还是凡人，都一视同仁。
“对不起…我…”
豆大的眼泪终于顺着苏小布的眼眶流淌了下来，也不知道这一句道歉究竟是朝着凯瑟琳说的，还是朝着洛星月说的，亦或是对着自己说的。但凯瑟琳却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也没有因为苏小布的突然袭击而多加责怪。
只见凯瑟琳轻轻拂去苏小布的眼泪，松开了苏小布，伸手将断刀抽了出来，交还到苏小布手中，身上的伤口瞬间复原，甚至就连绛红色长袍上的血迹也消失不见。
凯瑟琳安慰了一会儿苏小布，欲言又止，犹豫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向苏小布说道：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嗯？什么？”
“我不想给您虚假的希望，但想要复活洛星月，并非全无办法。”
虽然凯瑟琳这么说了，但希望的光芒还是立刻从苏小布眼中迸发出来，苏小布紧紧抓着凯瑟琳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
“告诉我该怎么做，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一定会做到的。”
“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
苏小布的双手几乎直接抠进了凯瑟琳的血肉之中，用力之大，连指节都已经泛白，但苏小布却一无所觉，直到凯瑟琳稍稍有些不适地挣扎了一下，苏小布才连忙放开她的肩膀，用小心翼翼地眼神看着凯瑟琳的眼睛，凯瑟琳无法回应那双眼睛中射出的希冀之光，只能微微偏头，进一步解释道：
“从今往后的未来已经注定，门扉的力量被收回，洛星月与露奈儿虽然融合成功，但却因为失去了门扉的力量，一直以来依靠神力维系的灵魂就此消散于虚空之中，世上也不再有洛星月或者露奈儿这个人。但时间的流向是唯一的，生活于过去时空中的洛星月仍然存在，您和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不会改变，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经历都还在那里。您是母神的孩子，天生拥有创生的权能，只要您以记忆为质料创造出一个新的生命，就能唤回洛星月的灵魂，让她重获新生。”
“创造…新生…”
苏小布咀嚼着凯瑟琳的话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摸了摸眼泪，露出了坚定的神色，想了想，又开口问道：
“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作为母神的孩子，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以记忆为质料，直接用您的身体孕育出一个全新的生命，这样一来过去的洛星月已死，但新生的洛星月就此继承了所有的记忆和灵魂，只是您和她的关系也将永久地改变。”
苏小布愣住了，这真是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只是这样一来，洛星月将成为自己的孩子，虽然拥有着相同的记忆，但苏小布却再也无法将她们当做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的是名为洛星月的灵魂能继续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至于苏小布自己，可别忘了还承诺了伊格德拉希尔卖身一百年的契约，无论苏小布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自己也不可能继续回归当初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只要能看到洛星月平平安安的，即便她不记得自己、不记得与自己经历的一切，苏小布都心甘情愿。
“我没问题，具体需要准备…等等，你的意思是，只要有一具足以承载洛星月灵魂的躯体，就能通过过去的记忆唤醒她，是吗？”
话说到一半，苏小布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而凯瑟琳也是点了点头，确认了苏小布的说法：
“是这么个意思。”
“那这具躯体不行吗？”
苏小布指着地上的那具失去灵魂的身体问道，凯瑟琳则是摇了摇头，解释道：
“这具躯体是独属于这个时空的，由门扉的力量所创造，也会随着门扉力量的消失、随着双子邪神神力的消失，随着这个空间彻底湮灭，回归虚空。包括您现在所使用的这具身体也是这样，事实上这也是我来这里的最后一个目的，伊格德拉希尔冕下吩咐我在这个时空崩坏之前将您带离这个时空。”
“原来是这样…”
苏小布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又问道：
“那么意思是只要有一具原本属于洛星月的身体，或者说足以适配洛星月灵魂的身体，就能想办法让她复活，对吗？”
“是的，但这样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当你们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时候，原本的身体就已经在双子邪神的神力作用之下和这个世界融为了一体。您是母神的孩子，失去了身体对您来说并不致命，您随时可以利用权能为自己重塑身体，但她们不一样，她们的身体已经彻底找不回来了。”
但凯瑟琳的说法却并没有让苏小布绝望，反而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就好像某个卡bug成功通关困难boss的玩家一样，苏小布搓了搓手，甚至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挑着半边眉毛，向凯瑟琳说道：
“不，还有一具身体，还有一具足以承载星月灵魂的身体。”
“嗯？”
看着凯瑟琳面露困惑的神色，苏小布故意卖了个关子，转身从神社的废墟中找回了刀鞘，将半截断刀插进刀鞘，然后回到凯瑟琳面前，说道：
“现在带我离开这个世界吧，既然已经找到了我所想要的东西，那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再留恋的了。”
凯瑟琳虽然不知道苏小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在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伸手在半空中划拉了一下，撕开了一个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空洞，朝着苏小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小布最后带着深深地眷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那具没有灵魂的躯体，狠心扭过头，不再去看她，率先迈步走进了那个空洞，凯瑟琳也紧随其后走进了空洞，空洞随即闭合了起来，发出一阵轻柔的涟漪，消散在空气之中。
而随着最后两位不速之客的离开，这个世界也迎来了终焉，彻底湮灭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