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寒风拍打着女子的脸颊,但她却恍若未觉,只是张开双臂站在天台的边缘,身子随着寒风的吹拂轻轻摇摆着,仿佛随时会一头栽下去一样,如果此时有人旁观,肯定看得心惊胆战,马上报警有人准备自杀。
但很可惜,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整栋楼的灯光几乎已经全部熄灭,只留下少数几个夜猫子还在点灯鏖战,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自家的楼顶上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不速之客。
这里是首都科技大学的教职工小区,也是为数不多能被苏小布称为家的地方,这个小窝承载了苏小布和洛星月同居的宝贵回忆。
而此时,身为主人的苏小布和洛星月早已远赴米兹拉伊姆追寻《死灵之书》的下落,肩负着拯救张灵依的使命,这个家里只剩下了寄宿在这里的蜘蛛萝莉洁萝露儿。
凌晨三点对于这只堪比干物妹的宅萝莉来说正是黄金时段,刷视频、看剧看番、肝游戏到天亮对于洁萝露儿来说可谓是家常便饭,在苏小布和洛星月走了之后这只萝莉的生活就变得更加不规律了。
作为蜘蛛之神阿特拉克·纳克亚的孩子,洁萝露儿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成为了实实在在的神话生物,哪怕几百年不吃不喝也不影响她的正常活动。
苏小布和洛星月在的时候,这只蜘蛛萝莉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还会按时睡觉和起床吃饭,苏小布和洛星月走了之后这只蜘蛛萝莉就彻底放飞了自我,彻夜不眠地为电费单上的数字添砖加瓦。
但今天洁萝露儿却被一股极为强大且充满杀意的气息从游戏世界中揪了回来,作为领地意识非常强烈的阿特拉克·纳克亚之女,有人跑到自己的地盘上做出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对洁萝露儿的挑衅,这是洁萝露儿所不能忍的。
因此在感受到楼顶那股气息之后,洁萝露儿第一时间扔下了手柄,直接钻出窗户,攀着墙壁就冲上了天台,看到了那个站在天台边缘摇摇缓缓的身影。
洁萝露儿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警戒距离,缓缓地顺着阴影移动着位置,试图看清那个一身黑斗篷的身影的正面,但那人显然也感应到了洁萝露儿的到来,猛地转过身来,看向了洁萝露儿的位置。
被发现了!
洁萝露儿的心脏猛地一跳,对方能这么快看穿自己的伪装法术说明对方的灵觉远强于自己,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再加上那张略显诡异的狐狸面具,以及腰间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太刀,洁萝露儿如临大敌。
对方出招了!
虽然没有看到任何动作,但洁萝露儿还是凭借着本能向旁边跃去,原本洁萝露儿所站立位置的阴影仿佛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向内挤压,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爆开,如果不是自己闪的够快,恐怕一个照面就要陷入被动。
不,洁萝露儿发现自己错了,在下意识做出闪避动作的时候自己就已经陷入被动了。
那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自己闪避的位置,一道寒光闪过,一柄从中间断开的太刀朝着洁萝露儿划了过来,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让洁萝露儿无法连续地闪避,只能利用自己的防御能力硬吃下这一击。
但洁萝露儿也没有束手待毙,朝着袭击者喷出一口毒雾,然后飞快地射出一束蛛丝,如同蜘蛛侠一样牵引着自己的身体以差之毫厘的距离强行避开了那致命一刀。
但洁萝露儿虽然避开了刀锋,但一阵钻心的疼痛还是传了过来,只见不知何时一根黑色的灵能丝线已经缠上了洁萝露儿的手臂,青黑色地火焰灼烧着洁萝露儿的皮肤和灵能,带来了剧烈地痛楚。
洁萝露儿被激怒了,双眼瞬间亮起了红光,用力将灵能丝线扯断,将那一丝青黑色的火苗掐灭,然后也不再顾及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准备直接恢复本体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入侵者大战三百回合。
然而此时对方的攻击却突然停止了,只见那道身影如同被风吹飞了一样向后飘去,脚尖点地落在了一开始的位置,天台的边缘,然后那人就这么散去了周身的灵能,将太刀收回刀鞘,取下了脸上的狐狸面具,朝着洁萝露儿熟稔地打了个招呼:
“嗨,洁萝露儿,好久不见!”
“你是…苏小布?”
洁萝露儿呆住了,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正在解放本体向苏小布冲锋的途中,直接变成了一只上半身是萝莉、下半身长着八条长长的蜘蛛腿的蜘蛛女郎,八条大长腿因为主人的大脑陷入短暂的混乱而乱做一团,顿时失去身体的平衡,几条大长腿绊在一起,啪嗒一声脸朝下摔在地上。
苏小布哭笑不得地看着平地摔的洁萝露儿,挑了挑眉,调侃道: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趁着我和星月都不在,彻底放野马,熬夜熬得连路都不会走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我,是谁大半夜不睡觉站在人家楼顶上挑衅的?我还以为是哪个仇家打上门来寻仇了呢…”
“哦?这么说你还有仇家?”
洁萝露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八条腿以极快速度爬到苏小布面前,如同小狗一样凑到苏小布身边,用鼻子用力嗅着苏小布身上的味道。
苏小布被一只将近两米高的蜘蛛怪物凑那么近嗅来嗅去的,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脚步腾挪,和洁萝露儿拉开了距离,皱着眉问道:
“你干什么呢?怎么跟狗一样蹭来蹭去的。”
“你才是狗!”
洁萝露儿没有追上来,而是面露疑惑的神色,呆立在原地半晌,才指着苏小布,讷讷地说道:
“你确实是苏小布。”
“当然,如假包换。”
“可是…可是…”
洁萝露儿用牙齿咬了咬右手食指的指甲,绞尽脑汁思考了好半天,才接着说道:
“可是你现在不是应该在米兹拉伊姆寻找《死灵之书》吗?为什么突然回来了…还有…你身上的气息虽然没有变化,但似乎多了一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苏小布长叹了口气,一根手指把玩着腰间太刀的刀柄,用有些无奈地语气说道:
“我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一言难尽,不过能再次见到你、和你这么说说话,真的是太好了…”
这其实是苏小布临时起意,随着回归之日的逐渐逼近,苏小布的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原本早已如同一潭死水的心湖突然开始泛起了波澜,在某一天的突发奇想中苏小布想到了一个问题,身为蜘蛛之神眷属的洁萝露儿,是否也属于那种跳出时间线的神话生物呢?
这下子苏小布不淡定了,迫不及待地利用世界树根系的能力查证了一番,又用月之镜试着搜索洁萝露儿在时间线内存在的痕迹,果不其然,洁萝露儿确实早已跳出时间线,这意味着苏小布可以以本来的身份和她进行交流。
这一发现让苏小布相当兴奋,要知道除了凯瑟琳这个知情人之外,苏小布无论是见谁都必须戴上面具伪装身份才行,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可以用本来面目进行交流的熟人,苏小布心中的激动之情可想而知。
可是想要避开凯瑟琳的监视、不引人瞩目地接近洁萝露儿还是很难的,苏小布等待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了今天这个机会,赶在回归之日前的最后一刻和洁萝露儿见了面。
苏小布有些怀疑凯瑟琳其实看穿了自己的小动作,但她却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阻止苏小布,就如同一台被预设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预设程序之外的事情一概与她无关,全都摆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来。
不过无论如何,苏小布总算是有机会先和洁萝露儿通一通气,现在的苏小布迫切地希望能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帮助自己,而洁萝露儿就是最佳人选之一,因此苏小布大半夜把洁萝露儿引了出来,并且出于对现在自身实力以及洁萝露儿实力的好奇,还特地出手试探了她一番。
“一言难尽那就慢慢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对了,洛星月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星月她死了!”
苏小布面色平静地说出了这一事实,直接将洁萝露儿吓了一跳,三步并两步冲到苏小布面前,伸手想要抓住苏小布的衣领,但却被苏小布闪开了,让洁萝露儿扑了个空。
“你说什么?洛星月死了?为什么?她不是万千门扉之主的眷属吗?这世上谁能杀得了她?”
“星月确实死了,万千门扉之主收回了门扉的力量,抹平了时间线上的扭曲,导致她因此而死。”
“怎么会这样…那我和她的约定…等等,万千门扉之主降临了?我为什么没有感应到有如此位格的神明降临?”
洁萝露儿闻言流露出一丝悲戚的神色,但却很快消失不见,反倒是开始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苏小布,似乎发现了苏小布话语中隐藏的信息,神情也逐渐变得戒备了起来,死死盯着苏小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不是苏小布,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苏小布,对不对?你不属于这个时间线!”
面对洁萝露儿的质询,苏小布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顾左右而言他道:
“这段时间你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吧?家里还有菜吗?要不要我现在煮碗面条给你吃?”
洁萝露儿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而是仍旧和苏小布对峙着,苏小布则是一脸平静地注视着洁萝露儿,身上没有半分敌意。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洁萝露儿终于软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
“你跟我来吧。”
说完洁萝露儿就率先从天台上跳了下去,同时射出一跳蛛丝一荡,如同蜘蛛侠一样从出来的那扇窗户又钻了回去,并且在落地之前成功变回了人形。
苏小布则是迈出一步,直接阴影跳跃到了窗外,就这么悬浮在窗外看着洁萝露儿,直到洁萝露儿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苏小布才慢慢飘进窗户,落到了客厅里面。
在进入客厅的时候,苏小布能很明显感应到洁萝露儿布置的结界为自己打开了一条缝,自从洁萝露儿住进这套公寓,这个结界就一直在这里,忠实地履行着守护三人小家的职责,只是当初的苏小布实在太弱,压根感应不到这个结界而已。
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现在的苏小布变强了,能感应到结界了,但反而回自己家都需要别人同意了。
苏小布将身上的斗篷取下来,和狐狸面具一起放在茶几上,然后轻车熟路地走进卫生间洗了洗手,深深看了一眼镜中一脸冷漠的自己,走出了卫生间,径直走向厨房。
客厅的电视屏幕上还有洁萝露儿暂停的游戏画面,但洁萝露儿本人心思却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了,只见这只蜘蛛萝莉已经坐在了餐桌旁,静静等待着苏小布开始她的表演。
苏小布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几乎空无一物,这很正常,在离家之前苏小布和洛星月特地将冰箱清理了一下,把那些易腐败的蔬菜水果该扔的都扔了,其余的肉类全部放进了冷冻层。
苏小布取了几个鸡蛋,决定就做一碗简单的鸡蛋面,正好也试试看十六年下来自己的厨艺有没有退步。
十五分钟之后,当苏小布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端到洁萝露儿面前的时候,这只蜘蛛萝莉那张一直板着的面孔终于变成了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的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苏小布则是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双手托腮,有些出神地看着大吃特吃的蜘蛛萝莉,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那个…你不吃一点吗?”
似乎是被苏小布看得不好意思了,洁萝露儿努力将口中的面条咽了下去,有些虚情假意地客套了一下,苏小布看着这只蜘蛛萝莉一副护食的模样,轻笑了两声,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饿,你吃就行了,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做。”
“哦…”
洁萝露儿又吸溜了一大口面条,一面咀嚼,一面转动着眼珠子,过了一会儿,又向苏小布问道:
“你是来自哪个时间线的?”
“并不算特别遥远,也就是几天后吧…”
“几天后…我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是只过了几天,看你这副饱经沧桑的深沉模样,明明顶着一张十八岁的脸,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三十八岁。”
“差不多吧…对于你们来说是几天时间,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六年了…”
“十六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小布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其中涉及了太多的秘密,苏小布不清楚把这些全盘托出是否会将洁萝露儿也卷入这个漩涡之中。
洁萝露儿见状撇了撇嘴,也不在意,又问道: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来找我帮忙的。”
“差不多,我认识的、能信任的,而且还不在时间线内,可以和我平等交流的,只剩下你了。”
洁萝露儿看了一眼只剩下些许汤汁的大碗,里面还有最后几口面条没吃,索性将筷子放在旁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地姿态,向苏小布说道:
“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
“我希望你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能帮我保护星月。”
“哈?”
洁萝露儿一脸懵逼地看着苏小布,小小的脸庞上写满了一连串的问号,用有些发懵的语气向苏小布问道:
“你不是说洛星月已经死了吗?你让我保护她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要我去对抗万千门扉之主的权能?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不,星月虽然死了,但仍旧有着复活的希望,身为万千门扉之主的眷属,她的灵魂是不灭的,只是暂时迷失在了无尽虚空之中。”
“那不就和死了没啥区别?你的意思是你有本事将她的灵魂从无尽虚空中找回来?”
“是的,这就是我接下来准备去做的事情。”
苏小布的语气非常认真,洁萝露儿盯着苏小布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了这家伙并没有在开玩笑之后,才用非常严肃的语气向苏小布说道:
“你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打破生死的界限,这种事情是不可能被母神所允许的…哦,差点忘了,你就是母神子嗣,拥有创生的能力,但即便如此这么做很有可能导致你自己也迷失在无尽虚空之中,到时候甚至都不需要母神亲自出手惩戒你,你自己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而且我已经为这件事准备了足足十六年了,现在我所需要的就是有人能帮我照顾好星月的身体,不要让她发生意外。”
“所以你就找上了我?难道我就这么值得你信任?”
“我没有选择,只认识你!”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是洁萝露儿率先移开了视线,长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
“好吧,我答应你,我会尽力而为的,但事先把话说好,如果遇到万千门扉之主、母神、或者是别的什么神明出手,我是不可能赌上自己的性命去帮你的。”
苏小布微微一笑,看着嘴撅的老高,一脸不高兴的洁萝露儿,说道:
“我知道,但这就足够了,如果真的是那几位神明铁了心要阻挠我复活星月,我也只能认命。”
“行叭行叭,看在你请我吃鸡蛋面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一把,算是报答你和洛星月一直以来收留我照顾我的恩情了…对了,洛星月的身体现在在哪里?需要我收拾行李和你一起走吗?”
“不用,大部分时候我都会守在星月身边,只有在我外出的时候才需要你帮忙保护她,其余的时间你大可呆在家里打游戏,我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你的。”
“嗯…也行吧,反正我就呆在这里哪也不会去,到时候你直接回家来找我就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不考虑把洛星月的身体送回家来吗?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24小时守着她。”
苏小布略微思索片刻,随即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不了,现在她在的地方比家里更安全,也不会有闲杂人等来打扰。”
“更安全?那你还找我干啥?”
“只是担心会发生一些意外罢了,我现在的…同伴立场暧昧不明,虽然背叛我的概率很低,但在这件事上总归还得有所防备。”
苏小布指的自然是凯瑟琳,虽然苏小布相信凯瑟琳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和自己作对,但鉴于她数次将仇视洛星月的思想灌输给那些母神教的大祭司,这又使得苏小布总是放心不下,担心在复活洛星月的关键时刻凯瑟琳会搞事情。
现在能拉拢到洁萝露儿来帮助自己,到时候复活洛星月也就多了几分把握。
“你的…同伴?”
洁萝露儿皱起了眉,再度开始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苏小布,又接着问道:
“这种立场暧昧不明的人也能被称作同伴吗?话说洛星月究竟在哪啊?”
面对这个问题,苏小布微微一笑,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星月她现在在母神教的总部!”
这个答案让洁萝露儿顿时瞪大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呆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