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社内静得能听见月光流淌的声音。
清水颂背靠廊柱，指尖无意识地轻叩地板，发出规律的“嗒、嗒”轻响。
话说神社里应该都有些什么呢？
清水颂静静思索着。
巫女？神官？御守？
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自己在这已经等了许久，周围却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眼下看来，似乎只剩下喝下那杯水这一个选择了。
不过，再等等吧，她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
反正就目前的情况判断，最着急的肯定不是自己。
就算流速和现实中一样，那现在醒不醒都一样了，必定早已出事，说不定醒来已经是陌生的天花板了。
所以，再等等。
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清水颂的呼吸逐渐与穿堂风的节奏同步。
她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唯有睫毛偶尔轻颤，证明时间仍在流动。
就这样房间寂静的一段时间后。
终于——
好像有人忍不住了，
“叮铃”
铜铃突然发出清越的脆响，如同山涧溪流撞上卵石。
清水颂睫毛微颤，保持着假寐的姿势，但耳尖微微一动，听见绯袴扫过地板的窸窣声。
少女自神龛后的幔帐间款款行来，素白襦袢外罩着茜色千早，绯红袴裙随着步伐泛起涟漪。
乌发如瀑垂至腰间，发间系着崭新的白色檀纸，额前碎发被夜风撩起时，露出眉心一点朱砂。
悄悄将那供桌上的粗陶茶杯给轻轻拿了下来，将它放在托盘上。
她就这样捧着的桧木托盘缓步来到清水颂面前。
当阴影笼罩她时，清水颂才缓缓抬眼，看见月光在格栅间流转，为来人镀上一层银辉。
“夜露深重，请用茶暖身。”
嗓音如山雀轻啼，巫女在三步外屈膝跪坐。
抬起的面庞似初绽的椿花，眼眸比托盘上的茶水更清透，眼尾却染着淡淡的红，像是刚哭过一场。
她的袖口绣着柏木纹样，针脚细密如初雪落枝，随着她斟茶的动作，腕间银镯滑落一串铃音。
清水颂面色冷峻，冷冷地注视着这位跪坐在不远处的巫女。
她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走到巫女身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而巫女也抬起头，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静静地回望着清水颂。
清水颂突然伸手扣住对方下巴。这个动作让巫女耳畔的桔梗花簌簌抖动，飘落几片花瓣。微微弓下身子，两人鼻尖几乎相触，仔细的看着她。
清水颂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只看见了自己扭曲的倒影。
然而，面对这般略显无礼的举动，巫女却没有丝毫异样，依旧保持着微笑，任她打量，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静静地回视着清水颂。
这诡异的感觉让清水颂心底一阵发毛，她愈发觉得，此刻不是自己在审视巫女，
反倒像是巫女在透过这具梦境中的身体，直视自己的灵魂深处。
短暂的对视后，清水颂松开了捏着巫女下巴的手。
【很怪】
而且在方才的对视中，她从巫女的眼睛里，竟读不出丝毫情绪。
那双眼睛确实漂亮，可除了美丽，便再无其他。
清水颂自认为还没到能从眼神里洞察一切的境界，可这巫女眼神里的空洞与平静，实在太过反常。
松开手后，清水颂缓缓向后退去。
至于一话不说捏住别人下巴的道歉？
什么道歉？
我清水颂不向这种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道歉。
即便对方装出一副惊艳动人、善良单纯的模样，
但清水颂依旧能敏锐地察觉到，她们本质上有着天壤之别，那是一种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的气质，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清水颂与巫女相对跪坐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说来也巧，这房间里恰好有两个蒲团，可两人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默契地没有选择坐在上面。
见清水颂与自己相对跪坐下来，巫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捧着茶盏的指尖微微泛白，月光透过格栅，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客人，请....”
“不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吗？”
清水颂突然打断，指尖抵住茶盏底部。
“总该让我知道，请我喝茶的是谁。”
桧月凛奈拿着茶杯的双手在空中微微一滞，动作瞬间凝固，旋即，她又缓缓地将茶杯放回托盘，动作轻柔而谨慎。
这细微的变化，被一直紧盯着她的清水颂尽收眼底。
“小女子桧月凛奈，忝为神社巫女。”回答时，桧月凛奈的语气不卑不亢。
说罢，再次将茶杯高高举起，稳稳地送到清水颂面前，重复道。
“客人，请喝茶。”
这茶水怕不是，不喝有惩罚，喝了有奖励。
在这别人的地盘上，即便自己不情愿，最终大概率也只能被迫喝下。
不过，此刻还不着急
清水颂心里还有诸多疑问，想趁着喝茶之前问个明白，毕竟一旦喝了这茶，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机会交流。
“我就叫你凛奈吧，那么凛奈，你能告诉我外面那个一直‘看着’我的东西是什么吗？”
听到这话，桧月凛奈只是微微歪了歪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淡淡的笑容，
手中举着茶杯的动作却丝毫未变，茶杯稳稳地停在清水颂脸前，像是被钉在了半空中。
“是深泽白惠。”
桧月凛奈轻声说道
深泽白惠？好像在那本记录着受霸凌学生经历的笔记本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清水颂回忆了一下，确实有这个名字。
她是....
“还有佐藤悠真、渡边和树、长谷川启司、.....”
桧月凛奈突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一连串地说出一大串名字。
在她开口的瞬间，清水颂猛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大脑一时宕机，竟完全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山口千夏、黑羽彩乃、星野奈奈子.......”
桧月凛奈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一个个名字从她口中清晰地吐出。
这个新形成的意识里，没有某一个人的主导思想，
纯粹是由无数负面情绪交织、汇聚而生。
清水颂迅速运转大脑，飞速分析着这些信息，很快便抓住了关键。
也就是说走感化然后净化的道路行不通咯？
好。
我保证会给他一个痛快的。
桧月凛奈也不知道清水颂想了这么多，
待她终于把所有名字说完，气息未乱，神色如常，像是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紧接着，她又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将茶水再次送到清水颂面前，
那模样，仿佛在提醒清水颂：该喝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