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羽在剧痛中醒来时，鼻尖萦绕着某种熏香的清冷气息。他认出这是常在自己住处摆放的熏香，淡银色的纱帐外，晨光正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细碎光斑。
"醒了？"
纱帐被一只素手掀起，公孙妙璃的面容在逆光中显得格外柔和。她指尖凝聚着一滴翡翠色的灵液，轻轻按在文天羽干裂的唇上。清凉感瞬间漫过四肢百骸，那些灼烧般的疼痛顿时减轻大半。
“感觉如何？”公孙妙璃轻声说道，她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担忧，“可还有什么不适？”
“暂时没有，多谢师尊关心，”文天羽精神一阵恍惚，“我这是...不对，灵儿如何了？”
“你的小青梅好得很。”公孙妙璃这么说着，脸色却微微变化，她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武灵儿身上发生的情况告诉文天羽。
武天帝的帝魂复苏，武灵儿前世记忆也跟着复苏，前世的记忆会影响武灵儿的认知，归根到底武天帝与武灵儿就是一个人，当武灵儿找回前世的记忆后，对文天羽的态度也会转变。
这两天公孙妙璃也去寻过负责教导武灵儿的太上长老，从她那里得知这两天武灵儿拒绝见任何人，就连自己这个掌门也不行。
这倒是很符合武天帝的脾气。
“叮！恭喜宿主成功攻略武灵儿，攻略奖励：筑基期极境修为，人皇剑意。”
"叮！检测到绑定目标：武天帝，当前好感度：50（普通同门）。"
系统的提示音在文天羽脑海中回响。又惊又疑惑，武灵儿不就是武天帝么？还有这好感度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他却不能当着公孙妙璃的面表现出慌乱，只在心中急问："怎么回事？"
"记忆融合导致人格认知重构。"系统的机械音冰冷地解释，"当前武灵儿已恢复武天帝大部分记忆，情感倾向发生根本性转变。"
三日前那个扑在他怀里痛哭的少女，如今竟只剩下50点好感度？
"文师兄可在？"
清冷的嗓音从院外传来，如冰泉击石。文天羽浑身一僵，这声音分明是灵儿，却透着陌生的威仪。公孙妙璃明显感觉到掌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进来。"文天羽深吸一口气。
院门无声开启。逆光中，少女一袭玄金襦裙，发间别着青鸾衔珠簪。当她迈过门槛时，文天羽瞳孔骤缩——武灵儿从前最讨厌繁琐头饰，总说压得脖子酸，如今却任由那支看起来就分量不轻的发簪随着步伐轻晃，连腰背挺直的弧度都像用尺子量过。
"见过掌门。"武灵儿——或者说武天帝——向公孙妙璃行了一个标准到刻板的礼，目光扫过文天羽时如同掠过一件家具，"听闻文师兄醒了，特来探望。"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文天羽心上。从前灵儿见他，哪次不是"天羽哥哥"叫着扑过来？现在这声"文师兄"客气得令人窒息。
"你们聊。"公孙妙璃意味深长地看了文天羽一眼，起身时袖袍拂过药碗，碗中灵液瞬间结出一层冰晶。
房门关闭的轻响后，屋内陷入诡异的寂静。武灵儿站在离床榻三尺处——正好是社交礼仪中最标准的距离——指尖把玩着腰间玉佩。文天羽熟悉这个小动作，但从前那玉佩是他送的劣质青玉，如今却换成了一块雕着龙纹的羊脂白玉。
"听说你为我挡了红尘劫火。"她突然开口，用的是陈述句而非问句，"虽然多此一举，但还是要说声谢谢。"
多此一举？文天羽险些捏碎床沿。那日粉色火焰袭来时，他分明看见她眼中惊恐——属于武灵儿的惊恐。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你...都想起来了？"他艰难地问。
"嗯。"武灵儿——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武天帝了——微微颔首，"自我登基，到证道飞升，再到仙界悟道直到轮回转世，数百万年记忆。"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程式化的微笑，"包括这十几年作为'武灵儿'的幼稚时光。"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文天羽盯着她衣襟上繁复的云纹，想起去年灵儿生日，他送的那件绣歪了鸳鸯的肚兜。少女当时笑得直不起腰，却宝贝似的贴身穿着，直到被武家主母发现才红着脸换下。
"所以..."他嗓子发干，"灵儿消失了？"
"朕即是她，她即是朕。"武灵儿拂袖坐下，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突然像个真正的帝王，"今日来，是替那个小丫头道个别，这是我答应好她的。"
玉佩"叮"地一声搁在案几上。文天羽看清了——是他送的那块。青玉边缘磨得圆润，系绳换了新的，但那个歪歪扭扭的"羽"字还在。
"她说这是最重要的东西。"武灵儿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但朕的储物袋装不下杂物。"
杂物。文天羽突然想笑。当年他偷溜进文家库房，被守卫追得摔进泥塘才摸到这块原石。刻字时刻刀划破手指，灵儿一边哭一边给他包扎，血和泪把丝绳染得通红。
"什么时候走？"他听见自己问。
"明日辰时。"她起身整理衣袖，这个动作让文天羽注意到她指甲染成了暗红色——从前灵儿最讨厌蔻丹，说像老妖怪，"去皇城取回传承。你..."
她突然顿住，眉心微蹙。刹那间文天羽仿佛看见熟悉的灵儿——当她绞尽脑汁想借口溜出武家时就是这个表情。但下一秒，帝王面具又戴了回去。
"好好养伤。"最终她只留下这四个字，转身时裙裾旋开冷硬的弧度，像一道闭合的宫门。
"灵儿！"文天羽猛地抓住她手腕。肌肤相触的瞬间，他感觉到一丝颤抖——或许是他的错觉。武灵儿没有回头，但也没有甩开他。
"如果..."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我现在说，别走..."
沉默如同实质般挤压着空气。许久，武灵儿轻轻抽回手："文天羽。"她第一次直呼其名，"朕这一生，说过三次'如果'。"
"第一次是对母皇，结果被打入冷宫三年。"
"第二次是对太平姑姑，翌日她就死在乱箭之下。"
"第三次..."她终于转身，眼中金光流转，"是对朕的仙途。然后天道降下九重雷劫。"
桃花被风卷进窗棂，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文天羽看着那片花瓣，想起小时候灵儿总把落花夹在书页里，说这样就能把春天留住。
"所以，"武灵儿——武天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朕很早以前就不说'如果'了。"
她走向院门的背影笔直如剑。文天羽突然喊道："那块玉！"在她驻足时急急补充："你说要扔的。"
少女侧脸在阳光下如同玉雕。半晌，她唇角微扬："朕改主意了。"玉佩在她指间转了一圈，"正好缺个镇纸。"
直到玄金色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文天羽才颓然倒回枕上。窗外，被遗忘的桃枝终于完全折断，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叮！武天帝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51。"系统突然提示，"备注：检测到目标情感波动，但被强制压制。"
“不过你心性意志尚且合格，如果将来能够证道成仙，我考虑收你做我的第一位男宠。”
文天羽望着帐顶苦笑。一点好感度，像是帝王对忠犬的施舍。可他分明看见——就在她转身刹那——有滴泪砸在玉佩上，很快被袖子抹去。
或许灵儿还在那里，只是被锁在了无数岁月的记忆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