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教室偶遇后,林夏同学恢复了往日的开朗,只是主动搭话的次数明显减少。虽然偶尔会有尴尬的对话,但周围男生的敌意目光也随之减弱。看来保持距离是对的。
「小苏~剪这么多投票纸好麻烦呀」
「必须剪完哦,施同学」
「小苏你好严格呢」
和施同学一起剪投票纸时,她总爱调侃我。文化节筹备期间,她经常跑来搭话,甚至约我跳方块舞。这个校排球队的元气少女,把校服裙摆卷得短短的,说话时马尾辫在阳光下一跳一跳的。
「文化节最后有篝火晚会呢,小苏有没有人约呀?」
「没有呢,我打算闭幕后直接回家」
「太可惜啦~」她突然凑近,「不如和我跳支舞再走?」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提议惊到,椅子在身后发出刺耳的声响。回头时,瞥见林夏同学正站在教室门口,手中的粉笔盒摔落在地,白色粉末在夕阳下扬起细小的尘埃。
「苏然同学,这样就好点了吗?」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回头,看到了阳光般灿烂的张鑫。这个被称作"王子"的男生正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我,他的金发在走廊的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其实...我有点在意你和林夏同学的关系。」张同学忽然靠近,压低了声音说,「昨天看到你们在走廊说话,林夏同学看起来很伤心。」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校服下摆。林夏同学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肩膀在脑海中闪过,喉咙突然像被棉花堵住般发紧。远处传来校排球队的击球声,混合着春日里若有若无的紫藤花香。
「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我避开他的视线,「林夏同学可能误会了什么。」
张同学突然搭住我的肩膀,他的体温透过校服布料传来:「我有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只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那天傍晚,我在庭院给花浇水时,林夏同学突然冲过来质问。她的眼睛红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质问我是否在背后诋毁她。我按照张同学的指示,僵硬地点了点头。
「全部都是真的。」
这句话像锋利的刀,瞬间割裂了林夏同学最后的希望。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转身跑向走廊尽头。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片被风吹散的樱花。
文化节当天,我躲在图书馆看漫画。窗外传来同学们的欢声笑语,间或夹杂着林夏同学银铃般的笑声。闭幕后,我在体育馆外看到她和张同学牵手的身影,他们的笑容在篝火映照下格外耀眼。
次日清晨,我发现那株曾被林夏同学夸赞的三色堇枯萎了。轻轻拔掉它时,一滴露水落在掌心,分不清是晨露还是泪水。抬头望天,阴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为什么......为什么......」
我蜷缩在体育馆背面的阴影里,泪水浸湿了膝盖。胸口像被钝器反复捶打,精神上的痛苦直抵灵魂深处。眼泪止不住地滚落,在地面洇出深色的水痕。
整个白天,我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昨日与苏然的对话。二学期以来态度骤变的他,在昨日的对话中明确传达了「拒绝」的信号。无论如何回想,都找不到他突然冷漠的原因,但有一点确凿无疑——我一定做了让他厌恶的事。
否则,那个曾在烟花节为我点燃线香花火的温柔少年,怎会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我?
自责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昨日的我实在太过任性,强行追问他与施同学的关系,甚至说出「你一点都不丑」这样逾矩的话。在他看来,我一定像个纠缠不休的傻瓜。
但即便如此,我仍想再争取一次机会。就像他曾经主动与我搭话那样,这次换我跨出那一步。就算被拒绝,也胜过永远不明不白。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我在放课后奔向庭院。却在走廊偶遇张同学,他带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苏然在背后诋毁我。
「不可能!」我冲向教室找劳动委员求证,得到的却是肯定的答复。当我质问苏然时,他的回答让我彻底坠入深渊。
「全部都是真的。」
这个瞬间,我的世界彻底崩塌。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幻想,都在这句话中灰飞烟灭。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我转身逃离,却被张同学追上。
「我很担心你。」他递来手帕,轻轻拍着我的背。此刻的我已无力思考,只能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文化节当天,我躲在体育馆的阴影里,看着苏然与施同学有说有笑地走过。他的眼神依旧冷漠,仿佛我从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
闭幕式结束后,张同学邀请我跳方块舞。我麻木地答应,任他牵着我的手在篝火旁旋转。火光映照着他完美的侧脸,我却只看到苏然孤独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次日清晨,我在庭院发现那株曾被苏然夸赞的三色堇枯萎了。轻轻拔掉它时,一滴雨水落在掌心,分不清是露水还是泪水。抬头望天,阴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我,林夏第一次遇见苏然,是在初三那年。
那是私立海滨高中的入学考试日。
至今我仍清晰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但这份记忆从未向任何人详细诉说。
连挚友朱莉也不例外。
尽管无数次差点脱口而出,但终究...还是守住了这个秘密。
这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珍贵而重要的回忆。
考试当天,我和朱莉搭公交车前往考场。
"我妈早上居然要炸猪排给我当早餐!"
"噗嗤"
"又不是参加奥运会啦,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她..."
"抱歉抱歉,只是想象那个画面就忍不住..."
"你啊,总是这样..."
听着朱莉的抱怨,我确认自己并未特别紧张。初三暑假参观私立海滨高中时,我就被那里自由的校风深深吸引。那些闪闪发光的高中生们,让我无比渴望成为他们的一员。朱莉也和我一样,于是我们每天一起备考。虽然偶尔会感冒,但终于平安迎来了今天。
然而,公交车上拥挤的人群让我始料未及。
"林夏,今天人好多啊"
"嗯,可能其他学校的考生也在这趟车"
我们被人流挤到车厢后部,为避免书包撞到别人,我把它放在脚下空位。抵达车站时,我才惊恐地发现——书包忘在了公交车上!
"林夏!公交车要开了!"
朱莉的喊声从身后传来,我发足狂奔冲回车厢。拿到书包的瞬间,车门在身后合拢。透过车窗,我看到朱莉焦急的脸渐渐远去。
下一站下车后,我发现反方向的公交车已赶不上考试时间。绝望感如潮水般淹没了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时,一个男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也是考私立海滨高中的吗?"
他有着黑色短发,中等身高,眼睛虽黑亮却带着疲惫。我点点头,声音哽咽:"公交车...赶不上了..."
"果然如此。"他平静地说,"我也坐过站了。"
我们并肩走出车站,他突然说:"稍等一下。"然后走向车站后方。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才他蹲下来安慰我时,我们近在咫尺的距离。他递来的手帕还带着体温,此刻正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水。
"可以走了。"他回来时,眼中带着温暖的笑意,"我扫到了共享单车。"
在晨光中,我们共骑一辆自行车向考场飞驰。风掠过耳际,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侧脸线条如此柔和。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用他的温柔驱散了我所有的不安。
后来,我们在考场外分别时,他只留下一句"再见"。直到入学那天,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苏然。每当看到他孤独的背影,那个樱花飘落的早晨总会浮现在眼前。
我被男生带到车站外的自行车停放处。他熟练地解锁一辆锈迹斑斑的共享单车,清晨的阳光在车筐边缘镀上金边。我注意到车座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露水,在他铺上外套的瞬间,仿佛绽放出一朵透明的花。
"坐后面吧。"他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樱花,"我尽量骑稳些。"
我提着裙摆侧坐在后座,指尖轻轻抓住他书包带。他的背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单薄,却让我想起春日里挺直的樱花树干。自行车启动时,他的体温透过书包布料传来,像三月初融的溪水般温暖。
"抓紧了。"他突然说,"前面有个陡坡。"
我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掌心触到校服下起伏的肩胛骨。风掠过耳际,带着樱花的芬芳,我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这个陌生少年的体温,比春日的阳光更让我感到温暖。
到校门口时,他停稳自行车:"快进去吧,祝你考试顺利。"
我跳下车,想道谢却发现他已骑车离去。望着他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我才想起还没问他的名字。手心里的手帕还带着体温,绣着的樱花图案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本可以赶上考试,却因为帮助摔倒的老人错过了时间。当我们在高中重逢时,他依旧带着那种让人心安的温柔。只是这一次,我终于有勇气对他说:"苏然同学,你的手帕,我保管了三年。"
文化节结束三天后,我像往常一样和朱莉走在上学路上。
但今天的气氛有些微妙。
一切都因为文化节当天,我和张鑫同学"交往"的传闻传开了。朱莉本就对张鑫没什么好感,立刻追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可我含糊其辞的态度,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尴尬起来。
到校门口时,张鑫同学迎面走来。
"林夏,早啊。"
"早......张鑫同学。"
"不用这么见外啦。"他笑着靠近,"毕竟我们现在在交往嘛。"
周围立刻围拢来好奇的同学。三天过去,这个话题依然热度不减。张鑫从容应对着众人的调侃,我却感觉自己像被放在聚光灯下的展品,浑身不自在。
"林夏,我先去教室了。"朱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等我回应就快步走开。
我强颜欢笑地应付着同学们的提问,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边——苏然正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看书。文化节前夜的场景突然涌入脑海,胸口一阵抽痛。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