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在那之后我们和去主题公园的同学们会合,然后直接前往了酒店。
和往常一样,这一天结对的男生也搬到了别的房间。
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件庆幸的事。
因为我也莫名地很想一个人待着。
洗完澡,做好了明天的准备后,我躺到了床上。
然而,和柳同学的对话在我脑海中不断浮现,这一晚我竟连一会儿都没能入睡。
身体确实感到十分疲惫,但由于大脑不停地进行着多余的思考,那种肉体和精神仿佛分离的不适感愈发强烈。
从摆渡船上下来后,柳同学脸上带着笑容。
她的眼睛周围红红的,但那笑容却非常清爽,就像是摆脱了附身之物一样。
我甚至对这样的柳同学产生了敬佩之情。
柳同学,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至于什么没事了,我没有任何依据。
说起来,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
但是,我觉得现在的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应对自如。
也许是因为她看起来就像“故事里的登场人物”一样吧?
今天的柳同学是如此闪耀,让我觉得她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看着这样的柳同学,我自己愚蠢而丑陋的一面仿佛都清晰可见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光越强烈,影子就越黑,而且会越来越浓重。
被那样的影子吞噬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到来吧?
……说不定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心里这样想着。
***
毕业旅行的第三天早上,载着我们的大巴朝着第一天我们下高铁的那个车站驶去。
今天,到达那个车站并接受点名之后,就进入自由活动时间了。
虽然有在晚上规定的时间前回到住宿的旅馆这样的限制,早餐和午餐都由各自自行解决,也没有指定要去的地方。
我为了这一天准备了一本旅游指南,还标记了几个想去的地方。
因为没有手机,所以不知道电车和巴士的时间,这是唯一的缺点,不过,嘛,总会有办法的。
今天没有准备早餐,我一边啃着前一天买好的面包,一边翻看旅游指南。
我本想着去一个不会和其他同学撞在一起的地方,但听说大多数同学都要去那座被列为世界遗产的著名寺庙,所以也不太需要担心了。
我用瓶装茶润了润喉咙,又开始重新规划到达车站后的行程。
到达车站,接受了各班的点名后,我和同组的三个人分开,坐上了一辆巴士。
似乎大多数同学都在附近吃了早餐,所以我迅速地离开了那群人,就这样朝着一个目的地前进。
我要去的地方,是一座有着闪耀金色建筑的寺庙。
这座寺庙作为代表着时代繁华的象征,在任何一本教科书上都有记载,是一座很有名的寺庙。但出乎意料的是,周围几乎听不到有人说要去这个地方。
这对我来说很方便,而且我一直想读一本以这座寺庙为题材的近代文学作品,并且亲眼看看实物,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里。
在同一辆巴士上,没有看到像是私立海滨高中生的人。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独自旅行。
陌生的景色在车窗外一一闪过,我的心中涌起了一丝好奇心。
而且,看着这些陌生的景色,我甚至开始感觉到自己对“个人”这一存在的意识也更加清晰了。
“寻找自我之旅”这个主题在小说中也经常被提及,而我现在的这种心境,或许和它十分相似。
距离目的地还有大概半小时的车程,我沉浸在一种“新鲜”的感觉中,同时也开始关注起“我自己”来。
下了巴士,走了一会儿后,我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就像第一天一样,这里果然有很多外国人。
但是,当看到池塘对面那座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建筑时,我完全理解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从远方赶来。
或许把这里称作寺庙不太准确,但那反射着太阳光而闪耀的样子,用“神圣”来形容应该是很恰当的。
这是一个每个人都应该亲眼看一看的景象。
我沿着池塘边走边感受着这里弥漫的历史氛围,这时,我的目光和一位老爷爷对上了。
那位老爷爷向我招手,于是我朝他走了过去。
“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吗?”
这位老爷爷脖子上挂着一块系着绳子的木板,上面放着画纸,正在画画,他这样问我。
“是的,没错。我现在正在毕业旅行,所以来到了这里。”
“这样啊,这样啊。毕业旅行啊,那挺好的。”
“老爷爷,您在做什么呢?”
“我啊,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画这座寺庙的风景。今天也在努力完成每天的绘画任务呢。”
从那以后,我开始和老爷爷交谈起来。
老爷爷似乎是这附近的居民,几十年来经常来这座寺庙,他给我讲了很多关于这座寺庙的事情。
全都是一些仅仅参观这座寺庙所了解不到的故事,可以说这是一段非常宝贵的时光。
从老爷爷的话语中,我感受到了他对这座寺庙的“眷恋”……我有这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情感。
和老爷爷的交谈结束后,正当我准备离开这座寺庙的时候,
“小伙子,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老爷爷说着,递给我一张画纸。
上面画着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建筑以及环绕在它周围的池塘景色。
这应该是老爷爷画的画,那细腻又精致的画作,即使是像我这样的外行看了,也觉得“很厉害”。
“这是我作为兴趣画的,也不值什么钱。你喜欢的话就折起来收着吧。
要在这么精美的画上留下折痕我实在有些不忍心,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携带,于是就顺着老爷爷的话,小心翼翼地把画折好,放进了包里。
“可是,您为什么要把这幅画送给我呢?”
因为不明白老爷爷把画送给我的用意,我便问了出来。
老爷爷回答说:“因为你在毕业旅行呀。”
“好不容易来毕业旅行,多一些‘回忆’的话,以后你回忆起这段时光的时候也会更容易一些,不是吗?当然啦,如果我的画你不想要,扔掉也没关系。只要你有‘被送了一幅画’这样的记忆,你就会更不容易忘记这座寺庙。我送你这幅能‘留下痕迹’的画,只是希望它能成为你回忆起现在这一刻的一个契机。高中的毕业旅行,在人生中只有一次,不是吗?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来到这里,能在这次毕业旅行中感受到哪怕一点点的‘快乐’,我也会很高兴的。”
听了老爷爷的话,我再次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一直把毕业旅行看得“无所谓”。
我对这次毕业旅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
甚至我还觉得毕业旅行这种事,反正很快就会忘掉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在毕业旅行中没有买任何“能留下纪念”的东西。
给戌亥同学的纪念品之类的,是为别人买的东西,但我没有为自己买任何东西。
在潜意识里,我可能并没有觉得这四天发生的事情,以及之后的回忆,有什么价值。
我感觉自己被老爷爷看穿了,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与“回忆”这样的词毫无关系。
我向老爷爷低下了头,说了句“……我会好好珍惜的”,然后离开了老爷爷,准备走出这座寺庙。
我的脚步有些像是在逃跑,肯定是因为我太懦弱了吧。
***
我再次坐上了巴士,沿着来时的路线返回车站。
时间大概已经过了中午一会儿了吧,我下了巴士,环顾四周,似乎私立海滨高中生不在这里。
我本来打算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之后再吃午餐,但这也不是一场赶时间的旅行,而且周围也没有熟人,所以或许在车站周边吃个饭也不错。
总之,我打算先确认一下电车的时间,然后再去找吃饭的地方,于是我朝着车站内部走去。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我看到了一群似曾相识的女生被几个看起来不怀好意的男人围住了。
男人有三个,看起来像是以搭讪为目的。
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动手动脚,但从女生们的表情来看,这些男人相当纠缠不休。
在附近路过的人稀稀拉拉的,也没有人上前搭话。
我也不想主动去掺和这种麻烦事,但即便如此,“不帮忙”这个选项对我来说是不存在的。
我朝着那三个男人和两个女生走去,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我大声说道:
“让你们久等了。老师在叫我们,我们快点去集合吧。”
我突然出现,不仅那些男人,就连女生们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是谁,你和这两个女生认识吗?”
“是的,我是这两位的朋友。”
“哈!像你这种不起眼的家伙怎么可能和这两个女生认识。不相干的人少在这儿多管闲事。”
我走到两个女生前面,像是要挡住她们不被那些男人看到一样站在那里。
从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苏然……”,但我装作没听见。
其中一个男人一边说着各种话一边凑了过来,但我并不打算退缩,就这样继续“笑着”和他们说话。
“这没关系的。我们是来毕业旅行的,现在就在这里,而且我们预计五分钟后就要出发了。我作为班级代表来叫这两位回去,没想到她们没回去的原因竟然是被你们搭讪。这件事要是不叫老师来,再通知一下‘警察’,可不行。我猜你们大概是大学生吧?要是被发现对正在毕业旅行的高中生进行过度搭讪,你们觉得会有什么后果呢?而且因为你们的缘故,毕业旅行的日程要是耽误了,其他几百名同学会怎么看你们呢?说不定还会在网上被‘曝光’呢。”
我采取的策略是,不断煽动对方的不安情绪。
说实话,我现在说的这些话都是临时想出来的,全都是唬人的。
然而,我一直面带“笑容”,装作这些话千真万确的样子,继续扮演着一个不可理喻、有点疯狂的人。
没想到这招居然奏效了,男人们露出了“不、不,这家伙有点可怕……”这样的神情,开始畏缩起来。
特别是听到“警察”和“曝光”这样的词时,他们明显掩饰不住内心的动摇,很可能是往最坏的方面去想了。
“切,喂,我们走!”
就这样,他们慌慌张张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但是,如果他们还在这附近徘徊,一旦我的谎言被拆穿,这两个女生还是有可能再次被他们纠缠。
因此,我跟在他们后面,走到他们听不见我和女生说话的距离后,决定再给他们施加一点压力。
“下次要是再敢给我的同伴找麻烦……到时候你们就做好觉悟吧!”
这招同样很有效,男人们脸色变得煞白,这次直接朝着某个方向跑掉了。
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并不是那种真正难以对付的人。
所以我想,只要我以这种“强硬”的态度出现,他们就会像去年劳动委员会的学长们那样,乖乖听话。
实际上,他们大概也不是那种经常搭讪女生的人吧。
他们看起来虽然不怎么样,但又好像没有完全豁出去的样子,怎么说呢,给人一种像是大学社交失败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氛围。
不过,看到这两个女生,他们大概就忍不住上前搭话了吧。
其中一个女生我在学校见过几次,但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另一个女生我则很熟悉。
无论走到哪里,她的受欢迎程度似乎都没有改变。
我有些无奈于她总是如此引人注目,然后朝着她们两人走去。
“你没事吧,林夏同学?”
“嗯,我没事啦!不过,比起我,苏然你才更应该没事吧!?”
林夏同学一脸担心地跑过来,我点了点头,示意她“我没事”。
看来,我成功地把林夏同学她们从搭讪的麻烦中解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