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知道她讲述的内容,所以立刻明白了她口中的“男孩子”是谁。
不,可我万万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女孩子”竟然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林夏同学似乎察觉到我已经“明白”了,她带着调皮的表情告诉我:
“那天我没来得及问那个男孩子的名字,所以决定下次再见到他时,一定要告诉他我的名字并表达感谢。虽然绕了点弯路,但现在我终于可以实现这个心愿了。”
林夏同学双手在胸前交叠,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夏姬花’哦。好久不见啦?”
……那天,谢谢你主动跟我搭话,给了我不放弃的“希望”,还带我到了考场,真的非常感谢!!
……在这一刻,我完全忘记了被告白后的慌乱和心中的违和感,只因为当年的那个女孩子“考上了”,而感到由衷的“安心”。
***
真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女孩子”竟然是林夏同学……
那天,林夏同学戴着口罩,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头发颜色不是现在的粉色,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察觉。
“林夏同学,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个人是我的呢?”
“大概是入学后的第二天,我就意识到当年的那个男孩子是苏然你了吧?不过知道你的名字是更晚一点的时候。”
“真是抱歉,我一直都没察觉到。”
“呵呵,没关系啦。本来就是我明明察觉到了却没有主动跟你搭话,是我的错。”
“但我真的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女孩子’竟然离我这么近。”
“嗯,不过嘛~?我其实也一直期待着苏然你能发现呢?”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嘿嘿,别担心啦。这只是,那个……小小的‘少女心’啦。”
从那以后,我听林夏同学说她好几次都想向我透露真相,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林夏同学从一开始就那么主动地和我搭话。
原来林夏同学从高二刚开始的时候就知道我的事了。
所以,她才会以一种好像我们之前就认识的距离感和我接触吧。
而且……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对我有“好感”了。
明白这一点的同时,我的心被紧紧地揪痛。
我已经“知道”了林夏同学的心意。
“我啊,就是喜欢你苏然的‘温柔’哦。”
林夏同学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看着我的眼睛,清楚地说出了她的想法。
听到这样的话,要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这和柳同学跟我说出理由的时候是一样的。
然而,我也并不觉得“开心”。
被两个女孩子如此直率而“耀眼”的感情包围着,可我心底深处那种隐隐的不安感,却只是不断地加剧。
我甚至开始感觉到一种从内心深处压迫着身体的痛苦,脑袋也渐渐开始疼起来。
不用说,无论是柳同学还是林夏同学,我都配不上她们。
为什么,这么耀眼又美好的女孩子,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呢?
我是个废物,是个无可救药的“有缺陷的人”啊。
就像我昨晚思考了很多后得出的结论,用“不相配”这样除我以外的因素当作借口来思考,这本身就清楚地表明了我自己的渺小和丑陋。
但是,我除了这种方式,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我应该早就知道原因了。
我根本不懂“爱”……
我知道林夏同学说她“喜欢”我。
然而,对于这份“喜欢”的恋爱感情,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不,或许也可以说,我对所有与“爱”有关的事物都有一种抵触感,我已经无法再接受“爱”这种“被谎言涂抹的肮脏感情”了。
“……苏然,我爱你。”
好吵。
好吵,好吵。
那个在我脑海中响起的“那个人”的声音,吵得让人受不了。
“爱”这种东西,不过是用来伤害人的虚幻之物罢了。
“我”绝对不会相信什么爱。
我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碎裂,发出声响。
同时,也有一种仿佛被黑暗的东西吞噬的感觉。
像我这样“无可救药”的人,只会给林夏同学带来不幸。
果然,林夏同学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人有牵扯。
她现在的这份恋心,也一定是因为我当初跟她搭话,才让她产生了这种“错误的感情”。
所以,这种紧紧揪着我胸口的莫名疼痛,快点消失吧。
我和林夏同学对视着,决定给她一个告白的答复。
为了告诉她,她不应该再和我有任何牵扯……
“林夏同学,谢谢你的告白。我的答复是……”
就在我要给出答复的时候,
“等一下……!”
林夏同学打断了我的话。
“希望你不要现在就给我告白的答复。”
林夏同学这样对我说,接着又继续说道:
“大概,这次的告白……不会成功吧?但我没关系。因为,这是我的‘宣战书’。”
“宣战书……吗?”
“嗯。虽然这次告白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我能把那天的事告诉苏然你,而且,你也知道了我的心意。所以,我决定不再顾虑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我会对你展开很多攻势哦?”
说着,林夏同学抓住我的右臂,在我耳边这样宣告道:
“我会努力的,你做好觉悟吧?”
与我冰冷的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右臂传来林夏同学温柔且温暖的心意。
我拼命地否定这种感觉,
“我没有那样的价值。”
我带着自嘲的语气对林夏同学说道。
然而林夏同学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悲伤、那么痛苦的表情……但是,你不会告诉我原因的,对吗?”
她这样问我,我微微点了点头。
林夏同学却依然没有灰心丧气的样子。
“但是,我发誓不会放弃这份心意。”
“其实我啊,是个意外地很执着的女孩子哦?”林夏同学吐了吐舌头说道。
看着和考试那天相比,成长得让人刮目相看的林夏同学,“……林夏同学,你真的变得很坚强了呢。”
我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那时她给人的感觉还是个“爱哭鬼女孩”,可现在她已经能够坚定地向前看,行动中也看不到丝毫犹豫。
……和从那天起就没有任何改变的我,截然不同。
我身边的人,为什么都这么“耀眼”呢?
林夏同学听到我的感叹,露出得意的表情,“这都是多亏了苏然你哦?”
她这样回答我。
最后,对林夏同学告白的答复,就这么“搁置”了……
***
离开足浴池后,我和林夏同学各自前往自己的房间,朝着一楼的电梯走去。
在路上,“毕业旅行结束后,我还能像第一学期那样和你搭话吗?”
林夏同学问我,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现在我知道了林夏同学的心意,也明白了坂本他们说的“看不下去我一个人,所以林夏同学才会和我搭话”这种说法,不过是借口而已。
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对林夏同学的提议点头。
如果林夏同学又开始和我搭话,我又会遭到他们嫉妒的目光,一切又会重蹈覆辙。
虽然这样在意周围的眼光,暴露了我的软弱,但我或许真的害怕再和林夏同学有更多的牵扯了。
而且,我依然觉得林夏同学应该有比我更适合她的人。
无论是为了林夏同学,还是为了周围的人,我都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打扰她。
各种想法在我脑海中混乱交织,结果我只能给出“不行”的回应。
看到我摇头,林夏同学微微皱了下眉,但她很快就说:
“好的,那我们就在早上或者放学后的一点小时间里打个招呼、聊聊天吧?”
她马上提出了在“不会造成困扰的范围内”进行交流的建议。
在她都已经向我告白的情况下,还这么体谅我,我心中涌起一阵罪恶感,但林夏同学只是笑着说“完全没关系哦”。
果然,这么“温柔”又有魅力的女孩子,不应该被我这样的人束缚。
在等电梯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才能让林夏同学“把我忘掉”。
电梯到达了男生所在的楼层,我走出了电梯。
女生所在的楼层还要再上两层,所以我和林夏同学在这里就要分别了。
我回头看去,林夏同学笑着向我挥手,
“苏然,晚安啦?”
我也回应道:“……晚安,林夏同学。”
然后电梯门关上了,我在被寂静笼罩的楼层走廊里,迈着无力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就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林夏同学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动了动嘴唇,似乎在传达着什么。
我清楚地读懂了她的唇语。
……最喜欢你了。
今天,我又一次,几乎一夜未眠……
***
毕业旅行的最后一天,这天在旅馆吃完早餐后,日程安排就只是乘坐高铁返回。
然后这一天,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坐上了高铁,接着又坐了巴士和电车,回到了自己的家。
结果我一整晚都没睡着,脑袋也完全不听使唤,以至于在回家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几乎都不记得了。
我把行李放在玄关,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房间的床上,一头倒了下去。
当巴士到达私立海滨高中最近的车站,大家解散后,我感觉林夏同学好像和我说了些什么,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
现在,我只想就这么躺着。
我闭上眼睛,毕业旅行的各种事情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然而,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柳同学的事,还有林夏同学的事。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根本不懂她们露出的害羞的表情、开心的表情,还有那仿佛陷入“恋爱”的表情,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懂!
我明明不需要“恋爱”也不需要“爱”啊!
可为什么,我却感受到了那种“耀眼”的感觉呢?
我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算了,怎样都好。
为期四天的私立海滨高中毕业旅行,就这样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