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话

作者:上官燚伦 更新时间:2025/5/17 15:17:40 字数:3176

一想到苏然在这里生活,我的胸口就一阵阵地疼。

客厅里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个书包和一本小说。

陈先生对那个书包有些眼熟,他检查了一下里面,拿出了这所房子的钥匙。

果然,苏然是没锁门就跑出了家,从这里去了远处的海边。

钥匙暂时由陈先生保管,接下来大家打算为苏然准备醒来后要穿的衣服和其他需要的东西,于是沈婉柔女士和陈葵同学离开客厅,上了二楼。

似乎是陈先生有一些话想单独和我说。

毕竟我也不好意思直接进苏然的房间,所以就和陈先生留在了客厅。

陈先生脸上又浮现出了和早上聊起苏然时一样的“后悔”的神情。

“……其实呢,我知道把‘这些事情’告诉和我们原本毫无关系的林夏同学是不对的。但是,我总觉得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有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

“你愿意听吗?”陈先生问我,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陈先生笑了笑说:“谢谢你。”然后,他开始给我讲起了“苏然的父母”的事情。

苏然的父母是非常温柔的人,苏然非常“爱”他们。

当然,这只是陈先生的主观感受,但他说从苏然身上总能感受到他对家人的爱。

然而,两年前的12月24日,苏然的父亲在一场交通事故中去世了,第二天,25日,苏然的母亲也离世了。

苏然的母亲似乎是自杀的,据说苏然看到母亲的遗体后,整整躺了两天。

从那一天起,苏然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即使苏然选择了搬出去独自生活,他的状态也没有改变。

不过,据说今年夏天面谈的时候,大家发现苏然有了一点点变化。

昨天和苏然一起去吃晚餐的时候,他脸上似乎也带着一种“崩溃边缘”的表情。

“所以,我本以为苏然已经‘开始放下过去,向前看’了。但我错了。苏然到现在还被困在失去哥哥和姜娴的那一天。……他没锁门就跑出家门,这说明他是被某种冲动驱使才做出那样的举动。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在我。”

听了陈先生的话,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陈先生的话里,我深切地感受到他真的很“在乎”苏然,我觉得“这不是陈先生的错”。

但是,既然陈先生觉得自己有“责任”,我也觉得此时说些安慰的话是不合适的。

“我其实察觉到苏然的状态不对劲了,我本应该察觉到的。……可是,我却擅自认定‘苏然应该没问题’,把他逼到了绝境。”

“我明明看着苏然,却什么都没有真正看到。”陈先生向我倾诉着他的“后悔”。

然后,陈先生把目光转向我。

“所以呢,这是我自私的请求……林夏同学,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也能多关注一下苏然吗?虽然我们一起相处还不到半天,但从你开心地聊起苏然的样子,我能感觉到你很关心他。谢谢你和苏然相处得这么好。”

“……也许只有我们还不够,没办法真正地‘陪伴’苏然,所以,你能帮帮我们吗?”陈先生说完,我回答道:“好的!苏然同学是我‘重要’的同班同学!”

我表示愿意“帮忙”。

听到我这样的回答,陈先生喃喃地说:“……真的,有你在真好。”

我究竟能为苏然做些什么呢?

自从听了陈葵同学的“请求”后,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似乎还没有找到答案。

不过,有这些人希望我能出一份力。

既然这样,我就“做我自己”,像往常一样,遵从自己对苏然的心意去行动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沈婉柔女士和陈葵同学从二楼下来了,我们离开了这所房子,再次朝着医院出发。

——来到苏然家,听了陈先生的讲述,我对“苏然”这个男孩子的理解,又更深了一步。

***

回到医院后,我们决定再次去苏然的病房。

陈先生和沈婉柔女士说要先和叶老师汇合再一起去,所以我先和陈葵同学去了苏然的病房。

走进病房,苏然还闭着眼睛,只是静静地呼吸着,胸口微微起伏。

我和陈葵同学就这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注视着苏然的脸。

这时,陈葵同学温柔地用双手握住了苏然的右手。

“我生病卧床的时候,哥哥总是像这样温柔地握着我的手。”

陈葵同学脸上洋溢着对苏然的“亲情”,向我讲述着这些珍贵的回忆。

看着陈葵同学的样子,“姐姐你也试试。”陈葵同学对我说。

于是,在陈葵同学的劝说下,我也温柔地用双手握住了苏然的右手。

苏然的手比我想象的要凉一些。

在这一刻,我并没有因为握住苏然的手而感到紧张,心里只有一个类似祈祷的念头,那就是“希望他能快点醒来”。

我还听到旁边陈葵同学“……哥哥”的“祈祷”声。

大家都在等苏然醒来,对吗?

所以,苏然,快点醒来吧——

——仿佛要把这个心愿传递给他一样,我稍微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我身处一片漆黑的黑暗中,只是蹲在原地。

我已经累了。

我完全不知道这片黑暗究竟是什么,但这也无所谓了。

在这个没有颜色、没有声音,一切都消失不见的地方,真的很舒适。

——这是真的吗?

又来了。

我明明已经不想再从这里挪动半步,可空荡荡的胸口附近,却隐隐泛起一丝烦躁。

为什么我会想这些呢?

我不是已经不需要再思考任何事情了吗?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为什么还会想着“要从这里出去”呢?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我却伸出手臂,像个傻瓜一样挣扎着想要从这里出去。

这时,一道“刺眼”的光出现在我眼前,我的视线被那道光吸引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光让我眯起了眼睛,但这是一道温柔且温暖的光,所以即便身处黑暗中,也并没有觉得眼睛被刺痛。

我一心一意地凝视着那道光。

好刺眼。

真的好刺眼啊。

我不知道这光是什么。

然而,我很快就明白这道光“没有危险”。

我一步一步地朝着那道光靠近。

回头望去,那里依旧一片漆黑,让我感到舒适,但我的脚步没有停下。

然后,当我伸出手去触碰那道光时,周围瞬间被强烈的光芒照亮。

一种“可以从这里出去”的确切感觉传遍全身,我将自己沉浸在那温暖的光芒中。

这时,我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微弱声音。

那声音很熟悉,非常温暖。

苏然,快点醒来——

在那声音的引导下,我的意识被光芒吞噬了。

***

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景象。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是哪里,这时,“有人”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快!”

“……过来!!”

我听不太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似乎是附近的两个人在交谈着什么。

接着,我听到一个人跑开的声音,这里又恢复了寂静。

这时,我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被什么东西握住了。

为了确认那温暖的东西是什么,我把视线移向旁边,“……啊”我不禁轻轻地叫出了声。

原本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我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有着粉色头发的女孩。

“苏然。”

那个女孩只是叫了我的名字,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林夏同学?”

为什么林夏同学会在我的面前?

这里到底是哪里?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地方?

我记得我是骑着自行车去了海边。

然后,我跳进了海里。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甩开林夏同学的手,抱着头,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啊!苏然,冷静点!”

我听到了林夏同学的声音,但此刻的我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我低下头,看到自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还换上了不熟悉的衣服,我意识到现在我所在的地方是“医院”。

这里是医院,而且我现在还能感觉到手脚的活动,脑袋也能思考,这意味着我自杀未遂。

这种情况“绝对”不行。

“我,我……必须得死。”

我迅速从床上下来,随便穿上了放在床下的拖鞋,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着,飞奔出了这个房间。

“苏然!?”

我无视了身后林夏同学的呼喊,在医院里拼命地奔跑着。

这时,我看到附近有楼梯,便朝着楼梯上方跑去。

跑到最上面,有一扇门,我顺势转动门把手,不出所料,这里是医院的屋顶。

一踏出室外,我就看到阴沉的乌云中飘着雪花。

室外的气温和室内相差很大,但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冷。

我一边厌恶着这仿佛在阻挡我视线的飘落的雪花,一边一步一步地朝着屋顶边缘走去。

然而,现实往往不会如人所愿。

我本想就这样从医院的屋顶跳下去,可屋顶被高高的围栏围住,根本不可能跳下去。

“为什么!?”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拳打在了屋顶的围栏上。

过了一会儿,林夏同学来到了这个屋顶。

看到我站在屋顶边缘,她大概猜到了我刚才想要从屋顶跳下去,林夏同学脸色大变,试图朝我靠近。

林夏同学那“担心”我的表情,让我的胸口一阵揪紧。

“别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林夏同学要管我这样的人……要管“我”这样的人呢?

林夏同学听了我的话,停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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