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名平民获救时,众人的感激之声响彻整个殿堂,这个扭曲恐怖的地方,如今可算终于变得神圣——还有什么比军民和谐的大爱场面更加神圣?
“各位,听从指挥,我们将送你们回到上面!”刑天依声音洪亮,充满了军人特有的坚定。她的金发在昏暗的殿堂里依然闪耀,如同黑暗中的明灯。
周围的平民们听到终于可以回家,一个个抱头痛哭。有老者跪在地上,颤抖的双手合十;有母亲紧紧抱着孩子,泪水打湿了孩子的衣襟;还有年轻人互相搀扶,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那些包含着激动、感激的泪水不言而下,仿佛要将这些日子里的恐惧与绝望一并冲刷干净。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位白发老妇人不停地说着,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大概是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是,就在这时候,意想不到的场面出现了。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猛地从人群中挤出,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脸上的刀疤在殿堂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突然冲向刑天依面前,几乎是咆哮着喊道:“长官大人!我们要看最后一个邪教徒被处死的画面!”
刑天依的手不自觉地放在刀柄上,但很快又放下。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翠绿色的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面对如此要求,她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受如今残酷对待,会有这样的愤怒也是正常。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理解大家的愤怒,但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大家的安全。”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坚定而耐心,“各位请放心,我们的上尉同志会将他射杀,各位同胞们,回家才是第一要紧。”
虽然雨君兰还没有被正式授予上尉军衔,但是对于她而言,早就是了。
面对如此冷静的言论,刀疤男并不理会,他继续叫嚷着,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仇恨与愤怒:“为什么不让我们看处决?该隐会的畜生都该被凌迟!”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眼中闪烁着痛苦的泪光,“你知道他们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吗!?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是被那个骨刀杂种活生生折磨致死的!”
这句话像是引燃了一根导火索。
“对!我们要亲眼看着那骨刀杂碎死!”一名瘦削的中年男子高声附和,他的脸色惨白,眼神中却燃烧着炙热的仇恨。
“让我们看着他受折磨!就像他折磨我们的亲人一样!”另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人群开始骚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场愤怒的浪潮中。有人握紧了拳头,他们咬牙切齿,甚至开始寻找可以当作武器的物品。
愤怒和仇恨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整个殿堂的气氛变得紧张而沉重。
然而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人群的怒吼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转向那个方向。
只见一个抱着婴儿的少妇站在那里,她刚刚打翻了一只水碗。
在众人注视下,她瑟瑟发抖,面色苍白如纸。她的声音很轻,却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殿堂里格外清晰:“可是...那个拿着刀的...他给过我奇怪的护符...这东西让我感受不到痛……”
她的话音未落,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一个壮汉猛地上前,粗暴地捂住她的嘴:“你疯了?那是迷惑人心,让你乖乖就范的邪恶之物!他们给你的任何东西,不过是为了让你不要反抗!”
少妇无力地摇头,眼泪从眼角滑落。当壮汉松开手时,她虚弱地说道:“不...他在我快生产时...给了我...说他也有个..女儿....”
“闭嘴!”刀疤男怒吼道,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那些邪教徒没有人性!他们只是装出来的!他们该死!”
“孩子…孩子……切……真是……!”
他反复念叨着,之后他又沉默一会,最后是更加激烈的大吼:“你说他有女儿,那又如何?!!我的儿子就是死在他们手上!我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况且那畜生的女儿,也一定是个小畜生!一样该死!!”
这样的充满情绪的言语一出,人群中顿时与刀疤男共情,此刻再次变得混乱,只有少部分人不做声,那就是他们支持少妇的方式。
也有一小部分人认为应该公正审判,让军官大人去审判他。
但是最多的人,在痛苦和仇恨的驱使下,坚持要当场处决骨刀执事。
殿堂里充满了怒火和仇恨,刚刚还军民和谐的画面,下一秒就好像要爆发一场内部冲突。
不过还好……就在人群的怒吼即将失控时,一道银光如月光般刺破殿堂的阴霾。
“够了。”
声音响起的刹那,几个叫嚷得最凶的青年突然噤声。最前排的男生张着嘴,举起的拳头僵在半空——他的视线里闯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身影。
那银发少女站在破碎的穹顶漏下的光柱中,发丝随着能量波动轻轻飘舞,每一根都像缀着星屑的丝绸。
她蔚蓝的瞳孔比深海中最纯净的蓝宝石还要透亮,瓷白的脸庞在昏暗环境中仿佛自带柔光,连唇角抿起的冷峻弧度都带着摄人心魄的美。
“军官大人……?”
刀疤男身后的瘦削青年结结巴巴道。他脸上的愤怒还未褪去,耳根却已经通红,举着铁棍的手不自觉地放低。方才叫嚣着要亲手处刑的壮汉们集体失语,有个络腮胡男人甚至偷偷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抱着孩子的少妇突然捂住嘴——少女军官制服的立领处别着一朵新鲜的白玫瑰,那原本被这血腥之地弄至枯萎的白玫瑰,在她浩瀚的灵魂力之下,再发光泽。
毕竟是来自下属的爱戴,她一向珍惜。
而这花瓣上还凝着露珠,在这血腥之地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震撼人心。
甚至某个瞬间,连仇恨都被这份美丽冻住了。
雨君兰迈步时,军靴踏碎地面的血晶发出清脆声响。
她每走一步,就有更多人停下争吵。那些本要扑向刑天依讨说法的暴怒者,此刻像被施了定身术。
而楚定山,此刻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她那冷静的俏佳面孔,内心对她的评价越来越高,眼瞳中一丝雷芒。
(让我看看这丫头…面对群众暴乱时,会是这样的反应,这样的好女孩,竟然会是我的徒弟?还真是走运。)
“还请各位...”
她抬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让前排几个青年同时屏住呼吸。
“把复仇之事交给我。”
在雨君兰平静而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人群逐渐平息了骚动。即使是最愤怒的刀疤男,也无法抵抗这位银发少女眼中的决心。他们似乎从那双蓝眸中看到了某种保证——一个不会被打破的承诺。
“好的……但最后一个要求,就是——我要看到他的死尸,这是我的最后请求。”
冷静下来的刀疤男,眼中依然有着可怕的仇恨,对于他而言,不能自行手刃杀儿仇人,最少也要看到这仇人的死状!
看着那种眼神,雨君兰想起了上一世中,自己第一次失去亲自训练的部下时,她那时候的眼神应该和面前人一样。
“我答应你的请求。”
她坚定地回复道,谁有资格去批评失去儿子的父亲?
得到肯定回复后,那一群最激进的群众,终于是消停下来,但他们也不打算离去,就坐在地上,静静等待着雨君兰他们处决骨刀后,去看那可恶之人的尸体。
这个地方……环境并不适合人类,那浓郁的血腥气息以及各种由人体组织构成的东西,一般人只会想越早离开越好。
但是这群人,足够的仇恨能让他们不在乎这一切——他们是丧子,丧妻,丧母者,亦或者是受到极端残酷对待后,又侥幸存活下来的人。
雨君兰转身面向骨刀执事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无论那个执事有着怎样复杂的过去,他的终局已经注定,这是对于民众的承诺,亦是她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