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的第二个月，他们得到了意外的转机。
“徐先生，我们听说你女儿的情况很特殊。”
那天，一位穿着人联制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他们破旧的帐篷外，皮鞋在泥泞中依然锃亮，仿佛与这世界的污浊绝缘。
“—有人对她的...痊愈很感兴趣。”
徐方警惕地将女儿护在身后。这类“感兴趣”往往意味着实验室和解剖台，但男人递来的通行证让他不得不心动——那是进入内环安全区的门票，意味着干净的水和定量的食物。
“只是采集一些血样，绝对安全。”
男人微笑道，眼神里有种令人不安的热切。
"您的女儿可能是自然免疫的关键。”
三天后，小梦穿上了崭新的连衣裙，坐在一间消过毒的白色房间里。几位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围着她，轻声交谈，偶尔发出赞叹。墙上的显示屏闪烁着复杂的生物数据，徐方一个字也看不懂，但他能理解医生们眼中的兴奋。
他几乎相信了奇迹。直到那个雨夜。
“爸爸...痛...”
小梦的尖叫惊醒了他。她蜷缩在床上，双手抓挠着脖子，留下一道道血痕。徐方冲过去抱住她，发现女儿的体温高得惊人。
“医生！医生！”他冲向门口，却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通讯器里传来冷静的声音：“徐先生，请冷静。这只是治疗的副作用，我们正在监控...”
当小梦开始呕吐出那些淡绿色的液体时，徐方终于明白了真相。那些检测不是为了治愈，那些“治疗”也不是给小梦的。他们在研究如何将虫卵转移，而小梦——这个看似痊愈的孩子，只是一个容器。
安全区内环有很多不能见光的秘密。联盟高层的家人，权贵的爱子，那些值得“特殊保护”的人。
当他们被发现感染初期症状时，不会有火刑或驱逐，而是秘密的“治疗”——将虫卵转移到另一个载体中。
小梦就是他们找到的最新容器。她已经承受过一次虫卵转移，证明了她的身体有特殊的适应性，可以作为中间宿主。
“放开我女儿！”徐方用拳头捶打着门，直到指节血肉模糊。隔着门，他听到低沉的交谈：
“议员的女儿情况稳定了吗？”
“是的，虫卵已经完全转移。”
“很好，把下一个带进来。”
没有人回应他的哭喊。那天晚上，小梦被带走了三次，每次回来都更加虚弱，眼神更加空洞。而徐方，被注射了某种镇定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力反抗。
第四天的黎明，一位年轻的女护士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他们明天要把她带到深层实验室...没人能活着回来。”纸条上还画着一个简单的地图，通向安全区的一个偏门。
那天傍晚，趁着交接班的混乱，徐方抱着昏迷的小梦逃了出去。安全区的警报在身后尖啸，追捕令上将他们描述为“危险的虫族携带者”。
他们被驱逐到外环，那里聚集着各种被社会抛弃的人——被感染者的家属，政治异见者，资源匮乏而无法缴纳“安全税”的穷人。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因为谣言已经先一步传来：那个男人的女儿是虫族的巢穴，是内环实验的失败品。
那天夜里，暴雨如注。徐方找到一处废弃的超市，用塑料布和纸板搭了一个简陋的庇护所。小梦的高烧不退，她的皮肤上开始出现不正常的青紫色斑纹，那是虫卵发育的迹象。徐方知道，时间不多了。
这个时候……再次改变他和女儿一生的人出现了。
当该隐会的黑袍们如乌鸦般降临时，天色又近黄昏，只不过今天的黄昏被乌云笼罩。
徐方正用改锥抵着自己太阳穴，手指因犹豫而颤抖。
死亡很简单，但孤儿比死亡更可怕——他害怕离开后，小梦将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世上还有比权贵们的贪婪和自私更可怕的东西吗？那些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惜牺牲无辜孩子的人，真的值得他如此挣扎着活下去吗？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冰冷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的绝望寒冷。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你觉得死亡能解决什么？”
徐方猛地抬头，看到几个穿着黑袍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领头的是一个戴着羊头面具的高大身影，面具上的双角在闪电照耀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穿着与其他人不一样的蓝色长袍。
羊头面具上两个猩红的倒十字架，诡异又格外吸引人。
那是他和祭司第一次见面。
祭司从雨中走来，蓝袍上的水珠滴落在泥地上，形成细小的坑洼。他弯腰拾起小梦掉落的草莓糖纸，那粉色的包装在他干枯的手指间显得格外刺眼。
“我们看到了一切，徐方。” 祭司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看到了那些自诩为'人类保护者'的伪君子如何将你女儿当作容器，如何将那些贵族的病痛转嫁到她身上，然后又将她抛弃。”
徐方的喉咙涌上一阵苦涩。他想起内环医生们脸上虚伪的微笑，想起那些躲在无菌室里的权贵如何用他女儿的痛苦换取自己的苟活。
祭司突然轻笑出声，笑声如同刮过墓碑的冷风：“真巧，我们也在培养能够抵抗虫子的新门徒。”
徐方看着祭司掌心浮动的血晶，那里面蜷缩着一只已经死亡的幼虫——他在展示，这东西可以控制住那些可怕的怪物。
“恨吗？”
祭司用糖纸划过他开裂的嘴角，“那些关门的联军，那些扔石头的邻居...”
“以及……那群将虫卵引到你女儿体内的家伙。”
“想不想听它们哀嚎？”
祭司踩住徐方颤抖的手指。
“像你妻子临终前那样，像你女儿被实验时那样？”
小梦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团缠绕着血丝的虫丝。
“或者...”
祭司将血晶按进女孩眉心。
“先救这个小的？”
一瞬间，他的女儿面色重回红润。
徐方抓住那只枯手时，才发现自己在哭。
滚烫的泪水冲开脸上干涸的血垢，在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他想起妻子被铁丝贯穿的手掌，想起她最后看向那摩天轮的眼神，想起女儿再也扎不了辫子的手腕。
“请……收下我们…！”
这几个字抽走了他全部的骨头。祭司笑着掰开他紧握的改锥——工具包里还躺着那枚没做完的金属发卡，沾血的“小梦”二个字正在雨水中渐渐晕开。如同他最后的良知与人性。
雨水冲刷着这个决定，却冲不走心中的仇恨种子。
而后？一个无比可怕，发誓比任何人都要阴狠，比任何人都要残忍的新门徒诞生了。
三天后，在该隐会幽暗的地下圣殿中，徐方站在巨大的石柱前，接受着仪式的洗礼。血色的光芒从穹顶洒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
“为什么选择我们？”
祭司缓步上前，羊头面具下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从无底深渊中传来：
“我们青睐绝望的灵魂。”
“只有经历过最深重绝望的灵魂，才能看清这世界的真相……也只有最绝望的灵魂，才能够明白，星空之外真主的伟大！”
祭司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狂热
“看看那些自诩为人类守护者的伪君子，看看那些为了自身安全不惜牺牲无辜的懦夫！”
“人类早已经无可救药！”祭司疯狂地说道，双臂张开，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的罪恶，又仿佛要将它们全部撕碎。
“人类早已经无可救药！”
祭司疯狂地说道，双臂张开，要拥抱整个世界的罪恶，又要将它们全部撕碎。
周围的门徒们随着祭司情绪的波动，开始顺应着高唱圣歌。
那不是徐方熟悉的任何一种语言，却奇异地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唤起一种莫名的共鸣。
圣歌中蕴含着无尽的哀伤与愤怒，如同徐方自己破碎的灵魂在歌唱。
看着如此荒诞的一群人，徐方却感受到许久未感周围门徒也随着他情绪——集体的温暖。
“走吧。”
结束后，祭司的语气重新回归平静。
“回上面的基地？”
徐方戴上了羊头面具。
“不……”祭司的笑意透过面具都能够感受到，那笑意中有着毛骨悚然的快意。
“先去血洗那群东西……！”
听闻此言，徐方的心中却没有恐惧，没有犹豫。
只有一种奇异的兴奋与期待。面具后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不再是那个温和的父亲，而是一个等待复仇的恶魔。
……
……
这一天晚上，整个安全区垒起尸山，血液如同河流一般流淌不停。
徐方将那些可恨之人全部挨个虐杀。
那些曾经对他家冷眼相待的居民，那些曾经用石头砸他们的邻居，那些将他女儿视为实验品的医生，都在他的刀下发出绝望的哀嚎。
对了，这刀也是由他们孩子的脊椎骨构成，他要这群家伙体验一下他当时的痛苦——看着孩子被残忍对待的痛！
在目前异能者还极为稀少的情况下，刚刚在洗礼中觉醒的徐方，也是势不可挡。
即便是动用反器材武器，乃至于高烈度炸药，甚至炮弹，他也能够轻松对付。
最终，徐方来到了最高层的办公室前。厚重的钢铁合金门在他的骨刀面前，甚至不如一块豆腐。
在门被斩开的瞬间，一个惊恐万分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
“不…不要！！徐方大人，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呀！！是那些想要进来安全区的民众哆嗦的，我们真的不是有意针对您的女儿呀！！”
面前的男子就是这片安全区的最大权贵了，他就是让徐梦进入实验室的幕后黑手。
徐方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卑微如尘的男人，心中没有丝毫怜悯。他特意把这个人放到最后，让他亲眼目睹整个安全区的覆灭，让他看着自己的邻居，家人，以及其他被他教唆的人，一个个死去。
恐惧使这个昔日的权贵显得格外丑陋。他的发髻散乱，昂贵的衣物被汗水和尿液浸湿，眼中满是乞求与恐惧。
“没事……他们全部都已经完结了。但是你的表现太过可恶，这就让我不能轻易杀死你。”
他抓着对方的头，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隔着面具，他的眼神如同地狱深处的烈火，灼烧着权贵的灵魂。
“你知道吗？”
徐方贴近对方的耳朵，如同魔鬼的低语。
“当你命令医生们把第三批虫卵转移到我女儿体内时，她喊着'爸爸救我'直到声音嘶哑。”
权贵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手指在对方的脖子处轻轻一抹，他的头颅就好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但是他就偏偏让他保持着生命。
徐方精准地控制着力道，让他的颈椎断裂却保留着足够的组织，让他保持着生命的最后一丝火花。
“啊…啊…对不起…我们不该…饶命啊……”
权贵的声音变成了含糊不清的气音，眼睛因极度的痛苦而突出，却无法死去。
如此残忍画面，徐方却感到……无比惬意。
再一看他的背后，竟然已经集起了上百颗头颅，全部都是之前冤枉过他们家的人。
而再看外面的大广场，一个倒五芒星法阵已经准备好。
“呵呵……真是了不起！”
祭司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语气中充满了惊讶。
“你的手段…甚至比我刚开始还要厉害。”
祭司看着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权贵，眼中带着赞许之色。
在最后，此地安全区，幸存者仅仅1%
其中只有极少部分是由徐方放过的，那些少部分维护过他们家，以及那个传递纸条的护士，有避免成为祭品的权利。
在倒五芒星法阵开启的瞬间，徐方的力量再一次上涨，达到了烛照中阶——多么惊人的变化，要知道，目前的人类世界，连身体出现异能波动的人连1%都没有！
当把那些仇人全部化成血晶时，这些东西成功地彻底稳定下女儿的异变。
也是这一天，一个凶狠无比，阴邪可怖的“骨刀”诞生了，废弃的摩天轮在远处默默矗立，像是一个巨大的疑问，也像是一个永恒的提醒：曾经的幸福已经不复存在，而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如果为了守护最后的光明，必须堕入无尽的黑暗，那么，就这样吧。
…………
“……”
雨君兰看完了骨刀执事在临终前的所有记忆，她抱着的徐梦，此刻脸上却一片祥和。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哀叹：“就是因为人联中的虫豸太多……我们最后才会败得如此可笑……”
脑海中回想起上一世，那些真正有信仰的战士牺牲得太多，留下来得又如同那权贵一般……
“我们总以为敌人在星空之外。”她轻轻抚摸着徐梦的发丝。
“却放任真正的怪物在人性里滋生。”
尽管二世为人，但这也是她第一次切身体会——为什么该隐联合会有如此多虔诚信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