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正如你所想，我打算召集校队成员，组成一支正式的战队，报名参加魔甲决斗海选。”露卡一口气把要点全说出来，还不忘补充一句：“人员我已经找齐了。”
阿拉里克把老花镜放在一旁，再度审视起眼前这名满脸稚气的异国少年。
“如果只是私下报名海选，是不需要校方许可的。”阿拉里克说道，“但听你的意思，你是想以学院的名义，去参加比赛？”
“是的。”露卡肯定到，“我们希望能获得校方的支持，特别在训练场地上”
阿拉里克并没有急着回话，而是端起骨瓷杯又呷一口茶，品茗的同时把思绪理了一遍。
片刻后，阿拉里克才再度开口：“年轻人充满热情总是件好事，学生希望为梦想和荣誉拼搏，按理说校方也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只是我校的情况……有些特殊的困难。”
露卡想起了之前在暗影结社网页上看到的内容，口中却说”愿闻其详。“
阿拉里克揉了揉鼻梁，说：“一年以前，校队里有学生在比赛过程中存在舞弊行为，因为此事，我不得不撤除了校队教练的职位，学院名誉更是受到严重损害，来挑选人才的俱乐部都少了很多。”
“难怪埃迪好像只负责场地和主持。”露卡心里想着，嘴上说到：“听说过一点。”
“虽然我校及时做出了反应，但协会仍对我校做出了处罚。”阿拉里克继续说道：“为期两年的禁赛，由于是封闭预选阶段被发现并进行判罚，所以直到今年封闭预选为止，都不能以学院的名义参赛。”
“关于这点我有一个主意。”露卡说，“协会的处罚是以战队为单位的，而按规定，战队要保留三名成员参赛才能继承成绩，我们完全可以做到以个人名义组织新队伍参赛，学院只需提供训练场地就好——哪怕是以租赁的形式，如果能走到封闭预选，再由学院正式收编赞助也可以。”
阿拉里克微微颔首，对于露卡的主意不可置否，反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你刚才谈到需要学院提供场地训练，但是在禁令解除前，学院是没有办法申请到新的场地的——能用的只有一个作为海选赛场的炙热沙城地图。”
“这也是我想讨论的部分。”露卡说着，把自己手中的复印纸翻转过来，上面印着学院的地图，还标出了几个传送阵点位。
“在海选阶段，赛制是BO1单败淘汰的情况下，可供选择的地图有七张。”露卡说到，“按规则，双方交替从图池中剔除地图，剔除六张后，剩余那张就是本局的比赛地图。”
“因此，只需要准备四张图，就能在对方剔除三张的情况下，仍能保证比赛地图是自己训练过的。”
“为了在有限时间内练出成效，我选择了一张比赛出现频率最高的地图，两张冷门地图和现在我们学院有的炙热沙城，同时在报名网站确认了有哪些俱乐部在海选阶段会固定有那几张地图。”
“在查过校园传送阵位置后，我发现有一些传送阵能去到其他学校，只要校方允许使用，我们可以跟有其他场地的学校互相约定打训练赛。“
”此外，我试着画出了多条路线，在约不到其他学校训练赛，只要从图上的这几个校内传送点，就能在十五分钟的公交车车程内到达指定俱乐部。”露卡说到，“这样，每天除了常规的力量体能训练外，还能有三小时针对地图的专门训练，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和职业选手打打训练赛。“
接着，露卡把底下的复印纸放在学校地图上面，再次展示给阿拉里克看。
”如果我们能取得其他学校传送阵的使用权，把其他学校当作中继站，甚至还能去到更多地方训练以扩充图池。”
看到露卡的路线规划，阿拉里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许，但旋即又用严肃的语气说道：“你的训练计划很周全，但还是存在同一个问题——校方不便出面，这也包括活动资金方面的赞助，至少在海选结束前，战队活动的花费只能由成员自行解决。”
露卡还想发言，阿拉里克抬手示意打住，接着说道：“今天周五，让埃迪教授在下午全体教师的周会上提出恢复校队的议案吧——如果没通过，希望你还是考虑一下成功率更高、更保险的方法。”说完，便将刚才画上记号的复印纸递给露卡，做了个请的姿势，露卡也就识趣地离开了。
周会是在开学时登记报名的阶梯教室进行，里面坐着全校五十多名教师，会议开始前，埃迪就把六名成员带进来旁听，他们就坐在埃迪身后一排。
当埃迪提出恢复校队的议案时，人群中先是一阵骚动，接着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埃迪教授，你应该没忘记，我校还在被禁赛中吧？”理查德提醒道。
“等到通过海选，那时候禁赛处罚就能解除了。”埃迪搬出了之前讨论好的说辞。“为了能赶上年底的比赛，现在学生们就需要以个人身份组队去争取名额。”
“哼，依我看来，以校队名义参赛完全多此一举。”理查德不屑地哼出鼻音，“比起参加希望渺茫的海选，藉着表演赛的机会让队员多展现实力，获得俱乐部试训的机会才是正道。”
“也不能说是多此一举，毕竟拥有一支出色的战队，能很大程度提升学院的知名度。”埃迪提出不同见解。
“知名度？只怕是恶名吧？”理查德戏谑似的说到，“在比赛中使用了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我可不想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再发生一遍。”
“我校已经及时处理了参与舞弊的人员，也遵从了禁赛处罚，这足以证明我校对规则的重视。”
“处理？”理查德耐人寻味地朝座位上的亚伦瞥了一眼，语带嘲讽地说：“当真如此吗？”
“这件事不必再提了。”讲台上，主持会议的阿拉里克打断了理查德的发言。“处罚期限很快就过去了。”
“退一步说，就算协会和我校都默认了这处理结果，观众可都还记得呢。”理查德不依不饶地说，“没有人会支持一支有作弊前科的队伍，迎接你们的不会是掌声，只会是倒彩和嘘声——没人能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心态毫无影响。”
“他们能顶住压力的。”埃迪想表达出对队员的信任，但支持的话语却多少有点苍白。
“你的学生能消受得起你的期待吗。”理查德反问道。
面对理查德的诘难，埃迪深吸了一口气，说到：“我只是觉得，哪怕是犯下过错的人，也理应拥有重新赢回荣耀的机会。”
“赢回？怎么赢，靠一名此前毫无经验却临危授命的主教练吗？还是一群刚刚大败的选手——我无意冒犯，只是将实情说出来而已。”
理查德的发言引得台下又是一阵讨论，多数人甚至觉得虽然理查德的话语刺耳，却也句句在理。
见局势对自己有利，理查德不禁有点得意，飘然中的理查德也终于是说出自己真正的意图，“这场大败的根源，就是队员各自为战，根本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核心，像亨利这种生在法师世家又自幼就有名师教剑术课的优秀人才，校队就应该以他为核心，好好辅助他在表演赛上展示实力，把亨利送入知名战队取得成绩，才是为我校争取名声的最好途径。”
听到这话，露卡心里也是明白了七八分，结合理查德对埃迪态度，露卡多少也是猜到两人之前就有矛盾，而被埃迪推荐入学的自己，也很合理地成为了理查德的眼中钉，肉中刺。至于被理查德反复提及的亨利，则是手足无措地来回看着理查德和亚伦。
“魔甲决斗是团队运动。”埃迪正色道，“只有队员齐心协力，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出每个人的实力。”
“不幸的是，俱乐部给出的名额却是有限的。”理查德反驳，“只有最出色的成员，才有机会被俱乐部相中，走上职业化的道路。”
埃迪还打算跟理查德辩论下去的时候，却感到衣袖被人向后扯了几下，回过头去，正好对上露卡跃跃欲试的眼神。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埃迪也不难猜出露卡的想法，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他知道露卡是想要在教师周会上发言，在此之前特意来征求自己同意。这让埃迪很是为难，在他印象里，露卡总是满脑子奇思妙想，让他发言指不定会说出什么妄语。而眼下最麻烦的地方在于，哪怕自己不同意，露卡十有八九也会直接站出来畅所欲言。
眼见埃迪愁云满面，征求同意的暗示也悬而未决。露卡决定虚晃一枪，作势要起立，埃迪连忙反手按住他的肩膀。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埃迪叹了口气，转而面向讲台朗声说道：“需要上场征战的不是我们，我们为什么不听听队员们的意见呢？”
讲台上，阿拉里克点了点头，说道：“魔甲决斗社团的六位团员代表，你们有什么想法吗？现在，你们可以跟大家分享下。”
得到校长的首肯，露卡从座位上站起，他先是来了一段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是杏露卡，十三年级学生。“
短暂的停顿后，露卡继续说道：
”同时也是新加入的魔甲决斗社社员。”
破天荒地，露卡简短的自我介绍带上了社团的归属。
“刚才埃迪和理查德两位教授的讨论中，提到了团队建设和战术决策方面的问题，两位教授提出了风格迥异的方案，埃迪先生认为我们应该加强团队协作，而理查德先生则认为应该确定战术核心后，围绕着核心展开战术。”
理查德虽然对一名学生加入讨论感到不满，但碍于校长的首肯，也只能耐着性子听露卡对自己的点评。
“有一点需要提到的是，人的状态是起伏不定的，再强大的选手，也会有疲倦的时候——我们不能仅仅凭借一场表演赛的表现就确定团队的核心。”
理查德虽然不知露卡葫芦里想卖的是什么药，但想到亨利在表演赛的糟糕表现，而此时露卡说的话又好像能为亨利开脱，理查德也只好默许。
“我们是一支新生的队伍，需要更多的实战去磨合，去发现战队的舒适区，现在决定战术风格还为时尚早。”露卡继续铺垫到。
“所以，我们希望能去参加海选，通过更多的实战磨练我们的技术——同时我们也会指定更严格的训练计划。如果我们成功撑到海选结束，那时，我们将以学院的名义，向世界赛发起冲击。“露卡讲解了他的计划，”哪怕最后不能晋级也好，多在正式赛场上积累经验对选手也是好事，也有更多机会给队员展现实力，让其他俱乐部知道我们的队员有多强大，增加被俱乐部青睐的几率。”
“如果不影响选手个人职业规划，我没有意见。”听到能增加队员队员的曝光率，理查德终于松口，却不忘在最后进行恫吓，“但队伍的困境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一个没有正式执教经验的主教练，一群重组的成员，一支恶名远扬的战队，这样的队伍注定没有任何主场可言，去到哪都要接受观众嘘声洗礼。如果再发生什么会让我校名誉受损的丑闻，可就不是骗一个无知蠢蛋把责任都包揽下来能解决的了，我校会被质疑系统性舞弊而遭受最高五年的禁赛！”
说完，理查德整理了一下因发言而弄出褶皱的衣襟，重新坐回座位，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其余队友不知情，这傻子都不信。”
理查德坐下后的那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也清晰地传入了队员的耳朵，露卡心想反正理查德不反对就行，况且自己没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但旁边的亚伦却是坐不住了，他双掌狠狠地互相按压着，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众人都是被亚伦的举动吓了一跳，一瞬间，全场五十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亚伦身上。
“自从战队被禁赛，已经快过去一年了。”亚伦说道，“这一年间，仍想着在魔甲决斗上有所成就的队友也陆续离队，伍迪先生也被撤职，此前只是挂名助理教练的埃迪先生，为了能让社团存续，临危受命接下主教练一职，直到现在队伍才完成了重组。“
亚伦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曾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回想起以前战队里的点点滴滴。作为队内唯一从禁赛留队至今的人，我不准备为当年战队的作弊行为进行任何辩解，但仍期盼着有朝一日能有让战队重回赛场，结果这一天却早得让我有点猝不及防。我本想着在年末战队重组后，才会集中进行赛训，但露卡的主意让我们有了能提早三个月启动计划的机会，也能让我们能赶上海选的末班车——但这也意味着，我要与以前的战队彻底划清界限。”
他闭上了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希望，犯了过错的人能有机会证明自己已经改过自新，也希望能重新为学院夺回因自己而失去的荣耀——为此，我希望，在我们海选晋级的时候，能重新代表克利夫兰学院战队出征。”
在听了亚伦发言之后，教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直到米克的鼓掌声响起，才掀起一阵波澜。逐渐的，掌声从社团成员中间，逐渐蔓延到整个教室。
掌声响了许久才逐渐平息，眼见已经没有更多的反对者，阿拉里克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赤诚的决心，我已经感受到了。”阿拉里克说，“但预选赛包含教练只能上六个人，你们想好怎么分配名额了吗？”
亚伦听完也是一怔，之前虽然也讨论过这个问题，那时露卡蒙混过关了，但现在，在校长面前，恐怕需要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剩下的社员也是面面相觑。
见此情景，最早在更衣室点出这个问题的米克站了起来，说到：“这不会成为问题的，我决定暂时不加入战队。”
米克的发言又是让教室一阵哗然，尤其是亚伦，米克是他同期的社员兼同班同学，虽然一年前米克并不是首发，但却在最艰难的时候与自己互相扶持，如今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竟然提出了离队？
“米克？你都在胡说些什么！？”激动之下，亚伦不由得质问起了自己的挚友。
米克却是淡然一笑，说到：“我在更衣室的时候考虑过了，眼下我已经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并且还准备在学术上更进一步，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投入训练了。”
米克分别瞥了露卡和亨利一眼，语气平缓地说到：“其实这一年里，我早就感到过力不从心，如今社团迎来了有潜力的新人，我也是时候卸下重担了。”
虽然米克一直都以自身原因搪塞，但亚伦并不难明白，米克是为了队伍不出现更衣室问题而主动抽身离开，亚伦心中万般复杂，却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挽留多年的同窗，此刻更是无语凝咽。
“别担心，我又不是要退出社团，训练赛我们还是有切磋机会的。”米克安慰道。
“如果，你们能成功晋级到封闭预选。”米克说，“到那个时候，就提前帮我预定一个替补席吧，让我也能与你们共享荣光。”
亚伦眼中含泪，一句话也没说，伸手将挚友环抱臂中，两人臂膀相互环过对方后颈，他们互相拍了一下后背，两人的友谊尽在无言之中。
“我宣布，战队重建提议通过。”见时机成熟，阿拉里克宣布了决定。“校队收编将在海选结束后进行，在此之前，战队花费自理。”
在阿拉里克宣布了提案通过后，社团成员就被请离了教室，周会进入下一个议题。
对过去释怀的众人在走廊约好晚上训练时间，露卡走出建筑外面，下午的阳光为广场调了一层滤镜，两名午饭搭子坐在门外台阶的围栏上等待结果，见露卡走出门外，菲奥娜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重新建队的事情有什么结果了？”菲奥娜迫不及待地问到。
露卡突然间玩心大起，强行把上扬的嘴角压住，把下嘴唇堆高，扮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故意扭两下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你别听他的，他在骗你呢。”正当露卡在当谜语人，想让菲奥娜一阵揣测的时候，伊德布尔终于双手扶着栏杆，慢慢地挪了下来，顺带戳破露卡的伪装。
眼见演戏被看穿，露卡吐了吐舌头，简短地说了句：“成了。”
“好耶。”听到露卡的回答，菲奥娜雀跃着抓住露卡的双手高高举起。
“好啦好啦。”差点被吊离地面的露卡，赶紧叫停了菲奥娜的庆祝动作。
等到菲奥娜把他放下，他从口袋中掏出被卷成一团的帽子，捏住帽檐往空中一甩，帽子噗一声恢复了原样。
“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帽子起皱啊。”姗姗来迟的伊德布尔说到。
“压软了，感觉还更舒服。”露卡边说着，边翻过帽子戴在头上。“不过多亏你跟我详细说明了规则，不然还真不好说服他们。”
“亏你能想出先打名额，再等禁赛结束让渡重组战队这招。”伊德布尔说，“而且不但说服了全队陪你报名，还让校长同意了海选后以校队名义参赛。”
“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露卡说，“以后的日子里，我怕是有得忙了，训练时间的增加要从其他地方挤出来，我甚至现在还在酒店住，要在周末抽时间找新的好落脚点。”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伊德布尔回应到：“事实上，我知道有个好去处。”
“哦？你有什么推荐吗？”听到伊德布尔这么说，露卡也是打听起来。
“学校外围有一些民宿出租，从西门进去到教室，应该会比你从传送门过来的路程要短不少。”
“而且，民宿的产权人是索菲亚女士，价格也优惠，包括我在内还有不少学生在那几幢楼租住。”伊德布尔补充到。
露卡耸耸肩，说：“听起来值得到时去看看，现在带我去看看吧。”
“西门附近有去生活区的传送门。”菲奥娜抢过话题。“反正现在也放学了，先去校外逛逛吧！买一些运动要用到的装备，除此之外我还有好几间店想去看看，尝尝那里的新品。”
“我也想买点日用品，直接在去生活区的传送阵的路上边走边聊吧。”伊德布尔提议。
“总感觉你所谓的新品不会合我胃口。”露卡一脸嫌弃，“中午你带来的甜品，齁甜，试了一口感觉喉咙都要被腌入味了。”
“奇怪，明明我和伊德布尔都感觉甜味刚刚好。”
“……你们两个口味也太重了。”
三个人又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走在广场前的草地上，在夕阳余晖中，他们的影子在草地上拖得很长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