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亲

作者:鱼上弦 更新时间:2025/3/23 11:37:23 字数:1353

我的父亲是一个煤矿工人,我出生在北方,在我出生之前父亲就已经在北方当了许久的工人。周一至周五为了方便上学,我和母亲住在市区一个租来的一个小房间,周六日会回到矿上和父亲待在一起。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煤矿是什么地方,我只知道那里的叔叔阿姨对我很亲切。

父亲是个温柔的人,有一次父亲半夜下矿,半夜醒来的我发现身边没了父亲的踪影,想起矿上叔叔阿姨的玩笑以及电视里常常演丢孩情节,我跑去房间门口号啕大哭,北方夏天夜里的风仍然刺骨,我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父亲在床边跟我说他晚上总会去矿里工作,让我自己一个人安心睡觉。

父亲是个易怒的人。父亲脾气不好,当地人有午睡的习惯,尽管我们不是,但入乡随俗,我们家也有了午睡的习惯。父亲常常因为我午睡过头不愿吃饭而用皮带揍我,也因为我在家玩打火机把自己的头发和眉毛烧了而抽出七匹狼。

父亲经历过一次事故,矿洞坍塌。消息传来时我正被母亲教训。幸好,只是左腿骨折,性命倒是无忧。在父亲挂着石膏出院后的一个夜晚,突然发生了地震,我和母亲倾尽全力将父亲抬了出来。我从未想过死亡离我们如此之近。

父亲很喜欢玩游戏。尤其是植物大战僵尸和雷霆战机。回到南方之后我仍会在暑假去父亲所在的矿住上两个月。而父亲在检查完我的作业后就会把手机给我,跟我说“你帮我打无尽模式刷装备,刷到好装备记得告诉我”矿上缺乏娱乐手段,我也乐于给父亲打工,寒假父亲相对闲暇,他回南方过年的时候一直在教我玩植物大战僵尸,他还嘲笑我在屋顶关不用投手只用射手。可恶,他怎么可能懂我的惊世智慧。

父亲生病了,似乎是很不得了的病。他和母亲去了北京,去了上海。母亲告诉我父亲得了肝癌,还是晚期。如果去做手术只有百分之十概率康复,而剩下百分之九十的结果是:死亡。父亲从上海回来后瘦了很多,他告诉我他的病很快就会好,不做手术也能好。我一直都相信父亲,这次也一样。可惜父亲是个骗子,尽管他只骗过我一次,但他也是骗子。

多年之后,面对着父亲冰冷的墓碑,我仍旧会想起父亲死的那天。父亲死了,死在了从上海回来的第五个月,死在了十年前的那个寒冬。在妻子与兄弟朋友的注视下,他的头慢慢地缩进了被子里。那天父亲叫我去医院陪他,或许他预料到了什么吧。当时我却因为朋友叫自己出去玩拒绝了去医院。我忏悔,我也应该忏悔,也许到现在我也没有原谅那个贪玩的自己吧。十年来我在梦中时常忏悔,可惜梦终究是梦啊。人们常说当一个人梦见一个三次,那他们的缘分就尽了,十年来父亲仅仅在我的梦中出现过一次背影,或许我还能再梦到他也说不定?

父亲走后,似乎一切都变了。有的亲戚开始推诿扯皮,有的亲戚在父亲的葬礼上说着父亲欠了他多少多少钱,甚至于父亲的母亲也说着没有了父亲那我算什么她的孙子这种话。哈哈,人真是可悲啊,不是吗?有的人在父亲走后说这块地不是父亲的,想拆了我家的房子,在学校里那些同学(真的能称之为同学吗)常常嘲笑我没有父亲,甚至有人开启了极其过分的玩笑,也许只有小学生的口中才能蹦出这么冰冷的话语吧。

父亲是个无情的人,这几年我没事就会去看他,可他从未看过我。我喜欢看星星,从前不懂天文的时候,看见有一颗星星每天都在天上,似乎我在哪它也在哪,我便一厢情愿地觉得那就是父亲,他没有离去,而是换了一种方式留在我身边。我常想着父亲怎么可能懂我,可我有什么时候懂父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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