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了。”
“没想到你这么怕疼啊，居然哭得这么狠。”
“因、因为！就是很疼啊……”
这家伙……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咬到舌头流出血就好了！
“好好好……还可以练琴吗？”
“嗯！只是咬到舌头了，又不是咬到手……”
“不是，你还会咬到手啊？”
“哎呀！你好烦呀！”
我又一次挥出拳头对着他脑门“噔噔”敲了几下。
“哎哎哎！别敲了别敲了！会变傻的！”
“变傻更好！让你顶不了嘴！”
“万一变得和你一样就不好啦！”
“那更——huh？你、你真是！！！”
明明被打了一通，却满脸笑貌……真是气死人……
“我要练琴了！哼！”
“要我给你打辅助吗？”
“不了。”
“好好好。”
指尖轻搭在白键上，快速扫了一眼谱子后，顺着黑键奏响规律的音阶，如讲述故事那样，《C大调卡农》的前奏正娓娓道来。
右手依次降调，左手则在低音区来回。
单调的前奏只是起到过渡作用。
兀的，一个个连结的八分音符带着附点音符与十六分音符前仆后继，交相鸣响的曲调将整首柔和逐步堆叠至高潮。
手指渐渐闪帧，速度愈发加快。
“……”
余光中，依旧能感受到来自周明轩的细腻目光。
他依旧是只有在练琴的时候，或者在琴音萦绕的时候，才会表露如此态度。
“啊……”
一次分心，导致速度慢了一拍。
“要不要重新再来一遍呢？”——伴随着这样的念想，我的指尖如同断了的弦那般停滞。
周明轩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顾虑，柔声说道。
“接着断拍的地方继续吧。”
仅仅是简单的指示，却包含了我思绪延伸不及的考量。
仿佛就在陈述“不必因为一时失意而怯场，执著事物的完续才更有意义”。
心领神会后，我轻轻点了点头，找准五线谱上断拍的小节，深吸一口气，再次操动手指。
悠扬曲调如骀荡春风拂起。
即使断失了节奏的紧凑，蓦地响起的声音也并不突兀。
不过像曲谱中途点上的休止符，反而更加衬托琴声的平和舒缓。
……
不知不觉，自己已然全身心投入对音乐的感受中。
这样聚精会神的状态，上一次还是在独奏《C大调月亮河》的时候。
缠绵乐曲肥水般沁入名为心房的膏田，不禁教人感慨万千。
当心境平静下来后，不去在乎是否存在谬误，不去刻意追求一次完奏……如此下来，指尖轻快到连自己都讶异不已。
因为音乐是一种感性。
……
然而令我讶异的远不止如此——我究竟何时何地把周明轩说的话牢记于心的？
跟老师教授的教条道理不同，并非系统性传统记忆，而是一种极其自然般，经过海马体加工处理的铭刻。
我好好品析着这句话的分量，想让它在我怀中捂热，永远不丧失温暖的气息。
“……”
看来那些细腻的话语，我已悄然收藏。
……
“厉害啊……才学了几天，就这么熟练了？”
“哼哼～”
“莫非你也是天才？”
“哼哼哼～”
听到周明轩的夸奖，我嘴角和鼻尖都不自觉翘上了天。
会说话可以多说一点哦～周明轩～
不过我是很在意话里的“也”是什么意思啦……
即使是夸赞别人，都不忘记洋洋自得一下。
“不过跟我——”
“你也太傲气了～”
“嗯？我怎么就傲气了？”
“吼吼！还是无意间的狂妄自大！”
“huh？你话说清楚。”
“明明——”
“明明？”
“明明好不容易……”我渐渐放低了声线，“好不容易夸我一句……能不能不要……”
“嗯？你说什么？”
“呜吖！没、没事！”
脸上顿时烧起一阵炙热，甚至一路蔓延到耳后。
“……”
周明轩做作着咳嗽了几声。
“我、我们继续吧？”
“……嗯。”
琴声再次充沛仅仅两人的房间。
就任由曲调纷飞吧，且任由思绪飘扬吧。
……
午休结束后，为了避免老师或同学误会，彼此计划挑时间差进入班级教室。
里面仍旧是黑黢黢的一片，却已然有了一部分瞌睡人眨巴着惺忪的眼。
再过十分钟，下课铃就响了。
下午的课程安排是清一色的钢琴课。
……
感觉有些失算了。
中午练了太久，在手指疲劳的情况下进行连续一下午的弹唱……我的身体估计是吃不消。
“怎么办呀……”
而且现在这个黑暗又安静的氛围，本来是没有睡意的，如今都一一爬上我的眼睑，迫使我紧闭双眼，渴求一下子昏睡过去。
“体育生到操场集合热身！还有学音乐的，你们老师叫你们去音乐室上课。”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灯光亮起，接着一道凌厉的嗓音划破了寂静的班级，顿时，一群“哎呀呀”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我真服了！”一个体育生开嗓道。
“我压根没睡着……好困！”
“我也是啊……待会的三组800咋整啊？你丫的，十分钟一个呢！”
“成天不就这些玩意……得了得了……集合去吧。”
“我头发都要掉完了……”接着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你们练琴的还不好？整天就坐在那动动手指。”
“好个鬼啊！你要是觉得轻松那来试试？像你这种没基础的，认个谱都要三个月哦～”
“……我们也蛮累好吧？”
“知道知道……唉～天天练个破琴，不会指望我们都练成肖邦吧？好笑诶～”
……
教室里除却被唤醒者的唉声叹气外，余下的就是些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了。
“快集合！别逼我骂你们啊！！！”
“好好好……还是一如既往那么凶……”
一堆男女相继走出教室，原本满载的班级，现在却少了半数的人。
接着，我们专业的学生也一并走出，单单是数个节拍的时间，教室里便剩下不到1/3的人。
我向旁边移去视线，玲玲仍旧在趴头酣睡。
“起来了，玲玲～”
我晃了晃玲玲，企图让她在摆动中清醒。
“唔……我要再睡会儿～”
“会迟到的啦！”
“唔呒……”
不行，大家都走了，再不叫醒她的话……
“玲玲！走啦！”
尝试着拖动玲玲的身子？似乎行不通，毕竟我没那么大的力气；尝试在她耳边大叫一声？似乎也不行，那样太坏了，会伤到鼓膜的……
“唔……CC？”
“嗯？醒了！快走呀，玲玲！”
“不是还没打下课铃嘛。”
“我们钢琴老师都是提前来的呀！”
“……哦哦哦！对哦！”
看来玲玲是睡昏头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玲玲立马抓住我的手朝外面飞奔。
……
“呼——呼——好累。”
“CC你体力也太差了……比周明轩都差。”
“呼、呼……嗯？和周明轩什么关系？”
“咦？你不知道？他上学期体测的时候，班级排名倒数呢！”
嗯？他那么厉害一个人，不应该事事第一，名列前茅的吗？
感觉有点新鲜哦。
“说说呗，玲玲～”
“本以为——”
玲玲不可思议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随后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什么时候对他的事这么上心啦？”
心里的好奇似乎被玲玲洞穿，想要勉力解释，然而……
“才、才没有呢！”
下意识反驳了。
“……”
玲玲一脸懵圈。
“CC……这……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哦？”
不、不行！这样下去会被误会的！得赶紧解释清楚！
“我……还不是因为练琴的时候他一个劲的笑话我，我就想笑话回去！对！”
“噢！这样啊！那我跟你说——”
玲玲讲了关于周明轩在体测时的一些出糗表现和最后得知成绩时的傻眼模样，闻此，我也是忍俊不禁。
“就是这样啦！”
“哈哈——”
“你千万别当着人家面说哦！”
“安心啦～”
正当我和玲玲笑脸畅谈之际，一颗黑点重重地朝我们的方位飞来。
“咿呀！玲玲！”
由于玲玲背对着黑点，导致她并未能及时反应。
我箭步向前，一把拽过手腕。
黑点迫近，落在地上弹了几下后，我才注意到是一个篮球。
“呜哇！谁没事乱抛球啊！！！”
玲玲厉声大喊，而我却注意到，球是从篮球场上一名女生那里丢来。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我们，喊着话朝我们这跑来。
“没事吧！！！把球扔给我！谢谢！！！”
熟悉的音色……身后摇曳的马尾辫……
是唐诗音啊。
“可恶！差点砸到我们了！去你的！！！”
玲玲抄起滚落到身边的篮球，跑了几步，再铆足了劲朝唐诗音所在的方位狠狠砸去。
结果，球自然而然就以一种极低抛物线的形式重重弹了起来。
“呜哇！！！”
球并未被抛出多远，或者说并未砸离多远……
最后在前方十步的位置滚落。
“玲玲……我们只有两分钟了……”
“对哦！算了，这次算那人好运！下次让我逮到了，有你好果汁吃！”
玲玲冲着唐诗音的方向浅浅喊了一声，之后就领着我跑开了。
话说玲玲她应该看不清吧……
毕竟她有点近视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