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气率先侵袭，受到刺激的我迅速移去视线，接着一个身穿工作服的爷爷走了进来。
是保安大爷啊……
我在期待什么呢……
“小姑娘挺努力啊，这么晚了还在学习。”
“嗯，毕竟快要艺考了，不努力一下怎么行呢。”
“那好好加油啊！没打扰到你吧，小姑娘？”
“没有啦。谢谢您，爷爷。”
“真乖，跟我孙女一样乖！爷爷还要巡逻，你快点弹完，天冷！你和你朋友别冻着了啊！”
“嗯嗯——诶？”
我被大爷的一番话说的愣住了。
什么叫“你和你朋友”？我记得玲玲已经回寝了呀？
那“我朋友”到底是……
“爷爷！我朋友到底——”
话语吐露的瞬间，保安大爷就对着门的一侧喊话。
“小伙砸！你还是进去吧！你冻着了家里人会担心哒！”
“……”
可能是内走廊的窗户没关的缘故，总有一股“呼呼”的风声扰乱我的听觉。
以至于我根本没办法察觉门外的动静。
似乎是与门外的“朋友”对完话，接着大爷又往琴房喊了一声。
“行吧！那我走了——小姑娘！注意别太晚回寝昂！免得锁门了！”
“啊嗯！知道啦！”
我也喊叫着回应过去。
过了一会，大爷走后，我好奇心泛起，悄悄踮起脚尖，慢慢走到门扉附近。
门外有谁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我翼翼小心探出头去。
“咪呀——”
结果刚一探出脑袋，就撞到了什么结实的东西。
“干嘛呢？像个小偷一样？”
“……”
这熟悉的语气……
“啊……”
我瞪大眼睛，抬起头仔细盯着面前的少年。
五官端正，特征性死鱼眼。
是周明轩啊……
他怎么……他真的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刚才？还是很久很久以前？
……
不管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现在确实在我眼前。
“弹个琴干嘛跟个小偷——”
“你来了……”
“……”
“你真的来了耶……”
“……抱歉。”
“你又没做错什么，干嘛道歉啦……”
我挤出笑容，可一旦面对他，这张笑脸就难以维持，仿佛随时都会垮掉。
我以为他不会来了。
“所以当时的答复是‘同意’啦……既然要来，当时干嘛不说清楚……”
“而且来了就进来呀……呆外面不会冷吗？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琴房吗？里面我还开了暖气呢……”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低下头，全然不敢抬头与他对视，还自顾自地唱着独角戏。
“当时我看你心情很低落，一副心事很重但又什么不说的样子……我就在想，可不可以用你最喜欢的钢琴来安慰你，让你不要那么低落……”
他依旧安静地聆听着我的话。
“但是当我问你会不会来琴房的时候，你什么都没说——虽然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啦！毕竟只是我单方面想要这么做诶……”
好羞耻……我在干什么啊……
“可是……什么都没说……我明明都做好了被你拒绝的打算了……可你什么都没说……”
“甚至还一副‘不用担心，我其实没事’的态度……”
“那时……我感觉好累啊——就觉得特别恶心，特别想吐！”
“可是！你居然还一脸关心我的样子靠近我！那个时候我真的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我对你的关心你总是分毫不理，却还自以为是的关心我啊！！！”
“那个时候，听到你被骂的时候，知道你被打的时候，我真的很想站出来替你出头，替你分担！”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我好害怕啊……我好害怕会被别人讨厌！可我更讨厌你被别人欺负！”
“于是我一咬牙就冲出去了，好在结果是好的……虽然被那个女生讨厌了，但你没事了，不是吗？”
“可是呢，可是呢……在我们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时，在我想要帮你时，你却是那个态度！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为什么啊！我不理解！！我们不是朋友吗！！！”
一开始堆积在内心的不满此刻如泉水般涌出。
“我——”
“……之后，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甚至可能明天也不来，后天也不来，之后几天都不来……最后——”
我打断了周明轩的话，自己却没能把话接着说下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可我就是觉得，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了我，至少让我也做下同样的事吧……”
我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了……脑袋就像宕机了一样，想要组织话语，却只是一些无序的乱码。
彼此相对嘿然，良久，周明轩开口了。
“你原来一直都这么替我着想啊……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会想要出手相助，这是因为我帮过你，所以你想要帮回来的意思吗？”
“……”
听到这话的同时，我全身不由得颤了一下。
紧接着是一股无形的冲冠怒火，惹得我握紧拳头，想要狠狠地朝他砸去。
可是……
拳头在碰到周明轩的那一刻，竟软弱到棉花般无力。
“……不——”
“不？”
“才不是！！！！”
我再次集中力量，想要挥出能够把他胸骨震碎，五脏六腑都震破的拳头。
可是连续打了好几下，力道依旧和方才一样绵绵无力。
……
我这是怎么了？明明很愤怒，很生气……甚至想要把眼前的这个家伙杀掉！碎尸！
这张俊俏有型的脸我也是看着就来气！
可是……尽管我气到头脑都晕乎乎的，击打出去的拳头依旧轻飘飘……
我原本就没什么力气吗？还是说之前的呕吐影响了我的发挥吗？
……
“根本就不是！和我说的完全不一样！”
“……”
“才不是因为你帮了我所以我想帮回去！才不是！”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之前还那么体贴我对我好！可为什么现在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啊！！！”
随着一声声的怒吼，才发现我的视野已然模糊，地面上早已布满了我簌簌泫下的湿点。
“我就是想要帮你啊！！！可我什么都没做到！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要这么冷漠啊！！！你明明是那么温柔一个人！你到底是真的很温柔还是装的啊！！！”
我想不明白……感觉越是往深处思考，脑袋就会因负荷过大而崩溃。
话说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前话不搭后话的……
……
可是……尽管如此……我依旧选择把心底的想法告诉他。
“所以……你觉得我真的温柔吗？”
“不知道！！！”
“话说……原来你还有这样愤怒的一面啊……我一直都以为你只会哭哭啼啼的。”
“……”
“……不过，原来你一直都把我当朋友看啊……说实话，我挺开心的，毕竟我几乎没有朋友。”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
我捶在他胸口的拳头再度攥紧了几分，几乎到了指甲都凹陷到肉里的程度。
“……”
他将手掌轻轻搭在我颤抖的两肩上，通过手掌传递而来的微微压力——我能感觉到，他此刻正坚定不移地看着自己。
“你把我当成朋友，想要替我分忧，你现在又在这里告诉我了，我也确实都听到了，你又怎么会‘什么都没做到’呢？”
“……”
“倒是我……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你的用心良苦，反而一味地执行着以前的那套行为模式……是我太马虎大意了……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
“……”
“我说了那样的话，曾几度伤到你了吧？我还真是个不称职的朋友啊……”
“……”
我没有理会他，倒不如说我不想理他。
因为我现在还在气头上。
“我绝对不要，也不想再理会他！”——虽然心里这么想着……
可我紧紧咬着的牙似乎在话语的缓冲下渐渐放松，连拳头处汇集的力量也随着情绪的缓和一并松弛。
但我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地面。
“风吹进来会很冷，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先进去吧？”
我仍旧没有理会。
他轻轻扶着我的身体，把我往琴凳上带。
“你刚才弹得《卡农》很好听哦？可以让我这个‘不称职’的朋友再欣赏一遍吗？”
周明轩好声好气地说着，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吧？
嗯……
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不要！”
“啊哈哈……”
我瞅了他一眼，接着连忙别过脸去。
“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我用几近三尺之冰的清冷语气质问道。
“大概……听你弹第二遍的时候？”
“骗子——”
“好好好！其实我很早就来了！就是因为当时发生了那样的事！不好意思见你而已！”
“……骗子……”
“是真话！骗你我是小狗！”
“哼！你本来就是！”
“……得。我都成小狗了，你就不能笑笑？”
我横了他一眼。
“不能。”
“……啊？”
我再度将脸偏过去，但愣神之余，还是捕捉到了周明轩的傻眼模样。
“我跟你说说当时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吧……你要听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