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其二)

作者:Effes 更新时间:2025/3/27 22:24:42 字数:3093

早在八十多年前,我们伟大的魔王大人便进行过严谨的推算——她一直在思考父王的契约究竟可以影响到什么地步,如果双方的血脉差距过大,其效力又会保留几成?她不相信一方魔族的君王会因为杀死一只魔兽而暴毙,于是便开展了详细的调查和推演。最后的结果同样不出所料:若力量的差距在一个层级,契约将会严格生效;但随着力量的差距越来越悬殊,契约的效果会越来越小。

至于会小到什么地步,如今终于得以亲身验证。

此时的魔王正高悬于凯文特尔的正上方,血色的领域内,无数殷红的丝线交织,城中的一切魔兽都被死死地拘缚住而动弹不得。至于离城不远处的那三只蠢狗,早已被变作一滩肉泥。契约反馈到魔王身上的伤害,仅是数十道浅浅的划伤,甚至不会令她感到疼痛。

“好,那就一口气把这些畜生全部做掉吧。”魔王大人意识到领域之外还有一批人类的部队,其中有一个人的感知力强的不像话,若不赶快结束这一切,那他们势必会带来更多的变数,要是因此招致更多人前来就不好玩了。

城内,尚活着的卫兵第一次后悔之前没能战死。守城的军长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呆滞地望着天空中那模糊不清的白色恶魔,还有遍布的血色丝线。他无法动弹,无法求救,无法呼吸,以至于大小便全部失禁。他想死!不想经受这恶魔的折磨!攻击,攻击会从哪个方向袭来?在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之下,三十多岁的他竟直接吓晕了过去。

“运气真好,这些人类竟然全都自己晕过去了,不然我还得一个个敲晕。”

魔王自从离开魔王城后,第一次感到愉快。领域内的丝线翻飞,如同刀刃般将魔兽悉数绞杀,肉块横飞,血流成河,这样的场面,哪怕是魔王自己都未曾亲眼见过。“反正魔兽没有痛觉......吧?”魔王倒是很快找到了借口,“谁叫它们先来找我麻烦。”

这场屠杀仅持续了不到两秒,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一只魔兽可以存活。唯一能使所有魔族都能感受到快感的,只有杀戮,魔王也不例外,这种快感绝不同于人类的兴奋,这是一种仅在魔族间存在的强烈正反馈,是极容易上瘾的东西。魔王对此从来小心翼翼。

“很好,没有误伤到人类。”少女拍了拍手,高兴的叉着腰。这是她第一次展开这样的领域,毕竟这种领域的实用价值太低了——谁会既追求大范围的杀伤,又保证高精度的定点打击呢?魔王对自己十分满意。

“伤势比想象中要小。”她活动了一下肩膀,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浑身都是伤痕,但都很浅,浅到几乎没感觉。随着领域的消退,她的身形逐渐暴露在凯文特尔的上空,“得赶紧落到地上去。”

趁着城外的那批人还没看到自己,她赶紧飞进一个没人空房子里,变回了人畜无害的小女孩。

而在变回人类的那一瞬间,浑身的疼痛突然放大了数十倍。少女疼得瘫倒在地上,浑身都火辣辣地疼,无论怎么躺,都会有伤口与地面、衣服接触,引发更剧烈的疼痛。“可恶的投影!这是什么垃圾身体!”她喘息得厉害,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冷汗直冒,如果她掌握了人类那丰富的脏话体系,那么那位投影的祖先应早已被全部问候了一遍......

“我得赶紧走,不然那群人得进来了”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从出生到现在,魔王哪经受过这种疼痛,以至于浑身都不敢使力了。

此前不久,城外。

一棵大树的绿荫下,佩西弗的一直紧张地盯着笼罩着凯文特尔的球壳,仿佛有什么可怖的巨兽会突然从其中冲出。而一旁的朵菲儿正在争分夺秒地写着遗书,两眼泪汪汪,哪有平日的英气。“你这娃子,当时下命令时的神气样去哪儿了。我有妻有儿的,理应比你还怕死,你见我哭过吗?”佩西弗也三十有七了,而朵菲儿才不过刚刚成年,虽然两人出生入死多次,互相叫喊名字时也都当做同辈人,但到了这种时候,二人年龄与阅历的差距还是体现了出来。

毕竟在战斗中面临生死之事时,人只会想办法克敌、活下去,没有时间哭泣;但如今,面对不知何时会来、是否会来的死神,那样的未知与无能为力的绝望,更令人害怕。

“嗯?不是......什么情况?”眼前,那诡异的红色正在逐渐瓦解消散,那股令人窒息的魔族的气息已经荡然无存,仿佛那位史无前例的强大魔族就此人间蒸发。佩西弗有些怀疑人生,朵菲儿所说的两种可能都没有成真,哪怕那个魔族速度再快,快到人眼无法捕捉,但只要移动了,就会留下气息。而现在的情况是:不仅气息没有延伸至任何地方,原先的理应残存的气息也全部消失,就好像那位魔族从未来过此处。

“怎么了,佩西弗?”还蹲在一旁哭兮兮的朵菲儿顺着他惊愕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神情严肃,把手中的遗书甩到一旁,眼泪一擦,便立马起身,召集众人恢复阵型。

“有没有转机?死局还是活局?”

“朵菲儿,现在的情况我很难下断论......”他简要的解释了目前的情况,“我现在根本无法判断这魔族到底哪去了,也许还在城里,也许已经走了,鬼才知道!”佩西弗显得很焦躁,他从没见过这么邪门的情况,自己引以为傲的感知能力在此刻竟派不上用场。

“妈的,现在咋办?”

“那就按原计划进城。”大家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留在这里,而如今的情况绝对算不上糟糕,大家没有理由不前进。

队伍小心翼翼地推进着,尽管先前的那股危险的气息已经消散,但如今超出认知的东西实在太多,谁能保证不会出现能完全藏匿自己气息的魔族呢?“实力强得不像话的同时又可以逃过我对气息的捕捉,开什么玩笑?”佩西弗显然不相信有这种生物。

此刻的凯文德尔宁静得不像话,城墙外的树木在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蓝天在各有深浅的绿色的映衬下竟给人以温暖的舒适感,泥黄的步道直通后方的城门,若非时有时无的血腥气味刺激着众人的神经,前来支援的各位真会有种外出旅行的错觉。

看着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朵菲儿,她的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四处张望,时刻保持着警戒

佩西弗看着朵菲儿认真的样子,欣慰地笑了笑:

他从未后悔过把队长的职位交付于她:有些人生来便是要当英雄的,尽管她私下总会展现出怯懦而可爱的一面;但每当危险来临,众人困窘之时,这样的人总会冲在最前面,不顾生死,为百姓请缨。或许是因为她有些傻气,有些呆板,紧张的时候总会忘记些事情,比如自己的安危,比如害怕。但对于英雄而言,这再好不过了。

待到再近些,面对城门之时,血腥的臭味已经十分浓郁,令人生理不适。佩西弗再一次尝试感应城中的气息。

“有活着的人吗?”朵菲儿象征性地问了问,尽管大家都清楚,在这种如同天灾般的袭击面前,能够祈求的只有留个全尸。

而此时的佩西弗脸上的表情却愈发精彩了,他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感到惊讶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不仅有,而且有很多!并且,我感受不到一点活着的魔族的气息。”

来不及过多惊讶,朵菲儿第一个冲入城中,映入眼帘的不是大量的同胞的尸体——虽然也有不少,被撕咬的厉害——更多的是数不胜数的魔兽的尸块,地上,黄色的、白色的、红色的液体流的到处都是,难以描述,不忍直视。面对这种场面,算得上身经百战的她还是有些恶心得说不出话来。

“牧牧牧牧师!快......快进城!”她招呼着后边的人,话都说不清楚了,“现在,应该算安全......吧?”

“操,我的上帝啊!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佩西弗也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口吐芬芳了,平日里他还算得上儒雅。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过于震撼了,更加震撼的是,这东一块西一块的玩意儿显然是来自于魔兽,“难道刚才那个天杀的魔族还能是来杀魔兽的不成?”

“既然至此,还是先救人吧,这种事之后再说。”朵菲儿与其他的圣辉骑士已经开始搜寻起幸存者,佩西弗见状便赶紧调动起感知能力帮忙。牧师们紧跟骑士步伐,以防有意外发生。

城中一片死寂,断壁残垣比比皆是,鲜血横流,已找到的幸存者多处于昏迷状态,忘记发生了何事。

... ...

此时,一座破破烂烂的小屋里,白发的少女还瘫再地上,两眼无神,似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与手段,看似平静的她心里还在不停咒骂着给她提供身体的家伙。“现在肯定不能变回去了,那些人肯定会进城支援,要是再横生些事端,导致整个人类境域陷入恐慌就糟糕了。”

“嘶,人类的身体怎么连恢复伤口都这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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